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废墟后的两门短管重炮已经连续打了三波,从较远距离的实心弹打到中距离的链弹再到近距离的霰弹。为了压制敌人的密集冲锋,炮管上热气蒸腾,碰一下就能烫熟一块皮,炮膛更是到了不好好降温就没法用的地步。
而作为战果,炮兵连靠这两门炮就打退了官军两次正面进攻。第二次杀上来的浙兵更是受到重创,密集的弹雨直接打垮了浙兵备御周翼明的战斗意志。他手下精锐伤亡近两成,士气极度低落。对于当前‘兵为将有’的时代,周备御亏大了。
官军两拨正面攻击,虽然总的伤亡还不到五百人。这对于总兵力数万的大军来说看似只伤了几根毫毛。可对于封建军队来说,能打头阵的都是主力。相比‘革命军’犹如流水线般的出精兵,明军主力的数量是极其有限的,这种损失可比死一批杂兵惨痛多了。
作为统兵作战的大将,刘綎明知前线伤亡惨重,可他必须咬牙硬撑。既然反贼城墙豁口的两门重炮太多犀利,那么绕过这两门重炮便是。他很快调动部队从其他方向发动攻击,甚至颁下赏格奖励勇士上阵杀敌。
可周青峰不给他机会了,不等明军部队做出调整,城内的阵地忽然飞出好几道冲天的白烟。刘綎远远一看便是大惊,因为这白烟显然是反贼朝己方发射了什么东西。虽然他不懂什么弹道学,但只看那冲天高飞的轨迹却也能估算出这射出来的东西能非得极远。
战场上的明军都不瞎,全都看到了这几道白烟轨迹。负责主攻的正面聚集了上万人马,这些人都抬头仰颈,顺着轨迹移动脑袋。只见这几道白烟划过老远的一段距离俯冲落下,目标正是刘綎所在的大阵中央——那台高高的望车在望远镜里实在太显眼。
一看这白烟轨迹朝自己而来,刘綎暗叫不好。他连忙链接自己身边的亲兵组成军阵,一层青光凭空出现,正好跟落下的六发火箭撞在一起。
由于导火索在猛烈撞击下有极高的瞎火率,后期生产的火箭内还有一个靠惯性触发的简易撞击引信。这种引信还是无法承受火炮炮击时的剧烈加速,却很适合火箭这种较为平缓的发射方式。当火箭落下时,巨大的惯性让它引爆火箭上的五公斤装药。
火箭下落,爆炸即刻而起,军阵之下的刘綎切实的尝到了‘革命军’的厉害。工业化的硝田里,硝化细菌在源源不断的将各种腐殖质化作硝酸钾,保障了周青峰的部队可以动不动就制造威力巨大的爆炸。
过去被人视作绝顶高手才能使出来的九级术法,在‘革命军’的队伍中就随时可以见到。这种巨大的变化完全是一种代差,刘綎此刻就好像同时被六名绝顶高手围攻。他两眼迅速充血,身边家丁发出惨叫。军阵内的一百多号人都觉着膝盖一软,承受莫大压力。
周青峰可以利用自己队伍内大量掌握军阵之道的低级军官,联合起来构建一个千人大阵。刘綎手下可没那么多高素质的军官,他靠自己一己之力架起军阵进行防御,结果这个军阵反而成了一个极其显眼的目标。这对于远距离打不准的火箭来说是个绝好的靶子。
城内的火箭排布置六个滑轨,这玩意不存在什么开火升温的破事,也没什么后座恢复的麻烦。一发火箭点火后,士兵立刻就将下一发火箭朝滑轨上一放,继续点火。
黑火药进行配方改进后可以是非常好的发射药。点火之后,火箭尾部喷出橘黄色的火焰,推动火箭顺着滑轨冲上天空。发射药燃烧制造的燃气被尾翼偏转,造成火箭自旋进行弹道稳定。
一发发火箭飞行数百米后掉头俯冲,地面的刘綎抬头眼睁睁的看着一枚枚黑点从天而降。他作为主帅不能在战场上乱动,可在经受六发火箭之后又来六发,六发之后还有六发。天空上的白烟轨迹接连不断,同时有好几波火箭在天空飞行,不断齐射而来。
这样的痛击,谁受得了?
