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看没人替柳川说话,一咬牙,站了出来:“臣有话要说。”
“讲!”
“此事,还没有定论。”兵部尚书咳嗽一声,十分圆滑道:“我们就内部先逼迫首辅下台,为此事负责,是不是有损国威?草原突厥国人看到,只要一吓唬我们大夏,我们就会自己乱了阵脚,又是惩治大臣,又是赔款道歉,以后只会变本加厉,勒索大夏,再说此事责任到底在不在柳川身上,还是两说。请女帝明察。”
他兵部尚书敢怼孙德全,因为他是柳川提拔上来的人,孙德全是尚书,但面对气势汹汹的长公主党,兵部尚书还是有些偏软,不敢力挺柳川。
但兵部尚书的话外之意,已经点透了。
兵部尚书清楚,在江山社稷面前,女帝与柳川的那点交情,十分脆弱。姜岚作为一代女帝,绝不会因为柳川,牺牲掉江山。
一旦此事足以威胁女帝的皇位和大夏江山,让柳川下台并非不可能。
这也是女帝一直沉默的原因。
作为柳川的盟友,兵部尚书老狐狸,还是进行了针对性反击。
小公主打的是江山社稷牌,兵部尚书同样打江山社稷牌。
女帝和群臣一听兵部尚书的话,纷纷点头。
对啊。
可汗只是一句话,如果我大夏就自乱阵脚,牺牲掉一个堂堂首辅,还要赔款,是不是太掉价了?
如此一来,就算不开战,我大夏也丢光了人!
列祖列宗的脸面呢?
这对于好面子的女帝,杀伤力同样巨大。
女帝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孙德全不甘心,冷笑一声道:“圣人云,*******,岂因福祸趋避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为了江山社稷,牺牲一个区区首辅,算的什么?再说国家的面子,草原突厥国商队在我大夏遇害,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啊。柳川负责,有什么不对?”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上方哗啦一声龙案被掀翻!
“你!再说一遍?”
声震九重!极具穿透力!
众人吓了一大跳!
孙德全一脸懵逼!
怎么了这是?
话说这声音,当真有千年寒冰,欲要冻结世间所有的气势!
只见上方的女帝,气得柳眉倒竖,怒目圆睁!
随着女帝的站起,大殿外面,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将士,携刀佩剑,器宇轩昂,杀气腾腾冲了进来!
孙德全看到女帝,天生就矮了三分,气势也弱了很多,弱弱道:“女帝,饶命!”
女帝冷哼一声,大步流星,走到了大殿中央,柳眉倒竖指着孙德全道:
“朕坐在上面,听着你们议论国事。但你就给朕这么一个结果。朕不满意,所以你给我听好了!”
孙德全听得女帝,居然不满意,要教训自己,心中那个害怕啊。
但君臣之道,臣子的一切都是君王的,孙德全还真不敢反驳!
不光不能反驳,还要洗耳恭听,态度还必须好。
孙德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勉强笑道:“女帝您讲,老臣洗耳恭听。”
“想我大夏,祖宗栉风沐雨,才享有国祚。开国至今,已近数百年,列祖列宗,一直是顶顶的好男儿!太祖皇帝,为了受苦的百姓,推翻前朝,这是何等的大义!如今,可汗不过是草原突厥国一个部落联盟首领,只是陈兵十万,在我大夏边境,我大夏就要卑躬屈膝,交出首辅,拿出赔款,来取悦他们?别说别人不齿,就连朕这个女人,都羞于启齿,感觉无颜再见祖宗!如果尔等一定要柳川负责,朕就请你们去见太祖皇帝!”
满朝文武被女帝的话,砸的灰头土脸,尴尬地一句话说不出来,真想找地缝钻进去。
那些话语,都对应着孙德全的一个建议,打得孙德全脸不能再肿。
什么首辅负责,应该下台?
什么赔偿草原突厥国,让人满意?
这不是丢大夏的脸吗?
“我大夏,国大民骄,别说草原突厥国商队未必是我们杀得,就算是,那又如何?杀了就杀了!草原突厥国能奈我何?要是连这点骨气都没有,你们怎么配当大夏的官员,当朕的臣子?!”
“此事,马上传旨柳爱卿,由他全权处理!”
