俗话说,狗急了会跳墙。
只是,这跳墙的狗,力道是上来了,智商却是明显不在线了。
因为它不知道墙后面是什么,只知道这堵墙阻碍了它前进的道路,又没有别的路可走,那是一定要跳过去才可以的。
所以,就算是他有可能猜到后面是什么,也会抓住机会努力跳墙的。
姬发现在的处境,其实就跟这需要跳墙的狗是一样的。
姬昌在世的时候,他明明就将伯邑考个笨蛋给压制的死死地,并且连姬昌都明里暗里的支持他,就差在众人面前说白他就是下一任的西伯侯了。
那时候的日子多好,父亲疼母亲爱的,还有金光闪闪的侯位在向他招手,可谁知一转眼,父亲死了,母亲被伯邑考赶去给父亲守墓了,就连侯位都落在了他向来看不起的伯邑考头上。
在这一切突如其来的时候,尤其是在最后一刻南宫适突然反水的时候,姬发自己都很是佩服自己居然能有那么好的耐性涵养,竟然将这一切都忍了下来,还笑着恭喜了亲爱的大哥。
只是这涵养耐性本质是镜中花水中月,轻轻一晃就会消散,然后被风吹的什么痕迹都留不下来。
关上房门,姬发将枕头抱在怀中死命的咬,当做伯邑考一样的咬,恨不得将他咬成一堆碎渣渣。
因为除了咬,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若是将房中的桌椅板凳统统推倒,心中的憋闷之气肯定会消散的比现在快,但是发出的动静肯定也会很大,一定会引来不少人,若是再惊动了伯邑考,那他就白白在继任大典上笑酸脸颊了。
不能发出任何响动,就连一拳打在桌面上都不行,于是姬发咬了枕头又开始咬被子。
无论怎样,日子都是要过的,姬发那颗不安分的心遇到合适的机会也是要跳动一下的。
很快的,这机会就来了。
新人西伯侯要按照惯例进朝歌朝拜大王,姬发就想着塞几个人同去。
散宜生并不是最合适的人,因为南宫适知道他所有的底,但是伯邑考好像并不知道散宜生站在姬发这边一样,第一个就点了他的名字。
“散大夫曾多次陪同父亲出入朝歌,人面广,正好同去帮扶本候与他们走动。”
除了最开始那两天,伯邑考就再也没有让人盯着姬发和散宜生了,随便他们怎么样,凑在一起喝酒聊天都无所谓。
但越是这样,姬发这个心眼子多的人就越是多疑,怎么都不敢轻易和散宜生多见面多说话,后来还是散宜生跑过来找的他。
“二公子,这次我随同侯爷一起去朝歌,不知你可有什么吩咐?”
姬发惊道:“你怎么能这样光明正大的来找我!”
散宜生对姬发道:“二公子,我们越是偷偷摸摸放不开,他们就越是会怀疑我们在动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姬发脸上明显写满了顾忌之意,道:“若是换做我,伯邑考那边有任何举动我都会怀疑。”
散宜生道:“就是因为你们两个不一样,所以才什么都不用怕,我已经明里暗里试探了几次,侯爷确实不会怀疑我们的。”
姬发低头想了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散宜生一见,高兴道:“那二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这次同侯爷一起去西岐是个绝好的拉拢的机会。”
姬发忽然瞪眼道:“什么侯爷,他伯邑考也配!”
