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洗了手,陪老头小酌了几杯,酒足饭饱后,师徒俩一人捧一杯香茗,相对而坐。
老楼灯光昏暗,仅有一枚小巧的壁灯亮着幽幽的光亮。
师徒俩各自陷入藤椅沙发中,几乎都隐藏在阴影里,唯有手上的香茗缭绕着热气。
“老头,帮我解解惑吧,有个事,憋了许久了。”
齐玄策喝了口茶,忽然想起了什么。
“嗯。”藤椅上的老头子将毛毯扯了扯,又加了句:“得看心情。”
齐玄策揉揉鼻子,道:“从孪生异种尸,到这次的暗黑双骑尸,两个层次相差很大的亚种,都曾称呼我为大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这的确是一个萦绕在齐玄策心头的疙瘩,本该相互不共戴天的猎魔人被地狱亚种称呼为大人,想想都十分怪异。
老头却是有些默不作声,一直轻轻摇动的藤椅也安静下来,
直过了良久,
方嘟囔着道:“你能割了他的头,你还能堵住他的嘴么,所以,爱叫啥叫啥吧。”
呃……这算什么答案?!
齐玄策皱了皱眉,心说好吧,这压根就不是个答案。
但老头不管那么多,只吱呀着藤椅道:“下一个。”
没办法,儿子什么时候也别和老子争论,幸好齐玄策还真的又想起了什么。
“师父啊,话说上次您也看到了,湿婆圣地的秘境领域有多凶,难道咱们平匠巷就真的没有其他绝招了吗?”
老头子喋喋笑了起来,道:“什么叫绝招,上次即便老子不现身,以你的压箱底来说,那个什么教子也绝非你之对手,这还不满意?”
齐玄策嘿嘿一笑,舔着脸说:“压箱底是压箱底,我的意思是,有没有更狠一点的,就那种一使出来天崩地裂,漫天神魔退散,菩萨也要摇头怕怕的那种。”
“秒天秒地?”
“嘿,咱还真有呀?!”
“当然有,来来乖徒,把脑袋伸过来,为师悄悄告诉你。”老头子扬了扬手道。
齐玄策一缩脖子干笑两声,摆手道:“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哼,臭小子……”
老头子顿了顿,忽而浅浅叹息一声。
“老子这一生,没几个徒弟,怎能舍得耽误了你们。
“可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路也须一步一步的走,步子迈大了,咔,容易扯着蛋,这道理你定要记在心上。”
齐玄策长大了嘴巴,老头子难得真情流露,可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句“没几个徒弟”之上。
没几个徒弟……到底是有几个徒弟?
齐玄策可一直以为自己是老头子唯一传人,因为自打他记事起,平匠巷就再没有第三个人过。
“老头,你是不是不小心说漏嘴了什么?”他搞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家老头子的暗示。
老头子摩挲着藤椅扶手,极有深意的道:“有些事早知不如晚知,晚知不如不知,不知又不如知道一点……
“徒儿啊,世界很大,人间很小,好好珍惜现在吧,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怀念此刻的懵懂无知……
齐玄策又是一愣,不禁咧了咧嘴,心说今天老头子怎么了,怎么突然化身心灵鸡汤导师了,像是隐晦的透露了点信息,却又始终云里雾里。
“那个您……没事吧?”
齐玄策有些担忧,迟疑着问了句,然而老头子的反馈却只有一阵浅浅的鼾声。
好嘛,竟是睡着了。
……
翌日,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曦洒在平匠巷外墙时,齐玄策特地起了个大早,为老头子用心备上一份早餐,然后孤身出了家门。
没错,他要出国了。
猎杀地狱恶魔,从来都是宜早不宜晚!
齐玄策此行目标,正是太平洋某岛国,目的,当然是去弄清楚如何复活地狱亚种。
而且这一次,他没有携带任何一只血兽,算是真正孤身一人。
因为此前的地狱塔之旅,除了小四之外,小二和小三都累的够呛,甚至动摇了根基,大大延缓了成长期,这让他着实心疼。
而且血兽终究是外物,直白一点说,倘若当爹的回回靠儿子出头,那他齐玄策还要不要自己这张帅气的小白脸了。
所以,这回齐玄策下定决心,不争馒头争口气,要凭借五分钟左右的召唤时长,以及与生俱来的聪明智慧去战胜未知的敌人!
齐玄策决心下的挺大,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迈出家门,他的除魔之旅就有夭折的风险。
因为他见到了一个绝对意料之外的女人。
是真的意料之外。
以至于他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当场。
此时的天色刚蒙蒙亮,空气里犹自弥漫着湿气,就在平匠巷门前的台阶下,站着一个身材臃肿,浑身散发诡异气息的女人。
一个齐玄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女人。
竟然是晶晶,
那个大刘口中,正在异国他乡复活地狱亚种的晶晶,就这么披着晨露来在了平匠巷二十八号之前。
而且,从身上的露珠湿痕来看,似乎已站了许久。
“救……我……”
见到齐玄策出现,身材臃肿变形的女孩立刻发出沙哑不似人声的微弱呼救。
声音出口的同时,两道漆墨的泪水自惨白脸颊上无声滑落。
可齐玄策一动没动,因为在晶晶身上,他嗅到了一阵浓郁的死尸气息,仿佛这女孩刚从腐朽坟墓里爬出来。
救不了了。
又或者,
能救也无法救了。
此时的女孩晶晶,竟然已被生生改造成了某种不死生物,齐玄策甚至不愿去想象她的身体因何变形,那绝对是惨不忍睹的一幕。
简单来说,除了这张脸,以及最后的残存意识,她与人类的共同点已经很少很少了……
因此救也是白救。
女孩忽地开始痛苦起来,她的五官渐渐扭曲,偏偏臃肿的身体又僵直无比。
直到,
她那机械张开的嘴巴里,传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男性声音。
“尊贵的人类圣地之主,此人背叛了阁下,作为我的见面礼,请收下这份礼物。”
说罢,只见晶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助绝望,整个人蓦地塌了下去,像是碎裂的冰雕,碎成了一地尸块。
仅仅留下一颗布满惊恐神色的头颅。
“呼……”
齐玄策缓缓吐了一口气,洒出白色粉末燃烧了一地血污,包括头颅。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么说的原因在于——
那个彬彬有礼的声音,来自谢长鱼。
可是,
谁给了它勇气敢来平匠巷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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