女帝爆发雷霆之怒,然后一脸失望地看着这些大臣,有一种看废物的感觉。
……
一道圣旨,飞速抵达工业基地。
柳川看后,叹了口:“许兴运,说说怎么办这事?”
许兴运表情凝重,皱着眉头:“柳首辅,这任务,不好办,兹事体大啊。这草原突厥国商队在我大夏境内被杀,事关两国战争之事,一个处理不好,你我就是千古罪人啊。”
柳川平素都是淡淡的,如今也露出凝重表情,点点头。
他也没想到,特穆尔托带的草原突厥国商队回国,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到底是谁干的?意欲何为?”柳川陷入沉思。
“管它是谁干的,总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姜黄世子有些愤愤不平道:“这特穆尔托在工业基地搞事情,我们饶过他两次。柳首辅还宽宏大量,允许他将战马变卖成所需货物,返回草原突厥国。还要如何?还要我们跟随着恭恭敬敬,送到家吗?”
作为少壮派,姜黄世子对草原突厥国人的蛮横态度,耿耿于怀。
柳川一摆手:“无论如何,这草原突厥国商队在我大夏境内被杀,确实大大不利于我大夏的名声。特别是特穆尔托刚刚与我们发生冲突,被驱逐出工业基地,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我们干的。背后下黑手之人,是个玩弄阴谋的高手。眼下可汗陈兵边境,双方一言不合就要全面战争。”
“打就打!”姜黄世子不服气道:“我们大夏,这些年国力日升,蒸蒸日上,还怕一个越发穷困的草原突厥国么?”
这倒不是姜黄世子胡吹。
柳川不断给女帝找钱,大夏的中央财政状况,大幅好转,军队得到的拨款也越来越多,历年欠发的军饷也逐步补上。大夏军队从装备、待遇到士气,都大有提高,比女帝刚刚上任时,要强了不知多少。
姜黄世子这种皇室宗亲,广泛存在着一种高傲情怀——我大夏不欺负你,你也别欺负我!
就算大夏欺负你,你也必须忍着!
柳川摇摇头道:“我大夏当然不怕草原突厥国,但此时工业贸易才是重中之重。若草原突厥国商队被杀一事,没有一个明确而令人信服的结果,各国商队都要对安全产生疑虑,加上战争一起,我大夏工业贸易就要失败了。”
“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许兴运气愤道:“如今,我们怎么查明此案?”
“要说查案子,倒是有个人。”柳川笑眯眯的看向许兴运,道:“保管管用!”
姜黄世子得意一笑,看向许兴运:“许大人,这大夏除了您之外,可还有其他人选?”
许兴运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好你个柳首辅,我替你干了半年多的监工,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你现在要让我做千古罪人?你跟我到底有多大仇?”
柳川一愣,这才想起眼下这位刚正不阿的许兴运,还肩负工程大任,对调查特穆尔托商队一案不敢接下,担心处理不好,引起两国战争,成为千古罪人。
“柳首辅,下官近日操劳工业基地,劳心劳神,想告假,商队一案还请柳首辅再想想办法吧人。”
许兴运一副“宝宝有小情绪了”、“宝宝就是不跟你玩”的表情,冷哼一声,转头要回去休息。
眼看许兴运都要消极怠工,柳川眼珠一转,叹息了一声。
“看来,我大夏百姓即将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也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啊。唉!”
本来打定主意,说什么都不理柳川的许兴运,听到百姓即将水深火热,也不由停住了脚步,耳朵动了两下。(
柳川偷眼看了一眼许兴运的耳朵,心中偷笑,却更加唉声叹气道:“眼看大夏就要陷入刀兵之祸,兵火连天,可是有些人,置百姓于不顾,只关心自己的乌纱帽,唉,真是可笑可叹也。”
听到柳川这话,许兴运坐不住了。
“柳首辅,您也别用激将法,我许兴运要真是爱惜乌纱帽的人,这些年早就做个贪官了,做官就是为了百姓,为了那些受了委屈的人一个清白,为了大夏河山永固!”
