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送糖给我?”
不早不晚的怎么想起送这个给她?
毛德记得四皇子的吩咐,他仔细打量了下公主的脸色神情,并没有什么不妥。晚膳已经摆好,比平时不多也不少什么。
刘琰把盒子盖掀开,看了一眼里面一格一格的糖果,玫瑰糖、松子糖、竹节糖,云酥糖,在烛光下看起来颗颗晶莹,甜蜜蜜的味道别提多诱人了。
“替我多谢小哥,我上次给说要给他绣个荷包,这两天就好了,让他可千万别急。”
毛德笑着应:“不急,不急,公主只管慢慢绣,我们殿下旁的不多,就是耐心多。”
送走了毛德刘琰还是有些纳闷。
她晚膳用得不如平时多,李尚宫劝着又多喝了两口汤,看公主实在不想吃也就不劝了。
才过了节,连奴婢们肚子里都很有油水,宫里各处主子们这些日子都点素菜吃呢。这会儿天气还没暖和,想吃口水灵灵的小青菜、小萝卜可比吃肉要困难多了。
刘琰确实没胃口,但她没胃口,心事占了一大半原因。
本来她就被陆轶的事情困惑,结果又出了陆轶的嫂子想给他定亲的事。
无巧不巧的,桂圆也说起今天在宜兰殿听说的消息。
“听说陆参判这个嫂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陆将军他们父子长年戍守在外,京城的将军府她一手把持着,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人。她多半不想陆参判娶个出身高门的媳妇来分她的权,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给他找个好拿捏的妻子。”
刘琰隐约记得陆轶是有侄子的:“王氏有儿女吗?”
“有的,她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有七八岁了吧?不过听说身子弱,只怕就算平平安安长大了,也不能象他父亲和祖父一样习武领兵。”
刘琰想起以前在乡下的事情。
亲兄弟为了争产反目成仇的事可不在少数,有的人家为了避免这事,早早给儿子分家,但即使如此,分多了分少了,你多占我吃亏,现在还满意,等到看见兄弟过得比自己好时又反悔了,这样的事太多太多了,亲兄弟都如此,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妯娌们了,能处得好的很少很少。
人的禀性如此,百姓人家争一间房,两亩地,到了官宦公侯府第,这种相争依旧存在,甚至比普通人家的相争更残酷。陆轶虽然离开了陆家,但陆家人对他却是心思各异。就是不知道王氏的所为,是她自己的打算,还是她丈夫也在暗中授意?彻底将这个亲兄弟排挤出去,将来整个陆家不就全归王氏夫妻俩所有了吗?
这么想来,陆轶……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
从一开始认识他,他就好象无牵无挂,多么倜傥不羁的一个人。可是这世上谁能真的无牵无挂?
其实许多无牵无挂的后面,都很无奈。
刘琰也相信,王氏这点小算计奈何不了陆轶。
可是,即使陆轶躲过这次,以后呢?如果他的兄长和嫂嫂一定要排挤他对付他,那他下半辈了难道一直要被这样纠缠,一直要应付来自亲人的算计?
当然了,以陆轶的为人和本事,用不着刘琰替他操心。
不过……他心里不会难受吗?
刘琰坐在那儿默默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惊觉,怎么自己这一天出神的次数这么多?
一二三……行吧,具体多少次她不记得了,但她记得的至少也有三次了。
更要命的是,这三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这真是……
豆羹从外头进来,还带了张贴子,一个提篮。
“公主,这是三公主打发人送来的。”
刘琰有些意外:“三姐姐?”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赶着大晚上的送东西?
小哥也就罢了,他就住在宫里嘛,三姐姐可是在宫外,到底有什么东西想着这会儿送来。
“贴子给我看看。”
豆羹连忙把贴子递了过来。
刘琰打开来只看了头两个字,就忽然又把贴子合上了。
什么三姐姐,这是别人借了三姐姐的名义。
刘琰就说嘛,她们姐妹虽然有情分,可情分没到这个地步,三姐姐成亲后当然分了一大半心思在她自己的家里,这种天黑了还打发人给妹妹送东西的事实在太少有了。
贴子是陆轶写的,只说送点东西给她尝尝。
还说,让她不要把今天宜兰殿王氏的话放在心上,陆轶对别的任何女子都没有那个心思。
啐,他对别的女子有没有心思,关她什么事……
刘琰让人把提篮上面的盖布揭开,里面垫着草纸,上面装着糖炒栗子。
那股甜香味儿一下子就弥漫开来。
刘琰捏起一颗栗子,栗子居然还有些烫手呢!
桂圆忙说:“公主快放下这个,让奴婢来剥。”
栗子还烫热,说明这栗子准是刚买的,然后赶着让人送进宫里来,只怕也就将将一盏茶的功夫吧?
桂圆剥了一颗栗子递了过来,还小声劝:“公主已经用过晚膳了,这个尝一两颗就罢了,多了怕是克化不了,肚子要不舒服。”
刘琰忽然站起身来:“取斗篷,我想出去走走。”
“现在?”桂圆有些意外,不过马上说:“奴婢这就去。”
刘琰出了门被冷风吹了一脸,这才有些清醒过来。
她刚才其实是一时冲——可是出来了之后觉得自己……嗯,脑袋不太清楚了。
她出来做什么呢?
两只脚好象有自己的意识,出来之后一刻不停就往景丰门处走。
由景丰门到东苑是最近的,其他哪个宫门都远。栗子要想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她手上,应该就是在景丰门外头不远买了,然后马上送进来的。
刘琰在前头走,豆羹他们在后头紧紧跟着。
他们都不知道公主这是怎么了,但是他们的本分就是好好跟随伺候,公主要做什么他们能劝一二,可不能左右。
刘琰停下了脚步。
正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两边禁军护卫正在交门符,关城门。
明明天色这么暗,刘琰却还是看见了站在宫门外不远处拴马石旁的人。
陆轶也看见了她。
他快步朝宫门处来,有个禁军拦住了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想来说的应该就是宫门要关闭,他不能再向前了。
陆轶就站在宫门外头,刘琰站在宫墙之内。
两扇沉重的宫门缓缓合拢,终于彻底关闭,上了门杠,落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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