散宜生识趣儿道:“是,他不配,都是我嘴欠。”
只是姬发还是没有什么好气儿,不屑的翻了半天眼睛,然后将散宜生招到跟前低声吩咐了起来。
伯邑考带着散宜生出发之前,将西岐的所有事务都托付给了姬发和南宫适,这让姬发很是阴谋论了一番。
生怕自己被算计,但要撒手不管又舍不得,这感觉,真是不能为外人道也。
送走伯邑考之后,南宫适看着姬发的背影心道:就知道你这个多心的怕算计,那我不算计你一下,可不是对不起你么。
且先不说南宫适准备怎么算计姬发,先说说伯邑考那边。
就算是那日进城较早,街上人不多,但总归还是有人的,于是新继任的西伯侯一进城就直奔武成王府的事情很快就传开来了。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些缘故的,不明白就会想着问个明白。
于是早起的人们在看到绝尘而过的西伯侯和追在后面的闻太师之后,很自觉的聚在一起开始了讨论,讨论了良久,就在一群人越来越有些发懵的时候,不知哪个消息灵通的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你们说,西伯侯这么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模样赶去武成王府,会不会和那个二公子当街拉扯姬娓姑娘有关?”
这么一说,大家同时沉默了片刻,然后就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对哦,姬娓姑娘可是从西岐来的呢!”
“哎呀,如此看来,这新上任的西伯侯还真是护短啊。”
“护短?我看不尽然吧。”
“嗯,我觉得这位仁兄说的对,护的这么短,可不像是一方诸侯能做出来的事情,除非……”
“除非西伯侯喜欢姬娓姑娘!”
好吧,整个场面再次默了,然后就是更加激烈的爆发,最后,好奇心爆棚的小伙伴儿们飞奔赶去了武成王府大门前。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伯邑考进宫之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已经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朝歌小伙伴儿们真心觉得这一出出的事情,心脏真的要受不了啦,不过,就算是捧着心口也是要继续的,毕竟朝歌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安小然从宫里面回来之后,一脸贱兮兮的凑到姬娓面前道:“那个谁非要来太师府吃晚饭……”
姬娓只是淡淡的看了安小然一眼,转身收拾着桌上的针线道:“来就来呗,太师府又不是管不起他一顿饭。”
安小然继续些贱兮兮的表情,绕过去和姬娓面对面道:“今天,那个谁长子辛求了一件事情,你猜是什么?”
姬娓伸手拿起一个绣了一半的帕子道:“母亲可是早就传信过来,说是要你亲手绣几块帕子送回冀州,现在都这么久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她送过去啊?”
安小然嘿嘿一笑,伸手抢过姬娓绣好的两块帕子道:“这不都绣好了么,明天就能给母亲送去,不过先不说这个,那个谁究竟向大王求了什么,你就不想知道吗?”
姬娓接过安小然手上的帕子道:“你就没有想过,母亲为何会忽然向你要帕子?”
安小然眨眨眼睛道:“难不成她发现我是个假货了?”
姬娓轻叹一声,将自己的右手和安小然的右手放在一起,道:“看看,有什么不同之处?”
安小然大致扫了一眼,正要说没什么不同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姬娓左手食指指着的地方。
“这……你这里有颗痣!”
姬娓点头道:“是。”
安小然的眼睛蓦然大了一圈,惊道:“那母亲……”
姬娓道:“做母亲的,自然是知道孩子身上每一个细微的印记。”
安小然忽然想起了苏夫人离开那日,拉着自己的双手轻拍的情形,头皮骤然就是一紧。
“母亲……都知道了……”
姬娓嗯了一声,点头道:“应该是知道了。”
“那,那她为什么不当面揭穿我?”
姬娓道:“你是母亲的女儿,她揭穿你什么?”
安小然向后退了一步道:“我不是,我不是的……”
姬娓上前拉住她的双手道:“你是,我们两个都是。”
安小然指指桌上的帕子道:“你说,母亲为何忽然要帕子?”
姬娓低头,小声道:“母亲可能是想我这个不孝女了,所以才会向你要帕子,我的绣工她最是熟悉,一眼就能认得出。”
安小然明白了,反过去握住姬娓的手安慰她道:“母亲一定不会怪你的。”
姬娓道:“母亲也不会怪你的。”
安小然叹道:“我终归是骗了她。”
“放心吧,被骗这件事情,母亲只会都算到父亲的头上。”
安小然勉强笑道:“就母亲那个暴脾气,父亲可是要倒霉了。”
姬娓拉着安小然走到床边坐下,问道:“小然,因为喜欢母亲,所以你很担忧母亲责怪你骗她是不是?”