柳川一脸正气浩然,扶着许兴运道:“许大人,此案还请您多多费心。”
许兴运点点头,既然已经答应,那就再也坐不住,立即带着世子姜黄、狄亚杰,前往工业基地特穆尔托商队所前往的山谷,勘察地形,询问人证,忙活了半天。
柳川也跟着他们,前往北部边境山谷,一起调查此事。
……
此时,特穆尔托正在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地走在大夏的道路上。
他身无分文,也没有了身份证明,更怕大夏内部有人追查追杀他,故而不敢走大路,也不敢相人求助,只能一路乞讨要饭,向工业基地走去。
这样走,当然很慢。加上没钱吃饭,山路艰难,走着走着,还一脚摔倒了,躺了两天不能动。
“宗正卿,我爬也要爬到工业基地,面见柳首辅,一定要替兄弟们复仇,让你付出代价!”特穆尔托全凭着一股气势,支撑着自己,一瘸一拐向工业基地走去。
他不知道,此时柳川许兴运一行人,却已经到了山谷。
两人走了个对头。
柳川看着满地被烧焦的尸体,深感此事确实蹊跷。
·
许兴运命狄亚杰、世子姜黄勘察现场,调查取证。
经过半天的时间,狄亚杰向柳川、许兴运报告。
“尸体严重烧焦,且高度腐坏,但依旧可以看出是被人以利刃,切断了脖子而死,看情况,倒像是军队干的。”
狄亚杰说道最后,也有些吞吞吐吐。
毕竟是涉及到大夏军队,不得不谨慎一些。
“军队?”柳川眼皮一跳。
他第一反应,就是长公主干的。
但仔细一想,长公主虽然是皇亲国戚,但却没有权利调动军队,再说了这事她也捞不到好处啊。
............
只是为了破坏工业贸易?
长公主虽然糊涂,但也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吧?一旦私自调动军队,截杀草原突厥国商队,还死了这么多人,查出来就算是长公主也兜不住啊。
“草原突厥国人一千多人,却一个没跑,都被杀死在这里。”许兴运不愧是许兴运,站起来沉思道:“且从火场看,他们之前是在这里驻扎了几天,还安营扎寨,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柳川不得不佩服许兴运,这家伙断案还真有两下子啊。仅仅从被烧得一片焦黑的火场,都能判断出这么多细节来。
“那特穆尔托是在等待什么人?”柳川疑惑道。
“不得而知,且从这些尸体的分布和伤口看,他们本来是去寨门处迎接来人,却被来人出其不意,突袭斩杀。”许兴运一指寨门口堆积如山的尸体,淡淡道:“我断定,这特穆尔托定然是之前被人安排,要与来人会面,但最终被人翻脸杀死。”
“至于凶手”许兴运微微一笑,脸色沉下来:“只怕真的是我大夏的军队干的!”
“为何如此笃定?”姜黄世子疑惑道。
“因为伤口。”许兴运对杀人凶器研究很深,拿起一颗高度腐烂的人头,微微一笑。
“这些尸体虽然都被烧焦了,但依旧可以从伤口判断出凶器的类型。这是我大夏特有的马刀,且借助马力,高速冲击,才能一击斩断人头,而不会藕断丝连。”
许兴运看了一眼眼就认了出来。
“且我敢断言,这只军队的人数不少,理由是被杀之人,大量集中在寨门地方。说明凶手同时动手的人很多,少说几百人,多则上千人。另外从火场的地面看,凶手都是骑马杀人的彪悍勇士。”
“经过我的勘察,此事是大夏将士精锐做的,可能性很高。”通过更加详细地勘察,许兴运叹口气,对柳川道。
柳川也叹了口气。
大夏将士,是历来对付草原突厥国的中坚力量,中流砥柱,他们都不愿动的。
柳川不管别人如何,但他历来对军人很尊重。
但事到如今,不能不查个清楚。
“能否根据痕迹,追踪敌人?”
柳川问许兴运......
许兴运看向狄亚杰。
狄亚杰出身军营,一直是姜丽的贴身侍卫,一身本事,无人能出其右。
狄亚杰点点头,在地上寻找了片刻,点头道:“柳首辅,我能追踪这些人!”
柳川大喜,没想到事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狄亚杰竟然还能发现。
“当年在战场上的时候,学了不少真本事。”
狄亚杰展颜一笑,飞身而起,追踪而去。
柳川、许兴运等立即带人跟上。
狄亚杰一路追踪一路侦查,带着柳川等来到了一座大夏的军营!
