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岗山主寨,中原十一郡之主,三十七路贼军总瓢把子李密对于李靖的手段恼火之极,因为李靖的这一手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面对气势汹汹打上门的四万远东军,李密和徐世绩等人商议过之后定下的整体战略目的是收缩兵力,引敌深入,然后在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机,找机会调集足足二三十万大军,同时对四万远东军进行围杀。
李密虽然自傲,但却对王君临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和深深的忌惮,对于从未败过一次的远东军更是如临大敌,即使远东军只来了四万人。
没办法,李密虽然是当世最顶尖的枭雄人物,但却在王君临手上吃过好几次大亏。
四年前跟着杨素造反是一次。
偷偷摸摸和宇文化及勾结,贼军和官兵聚集了二十多万围杀王君临带领的五千人马又是一次。
哪一次不是以多打少?
哪一次不是王君临的人以少胜多?
所以王君临虽然只派来了四万人马,但是李密不敢有半点轻视。
因为不提这四万暴熊营如何,光是王君临敢派这四万人过来,这本身就说明了王君临对这四万人很有信心。
对于王君临的过往历史,李密早就研究过,他甚至派了大量人手,去西北王君临待过的地方,最开始出现的地方,还有在长安的时候,特别是在范阳郡所为。
他收集了大量的信息,深入仔细的研究,发现王君临的过往堪称是个奇迹,有着太多说不通的地方,有着太多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的地方,这些方面综合起来,王君临便给了李密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至于王君临身边的人,他不是没有调查研究过,比如王君临那位神秘无比的师妹聂小雨,他调查的结果是不以为然,这与他天生轻视女人有关,所以他认为聂小雨只不过是王君临一个得力助手而已,蛇岛上的一切,那什么集训营,还有很多据说是由这个女人弄出来的事情,都是王君临授意其所为。
总之,李靖小小的一个手段,便破了李密和徐世绩等人商议多日的战略计划,逼着他们不得不重新商定计划。
反倒是徐世绩虽然对王君临的凶名如雷贯耳,但是从未与王君临交过手,也没有与远东军交过手,对自己和自己训练出来的瓦岗寨本寨人马非常有信心,天天向李密请战,由他带领本寨五万人马去会会暴熊营四万人马。
对于徐世绩的请战,李密坚决反对,这反而更加激起了徐世绩的不服之心,特意是战意一天天的发酵,让这位原本历史上大唐军中仅次于李靖的第二人憋足了劲。
这自然是李密乐意看到的,事实上也是老谋深算的李密一系列谋划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因为李密很清楚,自己虽然擅长谋略和笼络人心,对治理百姓自认为也擅长,可是练兵打仗这一块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半瓶水,至少比起徐世绩差了很多,所以他对徐世绩依仗很多,特别是此次对付四万远东军,能否将对方歼灭,或者赶出中原,主要就看徐世绩和其一手训练打造出来的八万瓦岗寨内营了。
不过考虑到八万瓦岗军内营是瓦岗寨真正的依仗,是将来逐鹿天下的资本,李密也不想灭了暴熊营,让内营损失太过惨重。
所以,他的计划是要让依附于瓦岗寨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寨军去消耗远东军,为此他特意召集各个贼首开了会,统一了思想,还给各个山寨补了粮草和军械装备,可惜被李靖小
小一个手段便给粉碎了。
事到如今,外营各山寨大军战心已无,只能改变计划了。
“密公,远东军虽然厉害,但我瓦岗内营也不差,我就不信由我带着八万内营打不过远东军四万人马,请密公下令,我亲自带着八万内营与远东军四万人马对战。”徐世绩见李密之前制定的计划失败,便又跑来请命。
李密却毫不犹豫的摇头道:“远东军野战天下无敌,据说两年前突厥大军在雁门城围困杨广时,王君临只带了一万骑兵过去,便在野战中击溃了两万突厥骑兵,最后突厥人惨败北逃时,据说远东军一路追杀,耗光了突厥可汗四万狼骑,所以茂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即使打赢了远东军,瓦岗内营损失惨重,到时候外营各山寨军恐怕会生出异心,会动摇我瓦岗基础的。”
徐世绩还想说什么,李密却已经不容置疑的说道:“我打算给各军下令,无论远东军的如何挑拨,都不要出山迎战,而他们若是想要攻打山寨,便让他们攻打,我就不信他们会没有消耗。”
徐世绩叹气道:“密公,这样会不会太长他人之气。”
李密感慨道:“茂公,你没有与王君临的军队打过仗,王君临这个人和他麾下的军队都绝不能以常理度之,我们必须利用外营的山寨军,先消耗远东军,否则我们赢了也是输了,再说如今我们外营足足有三十多万人马,良莠不齐,战力低下,我想要将军队统一编制,统一交给你练兵,这些蠢货也不同意,这一次刚好借远东军敲打一下他们,等他们被远东军打痛之时,茂公再带领内营一举将疲于攻打山寨,且有一定消耗的远东军击败,正好可以突显内营的厉害,下一步我便可以借此整合外营,也算是一举两得。”
旁边李密的长史房彦藻插话道:“密公,瓦岗军外营虽然练得不精,但如今我们内营和外营加起来足有四十余万人,那王君临若是带领远东军倾巢而来也就罢了,如今只是派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大将,带领四万人马来攻,即便不算茂功和程知节带领的内营,其他诸营按每十人中有一个战兵来计算,与来犯远东军都是七八个人对一人的比例,下官实在是不明白密公为何对来敌如此忌惮。”
李密被房彦藻说的有些下不了台,脸上有些尴尬。这个房彦藻是天下间有名的才子,是相信李密乃是真命天子,主动跑来投效的一批天下有才之士中非常有名的一个,而且颇有文才,能力不俗,所以被李密重用。
但此人却是有些高傲,瓦岗寨中除了李密之外,也就徐茂公能够入他的眼,其他的包括翟让在内,什么程咬金、单雄信之流,在他眼中就是一些草莽而已。
李密的尴尬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便恢复如常,笑道:“彦藻对秦安王有所不知,对上毒王,稍有不慎,便会落个满盘皆输的下场,我们瓦岗寨积攒到现在太不容易,若是将这些家底毁了,拿什么去逐鹿天下。”
“密公言之有理,是下官考虑不够慎重周到。”房彦藻知道自己刚才所言有些过了,不敢在此事上再有多言,转口道:“只是远东军借败兵之口造谣,乱我军心,密公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破敌之远策,为了不让外营各山寨大军离心,也为了激起他们的战心,也应想个应急办法才好!”
