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顾淼十分想等着看自己送上去的油漆当场被刷上去的,结果人家说了:“没!刷!子!”
刷子还要再等到晚上才能送上,早知如此,就应该在买的时候,顺便给带把刷子来,
要是能亲手给国门上的国徽刷漆,也挺有意思。
早上,加了顾淼微信的小哥说:“漆已经刷上啦,还有一个主界碑,是留着给新娘子刷的。”
新娘子?军嫂?
好吧,传说中,每个边哨都有一个欢迎军嫂的仪式,抢不过抢不过,
小哥发来几张照片,六个新娘六个新郎,原来是集体婚礼。
婚礼上的新娘子们,每人都穿着短袖婚纱,意思意思的披了一个毛披肩。
顾淼又想起了在南极看到的新娘……
在爱美的女人面前,北极熊、企鹅和牦牛都输了。
旅行中,能有这么一次意外的押运军用物资,已经挺难得了,没想到,一次完了,还能再有一次。
顾淼再次接到电话,问他想不想去卡拉苏口岸。
这是全中国唯一一条通向塔吉克斯坦的陆路口岸,是人与货都可以走的通道。
不过,同样不接受游客的参观,
在这之前,顾淼并不知道有这条口岸,对整个羊肉水果大盘鸡省口岸的认知只有霍尔果斯、红其拉甫,以及北疆的白哈巴、阿勒泰之类的。
甚至顾淼包车的司机,都说从来没有去过这个口岸。
根据网上的消息,卡拉苏口岸也是一个季节性口岸,2007年的圣诞节才正式对外开放,4月20日到10月30日才能让人走,别的时间都是封闭的。
限定版总是令人心动。
既然有机会上,那就一定要上。
一路开车,到了地图上显示的口岸入口,那条小道的末端,有两条路,两边都看不出目的地。
顾淼随便瞎指了一条,发现站岗的又是士兵,车子靠近的时候,士兵真的抬起了栏杆,
本以为是为自己抬的,下一秒却看见了一辆长得像装甲车的绿色铁壳从里面出来。
这才知道走错路。
从口岸办公室到真正的国门,还有一段的山路。
慕士塔格峰始终在路的左边,白云如腰带一般在半山腰挂着。
开了大概几十公里,导航说已经到了口岸。
但是除了一个空旷无人的口岸办公室之外,鬼都没有,
顾淼相信国境线不会这么随便的,一定会有个口子,有人守着的那种,
正规的,专业的……
司机一面开车一边开玩笑:“你说一会儿会不会从塔吉克斯坦飞来一个火箭筒,把我们给炸了。”
在地图上看,现在已经到了国境线的虚线部分。
传说中,那是争议地区的标志。
在缩小的地图上看,已经踩出虚线了,
司机脑补了很多误闯他国国境,被卖掉的段子。
顾淼问道:“您以前是做什么的?网络新闻的编辑吗?”
山回路转,从海拔三千一再一次升到了四千三百一,终于看到了前哨班,
顾淼讲明来意,娃娃脸的士兵也不知所措,大声叫着排长,
等待着联系的时候,顾淼之前一直“无服务”的手机,忽然“叮”的收到一条短信:
“您已抵达塔吉克斯坦,出境用移动,流量30元包天安心用……”
手机的服务运营商显示为TCELL,
竟然是真心实意的要收漫游费了,
向后退了两步,又“叮”,收到一条短信:
“中国海关提示,请您返回时勿携带下列物品进境:……”
司机的中国电信提醒了一下:“尊敬的游客:您好!欢迎来到新疆帕米尔景区观光……”
顾淼的备用机是中国联通,安静如鸡,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哨兵跑出来,与顾淼确认了一下信息,由一个战士陪着他走到国门那里去拍照参观。
只准往国门方向拍摄,不允许拍营房、哨所、人员。
顾淼猜想,这应该是为了防止被有心人知道这哨所上到底有多少人,以及有多少设备。
万一到时候给人偷了塔,那就不好了。
记得《冰山上的来客》之中,一班长牺牲就是因为被假古兰丹姆泄露了山上有岗哨,岗哨只有两个人守卫的消息。
以及,还有一个笑话,一个美国人走进一个枪械店,想要买一枝枪和一些子弹,店主问他要多少发子弹,
他打了个电话:“喂,银行吗,你们明天有多少保安上班?”