军营中中,十分平静,似乎对来人毫无准备。
狄亚杰轻轻落下,一抱拳道:“柳首辅,狄亚杰可以确定,这凶手就是从山谷,来到了这里,且周围再也没有出现他们的踪迹。他们就藏身于此。”
柳川面色一沉,与许兴运对视一眼。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凶手,就是大夏的将士。
如果真的是他们杀死了那些草原突厥国商队,两人就要面临艰难的抉择。
如果秉公执法,就要将这些将士抓起来,交给草原突厥国人,或者就地正法,军法从事。按照他们犯的罪,只怕要全部杀头。再说,大夏将士也是大夏一部分,草原突厥国人依旧可能要挑衅。
但这样做,会大大打击大夏军方的士气,进而影响到柳川和许兴运的声誉。毕竟在大夏人看来,这些将士就算杀了草原突厥国人,也不算什么。将这些勇士交出去,柳川就要背上卖国贼的黑锅。
这会给长公主党攻击柳川的绝佳借口。
如果视而不见呢?
草原突厥国人不是傻子,限定时间内柳川给不出答案,草原突厥国人会入侵大夏,柳川一样难辞其咎。
看起来,这是一个难以两全的困境。
柳川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进入军营,查看一番再说。
军营接到了通知,朝廷的首辅大人柳川、以及官员许兴运带要进入查案,军营的万夫长郑邸,陷入了沉默。
这几天,他一直都没有睡好,不是因为草原突厥国人冤魂索命,而是被眼前意料之外、迅速脱轨的形势,吓出一身冷汗。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只想破坏大夏与草原突厥国称臣纳贡的计划,却没想到击杀了草原突厥国商队后,引起了轩然大波。
先是可汗雷霆震怒,草原突厥国人大规模调动,十万大军压境。
双方战事一触即发。
郑邸也明白,大夏与草原突厥国一旦全面开战,还是百姓遭殃。
他也有些慌了神,急忙想找那位总来给他讲经布道的神秘先生,解疑释惑,求助该如何收场。
想不到,那位神秘先生,却杳如黄鹤,再也不见了踪迹。无论他派多少人去寻找,那些往日他常在的地方,都找不到他。
郑邸的人,倒是在他居住之地,在一堆没有燃烧干净的火盆中,找到了一些书信的碎片,这些书信是草原突厥国军师、拜月教在草原突厥国的总指挥宗正卿,写给这位神秘先生的指示。其中就提到了,要让他想办法对大夏年轻下级将士洗脑,灌输狂热主义,要指令怂恿他们对草原突厥国商队下手,以恶化两国关系,挑拨两国开战。
当这张纸片,送到郑邸的手中时,这位愤青万夫长,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自己所谓忠于大夏、爱国热情,居然成为了敌人利用的工具。
自己一腔热血,一心为国,却被草原突厥国阴谋家利用,成为了挑拨两国关系的棋子。
这反差之大,差点让郑邸崩溃。
如今,首辅柳川又带着赫赫有名的许兴运,来到他的军营。
郑邸感到,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
他沉默了一会,两侧站立的青年军官,纷纷拍案而起。
“万夫长!不能坐以待毙啊。”
“就是!实在不行,我们劫持柳川和许兴运,逼着两国开战吧。”
“我们一心为国,有什么错?”
“别说了。”郑邸闭上眼睛,想了一会:“你们带500人,埋伏在中军营旁。我会提议请他们喝酒,听我掷杯为号,就一起杀出,擒下柳川许兴运等人。”
那些青年军官中也不乏理智者,听到这命令惊呆了。
“擒下柳川?”
“这不等于造反么?”
“不造反,就是等死!”
郑邸站了起来,冷峻道:“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然上天不能明白我的心,那就玉石俱焚吧。”
柳川带着许兴运,进入了军营。
军营中,表面上一切正常,暗中暗潮涌动。
许兴运目光如炬,神目如电,能看出士兵们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些充满了敌视和仇恨,暗中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许兴运见过不少大夏禁军,但京师中的禁军,如同温室中的花朵,根本没有郑邸这只铁血将士充满了杀伐决断的气势!
