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人还在洪涛就觉得是好消息,知道他们的具体去向就更好了。另一个好消息则是周一日、绿荷、紫菊、许东来、高翠峰等人都安全离开了大名府返回驸马府,朝廷里好像也没人对她们感兴趣。
远在湟州的王三和驻守渭桥镇的王十一也返回了驸马府,不过湟州银行的人还保留。朝廷怕直接废除新币会引起民乱,暂时还没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索性就萧规曹随维持着,连同大名府银行和那些棉农也是一个待遇。
剩下的全是有关朝政的消息,俗话讲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帝上位再怎么追求平稳也要启用几个自己人。谁是赵颢的自己人呢?看到人名之后洪涛都糊涂了。李公麟成了中书侍郎、苏轼就任尚书右丞。
苏轼、李公麟!要说章惇在政务上有些能力眼光洪涛承认,在神宗朝的时候他就已经崭露头角。但苏轼和李公麟能干嘛,当个御史之类的职务挑挑毛病足矣,别再委以重任啦,诗词歌赋好不意味着治理国家就拿手。
很显然新皇帝不是这么想的,他本身就是艺术范儿,诗词绘画都爱,还写得一手很不错的飞白体。这下诗画字算是凑齐了,以后在崇政殿里尚书右丞作诗、皇帝文案、中书侍郎配图,成立个漫画社不求人。
当然了,新皇帝不会出漫画书,除了说得来之外,这两个人的入阁带着浓重的和稀泥味道,保不齐后面还有高太后指点。
目前总体上讲是旧党得势,不管皇帝还是太后都不太喜欢新政。但此时的旧党和新党已经不是原来的格局了,让驸马和神宗皇帝这么一折腾两党处于蜜月期,联合了。
新皇帝刚上台就要面对王安石和司马光这么两位话语权极大、党羽众多的重臣,权力肯定会受到剥夺。
怎么办呢?在这一点上历代皇帝都有绝招,比如培植一派新势力让他们和原本的势力斗争,皇帝左右逢源才能保住权力、坐稳皇位。
章惇、苏轼、李公麟正好符合这个要求。他们的主张和新党、旧党都有不同,两边谁也不待见他们。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为皇帝看中,才能有能力对抗旧势力。
其实当初的洪涛就是这个角色,是神宗皇帝找来专门搅混水用的。不过洪涛的能力有点太大,不光把水搅混还把水缸也搅破了,这才让皇帝看到了外面的新世界,萌生了更大的欲望。
如果神宗皇帝不死,这条路还会继续走下去,洪涛的搅屎棍子也还得当下去。啥时候皇帝觉得不需要这根棍子了,或者觉得棍子不太受控,也会启用像章惇、苏轼、李公麟这样的新势力来打压洪涛。只要双方争斗一起,皇帝就有很多机会从中拉偏手、找纰漏,随时都能致一方于死地。
但是这种人玩人、借力打力的政治游戏对把控者的技术要求非常高,不是谁都能玩成功的,玩不好的结果就是两边都得罪,最终也没好下场。
最后一个罐头里是个坏消息,化学实验室和化肥厂没了。高俅严格遵守了命令,朝廷派来的官员刚到邯郸县城他就在当晚引爆了铵油药,半座山都炸塌了。
目前高俅带着化工厂的几名骨干工匠已经回到了开封城内,住在山川都察院提供的院子里,有吃有喝挺安全。
但高俅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上百名工匠跟着化肥厂一起被大山埋葬了,虽然这是洪涛的命令,他还是对这些一起工作了很久的同僚之死抱着深深的愧疚。整天在街边向穷人施舍粥饭,想以此抚平心灵创伤。
反倒是洪涛最关心的新军问题王十没有获得任何情报,想来她还没有渗透到朝廷高层的身边,对于这种机密无从得知。
但没消息就等于好消息,至少说明朝廷没打算大动干戈消灭这支队伍。只要新军还在,不管谁来指挥、也不管战斗力如何,总比让这些为国流血的军人蒙冤强。
假如朝廷想收编这支新军并交给别人指挥的话,洪涛就不打算再让王大她们几个留在新军中了。新的指挥官肯定来自禁军,和王大她们几个的指挥作战理念是冲突的,且很难调和,甚至会出现严重的对立。
在军中弄死几个人真的太容易了,都不用自己人动手,只需几个小小的误会,西夏军队和辽军就非常乐意帮忙。
“你们可曾发现了朝廷的破绽?”看完密信,洪涛让王七誊写了一份,原件毁掉,然后把孩子们都叫来,让她们也都知道目前的状况,同时还得动脑子想更多为什么和怎么办。
“朝廷应该把新军打散分配到禁军中去,不用太久就能让禁军掌握火箭和攻城弩的正确使用方法,战斗力肯定赶不上新军,那也比自己瞎琢磨强。”王三这几年一直都独自生活,纯粹的军旅生涯让她的思想趋于简单。
“抛开新军的问题呢?”洪涛重新划出了讨论范围。
“骨干工匠已经被爹爹提前调走了,朝廷接手之后又失去了一部分,若是管理措施不得当,很快就会青黄不接的。大姐夫又把化肥厂炸了,酸碱产量跟不上会严重影响军械产量。”
王十一和王三的情况差不多,她在魏桥镇待了六年多哪儿也没去过,满脑子都是企业管理,对外界的变化不是太敏感。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爹爹又在考我们呢,这道题不能只看眼前,要往长远着想。”王大想不出什么破绽,但她非常了解养父的习惯,给弟弟妹妹们指出了一条新思路。
“难道说是银行?湟州银行和大名府银行朝廷都没干涉……”一经王大提醒,王七赶紧翻了翻手中的材料,有点感悟了。
“嗯,银行算一个。朝廷轻视银行是不知道它的潜力,也不太会经营,以为没了化肥之后那些农户的贷款很可能还不上,不想接手这个注定赔钱的大窟窿,说不定还想看本官的笑话。”
“这一点从棉纺厂与毛纺厂的区别待遇上就能明显看出来,毛纺厂被朝廷强制收购了,因为它的产品已经很成熟,原料来源也容易,接手之后不用怎么调整就能盈利。可棉纺厂居然没要,原因和银行一样,它目前还不盈利,产量也很小,没有棉农就找不到原料来源,而棉农又是靠银行输血养活的。这个体系他们看不太懂,对未来期望值不高。凡是烂摊子都留给本官,这次的回购显然是经过缜密分析的。”
这道题对孩子们好像有点难,若是王二、王六、王八、王十、宸娘她们在场,互相讨论讨论说不定能回答上来。洪涛就不想再启发下去了,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爹爹要继续经营银行和棉纺厂?”
王大并不觉得朝廷没有强制赎买银行和棉纺厂算什么大纰漏,和新军比起来这些买卖除了挣钱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呢?问题是自己的爹爹不缺钱,大宋皇家的内帑都快被掏空了,还在乎这点产业吗?
“本官从元丰二年起一直致力于改变我们所生活的国家,让它更有活力、更坚强。至今已经八年多了,它有过牙齿、有过利爪、也让敌人尝到了流血的滋味。看上去像是强大了不少,其实和八年前没什么本质区别,本官经常在想到底错在哪儿了呢?”
王大这一问让洪涛突然有了很多感触,孩子们非常想知道自己对今后的打算,这个要求很合理。
现在她们不再是小孩子了,对未来也该有个人的规划,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招呼着乱跑,需要给她们一个明确的方向。而这个方向说起来话长,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讲清楚的,甚至连自己都没太想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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