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犹太铜匠利亚哈姆的估算,即便用最熟练的工匠,想要手工打造一块精工怀表也得花费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还不敢保证百分百成功,再小的话就只能祈祷上帝显灵了。
流水线?不成,钟表对精度要求太高,目前的加工工艺无法把所有工件误差都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所以只能由一个人单独完成,顶多是把外壳与机芯分开。
“不用忙着做成品,也没有产量需求,可以先把趁手的工具搞出来,顺便帮我做几个计时器,权当练手了。”
好在洪涛不急于要产量,厚积薄发嘛,精密仪器玩的就是细,不把所有细节处理妥当,生产出来也是残次品。按照他的计划,两年内把第一款具有实用功能的怀表定型量产就是胜利。
不过也不能整天混日子,磨刀不误砍柴工,在这段时间里他还有别的任务交给王鑫和利亚哈姆。
机械计时器,或者叫机械定时器,实际上就是简化版的钟表。它在后世的电器中使用频繁,比如洗衣机、电风扇、微波炉,一切需要定时启动关停的设备上都能见到,逐渐被电子定时器替代。
难道洪涛想造洗衣机和电风扇?洪涛是想造,可惜没电光有定时器也是枉然。总不能用发条驱动洗衣机,洗一半停了赶紧上弦。
除了电器之外,定时器还广泛应用于军事领域,比如炮弹和定时炸糕。炮弹暂时用不上,但定时炸糕非常有需求。
王十曾经不止一次抱怨过山川督查院人手不够用,每次执行暗杀任务都要派很多人一起配合,不仅耗费精力还容易暴露。
如果王十有了定时炸糕,肯定比拉灯同学有了模拟飞行员训练系统还厉害。谁碍事就送谁上天,一顿咣咣响啥麻烦都没了。
定时炸糕在这个年代使用起来非常简单便宜,派个把人就能随意放置,威力大且效果好,隐蔽性非常强。就算被人发现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搞不好还会捣鼓炸了,正好销赃灭迹。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到了金秋季节,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一旬,洪涛带着长公主和王三上了训练舰,这次不是往南而是向北。
历经九个月,王七和沈括终于把淮水大堤北岸修到了通济渠交汇处,总长六十七里,从此小半个泗州都不用再担心淮河决口了。
做为两淮修河制置使,洪涛当然要亲临现场对奋战在第一线的官员、工匠、民伕表示问候,并带上节日的祝福。
光用嘴祝福不是洪涛的习惯,船上装着一万斤高丽牛肉,每人分几斤拿回家过节,就算不能吃饱也能多几顿油腥。
不光有肉还有几百件旧衣服,都长公主利用浅予斋筹集来的。穷人看病可以少给钱或者不给钱,富人和官宦人家看病不光要多给钱还得捐赠旧衣物,这也是各地浅予斋的规矩。
这些衣服比肉还受欢迎,参加河堤修建的民伕大多都是泗州当地灾民,吃几口肉顶多解解馋,有了衣服冬天就能舒服点,可以管好几个月用呢。
一艘船刚进扬州就变成了两艘,后面还跟着一艘由扬州官员和富商捐赠的米船。听说凉王要和长公主一起去慰问民伕,州官很会做人,马上召集城内富户,不管是不是自愿,各家意思意思凑了一船陈米,也算从善如流了。
说实在话,这些官员和富商从心里还是挺敬重凉王夫妻的。开疆拓土就不提了,那些事离得太远谁也不知道内情。但自打凉王到了扬子镇,短短一年多时间就让地方上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先是骚化肥,味道难闻是不太好闻,可真能多打粮食。然后又办了学堂和医馆,不光教授穷人孩子读书认字还能祛除伤病。
都道为富不仁,这些事可是实打实的造福乡里。还不算完呢,年初又搞出来牛痘,居然能让人免去痘疹之祸。没错,这种病已经不是病了,而是灾祸,连病人带街坊邻居一起倒霉。
祛灾除祸,这都是百姓们对神仙佛祖的期盼,没想到愣是被凡人给做到了。要说凉王通神,此时十个人里有八个都信。
而且在这个版本又多了一位女神,百姓们觉得长公主肯定也是星君下凡,和凉王公母俩一下来就是一对儿,免得留一个在天上孤苦。
现在连河堤也修好了,据路过的客商和槽丁们讲那才叫河堤呢,比扬州城墙还高大结实,和开封城墙比也不落下风。全由大石料整整齐齐垒砌而成,少说也得用几百年。
让人不由自主竖大拇指的不仅仅是河堤的质量,还有修堤民伕的待遇。三千多青壮从头到尾只死了一百多人,基本没人挨饿,时不时还能吃上两顿肉菜。
这不,凉王和长公主船上装满了肉和衣服,想必不是去祭祀河神的,所以想诋毁都找不到机会。
更有知晓内情的人私下里指出,修筑这段河堤朝廷基本上没怎么掏钱,只给了一些木料和几槽船陈米。
木料是凉王派人去北河路雇人砍伐再雇船拉回来的,剩余的钱粮都由凉王府垫付,至今也没见朝廷拨付偿还。
凉王初来时带着浓浓恶名,从当地官员豪绅到普通百姓没人乐意接近。可是一年多过去了,大家看到的不是杀人如麻、不讲礼法、为富不仁的权贵,而是一位深居简出的大善人。
他们两口子几乎把所有能干的善事儿都干光了,就剩下修路架桥没弄,但浅予斋门口的功德箱上明明写着要在长江上架桥,看意思是一点都不打算给别人留。
古代没有各种新闻媒体,政府对于舆论的控制力偏弱,也就无法利用媒体带节奏统一口径和思想。
扬州的大部分官员、士绅、百姓都觉得凉王不仅不是恶人还是大大的好人,假如大宋官员能有凉王的十分之一,直接就天下大治了。
“我的长公主殿下,此时还觉得治下子民们疾苦吗?他们是不是挺可爱的,也分得清谁好谁坏?”
和刚进入扬州城时的冷冷清清不同,此时漕河两岸已经站满了来看大善人的百姓,其中不乏当地豪商士绅。
往常要是碰上这么多人洪涛必须缩在船舱里装死,万一谁图谋不轨行刺咋办?这么近的距离一箭就挂了。
但这次洪涛没缩,带着长公主一起站在船头,接受两岸的欢呼和花瓣。要让长公主自豪一次,她跟着自己这些年没怎么享福,好不容易盼到丈夫回家了,结果还被变相贬出开封。
当然了,他还是在外衣下面偷偷穿了件链甲,只要不射在脖子和脑袋上,以王十八的医术应该能救过来。这就叫本性,鸡贼本性!
“得此一次何求!”长公主在开封皇城上也接受过万民欢呼,比如说上元节,每年都有,但这次最兴奋,脸蛋都出现了潮红。这份荣誉不是凭借长公主的名头,更显真诚。
“做个好官确实难,夫君我也是费尽心思才有此局面,敢问世上有几个王诜?难不在个人,而是整个系统。说句大不敬的话,你大哥当年的统治方式就不太合适,换成你二哥更甚。”
除了鸡贼之外洪涛还有个很不好的毛病,就是看不得别人高兴,每次都要用各种办法打击,现在又犯病了。
“……夫君有大才朝廷早晚会晓得,官家只是一时不察罢了。”
长公主真不是糊涂人,她恐怕早就觉察出来自己的夫君和以前判若两人,也知道有些事是刻意隐瞒朝廷。为什么会这样做不敢想啊,想一想好几天吃不香睡不着,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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