许兴运甚至感觉,这些将士如同狼一般的目光,杀气形成犹如实质的刀子,无形中切割着他的皮肤,让他皮肤微微刺痛。
许兴运心中冷汗滴落。
他断定,这只铁血的将士,做出屠杀草原突厥国商队的事情,绝对干得出来!
他也想不到,柳川如此大胆,敢不等其他军队,就单刀直入,深入军营。
从种种迹象分析,这军营中极有可能藏着制造山谷惨案的元凶。这些人一旦狗急跳墙,发动兵变,自己等人可就相当于万劫不复啊。
他看向柳川。
柳川风轻云淡,施施然仿佛对周围士兵的敌意浑然未见。
入百万军中,如闲庭信步,旁若无人,好一个柳川!
许兴运心中暗暗钦佩:“柳首辅官比我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顾危险,深入虎穴,我许兴运自愧不如啊。”
其实,如果他有读心术,就能听到柳川心里其实这么想着。
“反正我有狄亚杰在、大不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让狄亚杰带着我逃出去,把许兴运扔下给叛军当人质呗。”
要是许兴运知道柳川心中想的,只怕会当场倒地,四肢抽搐不起。
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入了中军营帐,反而让郑邸不敢轻易造次。
“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大夏闻名的青天官员许兴运,就这么直接进来了?必然有所依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郑邸越来越狐疑,不敢乱动,柳川和许兴运已经进来了。
郑邸只好行礼:“末将拜见柳首辅。”
“柳川面不改色心不跳,泰山压顶不弯腰,风轻云淡,负手而立道:“这位是钦命查案大臣许兴运,我等是寻着山谷惨案的痕迹,找到军营的。请你配合查办此案。”
郑邸心中一紧,眼中凶光一闪,却躬身道:“末将无有不从。”
柳川看着郑邸,却突然一笑道:“不知你军中,有好酒没有?”
……
此时,草原突厥国边境。
可汗正在扬鞭催马,带着草原突厥国大军,继续集结。
看到手下旗帜如林,战马如云,猛士如雨,兵强马壮,年近半百的可汗,却仿佛年轻了十岁,意气风发,指着南方大夏的山峦,冷笑道:“我们限定的日期,还有多久?”
大军师宗正卿躬身道:“启禀大汗,还有3天,就到了大夏人给我们交代的最后日子。但依我看,大夏是不可能给什么交代了。他们毫无诚意。”
可汗冷哼一声:“那就打!直到大夏打服了为止!”
宗正卿看到可汗成功被自己激起了战意,对大夏恢复了战争国策,不禁心中得意冷笑。
我是个落魄穷秀才又如何?
英雄不问出身!
我迟早要证明给大夏看,我宗正卿才是大夏第一英才!
放弃我,是大夏的梦魇!
…………
…………
皇宫中,女帝和内阁也在商议。
“柳爱卿那边,怎么还没消息?”女帝这几天都没睡好,还在焦虑。
虽然柳川能给她坦然自若的自信,但光有信心不管用,还是要实力说话。
平心而论,大夏虽然比过去国力中兴,但与草原突厥国人此时发生全面战争,还是要吃亏。
原因是,国力转化成军力,需要时间,何况大夏还未工业贸易,还没有外界财富滚滚流入,只是原本集中在大富商大地主的财富,有一小部分流入了朝廷而已。
兵部尚书红着眼睛下派命令,命令各地军营做好准备,时刻为河山而战。
没办法,草原突厥国大兵压境,大夏此时事务太多了,可不能懈怠。
只有长公主党,优哉游哉,作壁上观。
他们此时处于顺风顺水,进可攻退可守,反正此事与他们无关,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整治柳川。
这次,绝对是柳川的一大劫数,过不去就要一头栽倒,永世不得翻身。
“柳首辅昨日传来消息,说破案有了进展,正在追踪凶手的痕迹。他们往大夏北方边境走了。”有臣子禀告女帝。
“什么?”女帝、长公主党和满朝文武,都十分震惊。
“北方边境?那里只有我国将士,还有草原突厥国人,到底是谁做的?”许赞吃惊道。
“草原突厥国人,自己杀自己人?不太可能吧?”孙德全发言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大夏将士,有人擅自行动,或者被人指使,做下了这等巨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
女帝终于色变。
她最怕的,就是此案确实是是大夏内部人做的。毕竟大夏与草原突厥国征战数百年,太多人不希望看到大夏与草原突厥国关系缓和。特别是军队内部,无论于公于私,处于军队本身利益,都绝不希望大夏与草原突厥国和解。
女帝深知,军队内部很多少壮派军官,都对允许草原突厥国进入工业基地互市,深表不满,甚至有部分将士有哗变的可能。
没办法,帝国太大了,什么想法都有。
但,事情貌似正在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一旦证明是大夏将士,私自做下的此案,事情就难办了。
大夏怎么办?