国防的事情,守规矩最好,虽然这里只要有签证,也能走,有心想干点啥的人,也可以记下来。
红其拉甫的中巴缓冲区非常之短,短到共用一个铁栅栏,还得再拉警戒绳,把双方隔开一点点。
卡拉苏的塔吉克斯坦这边就不一样了,
中间隔了有一百多米,
用一个破旧的,如同废弃工厂似的生锈铁门隔开。
而中塔双方的界碑居然在缓冲区里,而不在任何一边。
这里的中国界碑采用的是浮雕手法,国徽部分闪闪发光,看起来是不用漆了。
陪着顾淼一起的小战士很自豪的说:“我们也很快要修成像红其拉甫那样的大门啦!”
以及,网上的消息需要更新,卡拉苏已经变成了常年开放的口岸,一年十二个月都开放,等到冬天大雪囤门的时候,会从塔县开过来清雪车处理。
准备下山的时候,顾淼发现那辆疑似装甲车的绿色铁壳也已经到了门口,刚刚一脸严肃的战士们现在撒欢的跟脱缰的野马似的,
打闹在一起,一个拖着另一个,在地上摔跤,
还有两个在玩叠罗汉,
标准高中生打闹姿势,说不定这些人的年纪,真的只有十八九岁。
啧啧,幼稚。
军营里还有一个大概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子,啃着手指,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顾淼,
让人特别有一种想要投喂一点什么的热情,不幸的是,顾淼摸遍全身,没有任何零食,只能跟这个小朋友笑嘻嘻的玩挥手游戏。
“你好呀!”
“哇啦啦~”
“宝宝几岁啦?”
“呜哇哇~”
顾淼跟这个傻乐的小孩子玩得特别开心,来来回回的鸡同鸭讲,还乐此不疲。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个穿军装的,
顾淼赶紧站起来,心想:难道是嫌他在这里玩的太幼稚,有损国家形象?让他赶紧下山?
军官问顾淼:“你的车上,还能再坐人吗?”
顾淼:“能,你们要坐几个?”
“就一个,把他送到山下的营区就行了。”
“没问题没问题,你们要去巡线了吗?”
“是啊。”
那辆疑似装甲车的工作任务,是沿着国境界巡逻,有些点在深山老林里,开都开不进去,还得靠腿再走个几十公里。
顾淼挺好奇:“你们这里,冬天的雪能下到一米深,还巡吗?”
“巡啊。”
顾淼“有雪橇吗?”
“哪有那条件,我们这高山深谷的,不能滑。”
顾淼平生唯一一次在一米深的雪里走,是2008年年初的那场雪灾的时候,
自那时起,他对大雪无半点好感,唯一的印象只有“举步唯艰”“蹒跚前行”。
都不容易啊。
西北国境线上如西南国境线上那些金三角协会从业者的人没有,
都是某些国的人跑进来,某些族的人跑出去,
出色的帝国坟场就在我国隔壁,
以及巴巴羊也是国际反恐第一线,
西北与西南,各有各的烦恼。
路上蹦跳着路过了肥大的旱獭与骨瘦如柴,皮毛颜色与路边岩石十分相近的野兔,
顾淼想着沙蓓蓓喜欢,打开了与沙蓓蓓的视频,想拍一段萌萌哒旱獭,
他却忘记了一件事,塔吉克叫什么,叫高原雄鹰!
高原上多的是啥?
鹰!
鹰吃的就是这些萌萌哒、肥肥的小动物,
兔子身形矫健,嗖的就蹦到了沟里。
旱獭摇晃着肥肥的大尾巴,站在土丘上发呆,
被顾淼挑选为模特的那只旱獭,随着一声鹰啸九天,
它的獭生,就在今天,走到了尽头,
进入六道轮回,重新投胎。
沙蓓蓓对这种事特别有兴趣,比看萌萌哒的时候要激动多了,表示要求那鹰再来一次。
“它又不是表演嘉宾,还带Encore的。不要强求啊。”
“我偏要强求。”
“你是不是就要看鹰吃旱獭?”
“对!”
“既然这样……”顾淼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飞快的写了一个字“鹰”,贴在自己脑门上,
又写了两个字“旱獭”,贴在了随身带的馕饼上:“等着看啊,马上开始了,世纪级的表演!鹰吃旱獭!”
对着馕,大大的咬了一口。
沙蓓蓓挂断了视频。
从雪山上吹来的风,从车窗的缝里吹进来,顾淼觉得背后一阵寒意刺骨,一定是高原风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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