安小然看着姬娓,咬了咬嘴唇道:“我自小就没有父母,向来都羡慕有父母疼爱的孩子,父亲他虽然总是对我很凶,初次见面的时候还狠狠打了我一巴掌,但我还是很喜欢他这个父亲的……”
“你不用说了,我都懂。”
安小然摇头道:“我心里的怕,你不懂的。”
姬娓笑道:“那你想不想求个安心?”
安小然一脸好奇道:“什么意思?”
姬娓起身走到桌边,将自己绣的两块帕子连同安小然那副半成品都拿在了手中,复又走回到安小然身边,道:“将这几块帕子都送去冀州,你就能安心了。”
安小然一把抢过帕子道:“不行!”
姬娓笑道:“相信我,母亲看到这几块帕子,肯定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安小然死死攥住那几块帕子,拼命摇头。
“小然,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不相信你,但若是我,被人这么骗的话,肯定是说什么都不会原谅她的。”
姬娓嗨了一声,问道:“凭什么不原谅?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离开冀州的吗?”
安小然摇了摇头。
姬娓接着问道:“那可是你主动找到我们说是要假扮做我,欺瞒父亲和母亲的吗?”
安小然接着摇了摇头。
姬娓十分满意安小然给出的回答,继续问道:“自从你成了我,可有看到母亲整日里偷偷伤心的吗?”
安小然瘪瘪嘴,继续摇头。
姬娓笑的一双眼睛都弯弯的,一点点掰开安小然的双手道:“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相信我,将这几块帕子都送到冀州去,母亲定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思虑良久,安小然慢慢点了点头,道:“那,我把这块帕子给绣完吧。”
姬娓道:“不用,这样最好。”
姬娓也是个行动派,这边刚说好,她就将几块帕子叠在了一起,然后对安小然道:“去吧,派人送到冀州去,母亲那边很快就会有回应的。”
安小然道:“我还放着两坛菊花酒,也一起给母亲送去吧。”
姬娓道:“好啊,母亲不止一次称赞过你亲手酿的菊花酒,收到之后一定会很开心的。”
两坛酒连同几块帕子很快被送去了冀州,安小然的一颗心仿佛也都被送走了,原本过来是要用伯邑考好好打趣儿姬娓一番的打算也给丢到了脑后去,就连热闹的晚宴都吃的很是心不在焉。
第二天子辛见到安小然,一下子就看出了她满腹心事的模样,立刻就问是怎么回事。
安小然将事情的细细给子辛说了一遍之后,立刻就被拢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怕,由我陪着你疼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安小然锤了子辛一拳道:“不一样的。”
子辛笑道:“我知道,放心吧,你这么好,苏夫人才舍不得你这个女儿的。”
安小然将脑袋闷到子辛怀中,道:“若是母亲不要我了,要你陪我一个。”
子辛嗯了一声,道了声我陪你一辈子,然后心中打定主意,待会儿就派人去冀州和苏夫人聊聊。
后来,果真如姬娓所说,冀州那边,苏夫人很快就给安小然送来了一份大大的惊喜。
“两个女儿的绣工都很是不错,尤其是那块只绣了一半的,真是新颖别致的很,我很喜欢。”
安小然看着苏夫人寄来的书信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还发散思维道幸好自己发明了纸张出来,否则的话,现在自己就该抱着个大龟壳感动了。
子辛那边同时也收到了苏夫人的书信,其中一封上面十分霸气的写到:“妲己可是我的女儿,就算你是大王,将来欺负了他我可也是不依的!”
另一封的口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姬娓是我的干女儿,你身为她未来的姐夫,那就多操心让伯邑考个兔崽子赶紧娶她进门,否则的话我可也是不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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