将这些将士交出去?由草原突厥国人发落?
且不说军队会不会因此士气低落,给草原突厥国人发难的机会,就算是出于女帝的骄傲,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如此一来,民众、读书人、朝野怎么看她?
可如果不给,就要战争。
大夏之前的励精图治,成果就要毁于一旦。
“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啊。”女帝对群臣感慨:“我大夏真是命运多舛。”
孙德全不失时机,又一次给柳川下蛆:“启禀女帝,微臣愿意一力承担骂名,请求让柳川下台,为此事负责。就算柳川与此事无关,以读书人舍生取义、天下为先的精神,他也该做出牺牲。之后,哪怕几年以后,再起复柳川,不就好了么?”
女帝烦躁地摇头不语。
孙德全不说话了,但与长公主党对视一眼,颇为得意。
他们知道,女帝终究只有十九岁,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她迟早会因为这些烦心事,而放弃柳川。
只是损失一个首辅,对大夏的威名损失并不大,却足以让草原突厥国满意。
至于以后起复?
做梦吧!
只要柳川下台,朝堂上的柳党必然式微,到那时长公主党大肆选拔人才进入朝堂,那还有他柳川什么事?!
长公主党越想越得意,眉飞色舞起来。
……
柳川此时在军营中,却在跟郑邸喝酒。
按说军营中不许饮酒,但那是仅限于士兵。高级军官不受此限制,别耽误事就行。
喝酒,是柳川提议的。
他看出,郑邸是个真正忧国忧民的好将军。他带的兵,比别处的将士,气势都不一样,充满了铁血的味道。
这样的将军,其实是国家的栋梁,日后的希望。
故而,柳川想了想,微微一笑道:“不知军营中,可有好酒?”
郑邸愣了。
提议喝酒,本来是他的设想,席间放松了警惕,才好掷杯为号,抓住这些朝廷大员。
不过,这台词怎么被柳川抢先提出了?
这位首辅,难道真不知道此地的凶险?
看着柳川有恃无恐,一脸淡然的样子,郑邸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了。
他转身命令道:“置办酒席!拿好酒来!”
酒宴开始。
柳川坐在上首,旁边是许兴运。
右边是主人郑邸。
下面柳川和许兴运的下属、随从,还有军营的一些军官。
许兴运看着那些军官的眼神中,满满都是不怀好意,甚至能感受到幕后隐隐有杀气。
狄亚杰凑到许兴运耳边低声道:“许大人,有埋伏”
许兴运冷汗滴落下来。
他判断过无数案子,但这种军中哗变的情形,还是第一次遇到。
太危险了。
一言不合,这些失去理智的将士,就会铤而走险,劫持首辅和自己。
世子姜黄看着情形,苦笑:“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这次咱们可真的见识到鸿门宴了。就是不知柳首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时他们就是铁板上的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全部指望,都在柳川身上。
柳川依旧气定神闲,与郑邸谈笑风生,谈论的都是草原突厥国、美酒还有女人。
酒过三巡,郑邸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猛然站了起来。
狄亚杰等随行的将士暗中戒备,看到这郑邸猛然站起,纷纷拔出武器,席间寒光一片。
下属将校们,也纷纷凶光毕现,拔出了武器,指着对面。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郑邸面色冷峻,呵呵一笑,就拿起了杯子,准备掷杯,图穷匕见了。
他也清楚,一旦走到那一步,无论事情成败,他这个大夏将士的万夫长都做不下去了。最好的结果是自戕,保全部下。
但走到这一步,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谁知,就在双方图穷匕见的时候,柳川却依旧如同视而不见,呵呵一笑:“不愧是武者,一个个都要席间比武助酒兴不成?好好好!速速比来!”
郑邸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是什么人啊?