李密笑道:“彦藻不用担心,外营各山寨缺少粮草,我已经让人传下令,可用远东军士兵的首级来瓦岗本寨领赏,每个远东军首级可换一石粮食,杀千人粮食翻倍,主将可升一
级。”
房彦藻一脸佩服道:“密公高瞻远瞩。”
旁边徐世绩目光中闪过一抹对房彦藻的不屑和讥讽之意,对两个文人式的虚伪对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插话道:“密公,既然那远东军的人马如此难缠,不如你我一起去劝一劝翟老当家,将那张须陀的尸首还给远东军,这样一来,外营的人马便不会再有疑虑,也好让密公的计划顺利实施。”
房彦藻也说道:“茂公所言极是,如今密公是天命之人,是要重立新朝的真命天子,这种割人首级和扣留尸首索要赎金的强盗作为不能再做了,否则传扬出去,对密公名声极为不利。再说将张须陀的头颅还了其家人,也免得远东军一再拿此说事儿,离间外寨的军队。”
“茂公和彦藻有所不知,我已经向翟老当家进言数次,甚至苦苦相劝,可是翟老当家认为张须陀的尸体能够换得不少赎金,而且翟老当家认为瓦岗寨的一些规矩不能轻变,所以就不肯听李某之谏啊!还请茂公给下面人将翟老当家的意思解释一二,以定军心。”李密连连摇头,唉声叹气,但眸中深处闪过一抹精光,心想若是翟让将张须陀的尸首主动还了,我谋划之中一举三得中的第三得岂不是会落空。
很少有人知道,李靖以败军之口渲染瓦岗寨不归还张须陀尸首说事,其实在某些方面正中李密之怀,后者立刻便察觉到了这中间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他要借着被李靖激起的瓦岗寨上下的怨气,将这个黑锅有意无意的落在翟让身上,到时候不管远东军杀死瓦岗寨多少人,都算到翟让身上,然后他便可借势逼着翟让彻底退让交权,甚至将其除去,真正完成瓦岗寨的集权。
房彦藻却不知道李密这么多的心思,在李密面前也不掩饰对翟让的不满和厌恶,冷笑道:“翟老当家不愧是匪首出身,也不看看如今瓦岗寨上下在密公打理下与以往大为不同,再说多了几万枚肉好未必能令主寨自肥,失了外营弟兄们的心便得不偿失了,翟老当家虽然算是一方枭雄,但毕竟不是坐主天下的人,目光还是有所局限的。”
眼下李密虽然在瓦岗寨中主事,但翟让地位超然,这就导致瓦岗寨已经分成了两个阵营。
翟让虽然相信李密是真命天子,给了李密极大的特权,很多事情也交给李密去决定,可是他本身依然在各营统领中影响力甚大,而且翟让对钱财和粮草方面,却看得一直很紧,牢牢捏在手中,这让李密暗恨和忌惮不已。
但考虑到时机不成熟,李密一直没有下手除去翟让,而眼下远东军的到来,却是一个契机。
当然,要想利用到这一点,前提是将远东军的四万人马歼灭,至少也赶走,至于远东军会给瓦岗寨带来很大的损失,这个根本不用他担心,他反而要想尽办法,让内营精锐不要损失太大。
李密很清楚房彦藻的性格,知道后者就是一个大嘴巴,最是喜欢发牢骚,他相信根本不用他多言,关于翟让顽固守旧,不将张须陀尸首归还,才引来毒王远东军,导致大伙死伤的消息传开。
在坐的还有其他人,大多数都是他李密一系的人,特别是那些投靠瓦岗寨的几名大隋降官,更是只认李密。
李密将这些人对翟让不满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甚是满意,面上却是用力咬了咬牙,一脸毅然的说道:“也罢,翟老当家有些想法错了,我不能不管,我今天就再去捋一次翟老当家虎须。劝他将那张须陀的尸首归还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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