你丫没看到,我们准备来个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这是鸿门宴!鸿门宴!鸿门宴!重要事情说三遍!
这人,怎么怎么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怎么当上首辅的?
柳川却敲着碗筷,大声唱起来了。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杀气腾腾的郑邸愣住了。
他本是边境人士,家乡多次被草原突厥国人侵袭,劫掠,杀得十室九空,才愤然去考了武举,并依靠一身祖传武艺中了武举人,硬生生做到了万夫长这等官位。
这在重视出身、勋旧武将统治的大夏军队中绝对算是一个异数。
大夏的将军,往往都是子承父业,世代荫蒙。
郑邸这种凭本事上来的,绝对少数。
但他也做到了头,上面晋升是没戏了。
他是一心报国杀敌,可惜上面并不重视他,不然他也不会被一脚踢到这鸟不拉屎、危险无比的前线堡垒担任武职。这种地方,一般将军都活不过五年。
听到柳川口中慷慨激昂、让人涕泪横流的边塞诗歌,郑邸被深深触动了心中的思绪,陷入了沉默。
就连那些蓄势待发、要铤而走险的下层军官,武器也一个个放下了。听着柳川慷慨悲歌,唱着慷慨激昂的歌曲。
“我大夏,正是因为有了你,还有各位将士用命,才得以守住边境,不至于被草原突厥国人长驱直入。”柳川唱完,站了起来,向郑邸一个躬身道:“请受柳川一拜。”
郑邸吃惊不已。
他敢于肯定,这柳川能带着许兴运找来,必然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但柳川为何不调集大军,对他郑邸所部进行围剿?以他的权柄,只要一个命令,女帝,兵部,乃至二公主姜丽,都会痛痛快快发兵,剿灭他们这些胆大妄为的将士。
柳川没有,反而亲自进入虎穴,与他郑邸喝酒聊天,还给他鞠躬行礼?
郑邸的心,狠狠抽搐一下,虎目中眼泪忍不住流淌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大夏将士的苦,谁能知道?
清苦、贫穷、危险、流血、这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大夏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廷和武将,根本不拿将士当回事。
草原突厥国人来了,将士还能有点汤喝,和平时期,将士都喝西北风去吧。
看到柳川一句话,把这些将士丘八们,感动的虎目红红,许兴运目瞪口呆啊。
这柳川胆子太大了吧?
这么玩,不怕玩脱么?
但柳川的这个套路,真是管用奏效。
郑邸狠狠将杯子放在桌子上,一挥手,哈哈笑道:“你们这群粗人,怎么敢在首辅和许大人面前,舞刀弄枪?滚下去!端美酒上来!我们要和柳首辅好好喝一杯!”
他虽然暂时放弃了掷杯为号,但没有撤掉伏兵。
毕竟事关上千兄弟的人头,他郑邸也不能只听柳川一句话,就自动缴械投降吧?
那些将校们纷纷收起武器,狄亚杰等也在许兴运眼神之下,收起刀剑。
表面上,双方又开始觥筹交错,但谁都知道,后面到了更一触即发的时刻。
柳川端起酒杯,敬郑邸一杯酒,慨然道:“实不相瞒,我柳川这次带着许大人,是来破案的。山谷中,一千多草原突厥国商队,被人夜间杀掉,烧尸,引起了草原突厥国的愤怒,陈兵边境,眼看就要大战再起了。此事你知道吧?”
郑邸冷哼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都是大夏武人,马革裹尸,乃是荣耀,怕可汗个吊?”
他手下的大夏丘八们,纷纷叫嚷、
“就是!人死鸟朝天!晚死没孝子!”
“大鸟朝天,不服就干!”
这些大夏将士一个比一个粗鲁,但柳川却不以为忤,笑得更加灿烂。
“啊呀呀,大夏的将士,如果都能像各位武人一样,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我大夏何愁什么草原突厥国不平?可汗不服?”柳川笑眯眯道,对这些将士如同春天一般温暖。
将士将士们,看出柳川对他们是真心爱护,不是那些官老爷和世袭武将般虚情假意,单纯利用,一个个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虽然是粗人,但更能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套路。
郑邸凝视着柳川,眼神复杂,足足半晌。
突然,他开口道:“山谷的事情,是我做下的。”
众多军官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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