第二波六发火箭落下爆炸,刘綎的军阵内再次惨叫不断。他试图链接更多的亲兵加入军阵提高防御。可军阵人数一多,承受爆炸的亲兵们就不断向他的大脑传递大量痛苦和惊慌的情绪。刘綎一把年纪,脑子顿时承受不住。当第三波火箭继续轰击,他口鼻眼都在流血。
“这伙贼子真是歹毒,他们有此手段却不早用,非要等到我大军聚集,士气低落时朝我轰。这份隐忍真是险恶。”刘綎看着后头的火箭没完没了,心知自己是绝对承受不住。他立马从十多米高的望车上跳下,对自己的亲兵家丁们大喊一声,“撤,后撤。”
指挥数万人的大将骑马后撤,根本来不及通知战场上的其他将官。一同参战的其他明军当即认定这是临阵脱逃——主将都逃了,底下的参将,游击什么的还不是立马就慌?大家只能跟着一起逃了。
刘綎逃跑脱离火箭射程,城内的火箭排立刻调整滑轨朝其他方向的明军发射。刘綎都扛不住这火箭攒射,其他明军更是被炸的鸡飞狗跳,顷刻间就是营啸逃窜。
在这种火力袭击之下,明军的战斗意志迅速土崩瓦解。封建军队的官兵都是为混口饭吃,根本不可能忍受伤亡继续拼杀。
敌人攻势崩溃,在墙头观战的周青峰掉头对身边的参谋低语道:“让骑兵和步兵全线出击吧,多抓俘虏,少杀人。毕竟同为中国人,大家各为其主而已。我们跟那些明军并无血海深仇,没必要赶尽杀绝。”
参谋点头去下令,城内的骑兵早就等得不耐烦。他们借用炮兵连的通道,搭起木板通过城外的壕沟,数百骑兵一涌而出,高举马刀发起冲刺。当他们亮闪闪的胸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城外的明军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推一个的嚎叫逃跑。
“跪地免死!”骑兵营长韩石骑着他的厚皮妖猪冲在最前,举着马刀狂呼大喊。他身后的骑兵也气势如虹的加速冲击,同声呼喝。所谓侵略如火,战场上的骑兵就犹如一道狂飙的烈焰,所过之处无可匹敌。
兵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明军大部分都是步卒,哪里逃得过四条腿的骑兵,纷纷跪地投降。就算有少量明军将官带着家丁骑马逃跑,反而立刻会成为近卫骑兵追击的目标——这时候谁不听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周青峰站在高处,只见自己的近卫骑兵所到之处可谓是望风披靡,降者无数。少有顽抗之徒也立刻就被击杀。韩石追的兴起,竟然盯上最先逃跑的刘綎。这员老将身边还有上千家丁护着撤退,跑的倒是极快。
韩石也是胆大包天,一看就知道带着这么多家丁逃跑的必定是明军大将。他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军刀一挥就喊道:“今日我近卫队以少破多,必将威名大振。天下之大,无人再敢轻视。兄弟们,随我杀上去,活捉那官老儿献给大帅,也算锦上添花。”
近卫骑兵心气极高,出阵之后无一合之敌。前头敌人看着人多,却是败军之将,谁会怕他?韩石一声大喊,骑着自己的妖猪冲在最前,后头几百骑兵紧紧跟随,如狼似虎。
士气高昂的骑兵们迅速相互链接形成军阵,快马加鞭合力一处,狂飙突进。由于他们被大胜刺激的热血沸腾,勇气爆棚到了无畏无惧的地步。军阵催动让他们犹如在陆地飞行,速度奇快。
再看前头的刘綎败军,大好局面下接连受挫,又被火箭爆轰导致士气极度低迷。将官连连施展术法自保,家丁亲兵更是把加速的符篆全都使出来,可聚集在一起的一千多人马就是逃不掉,后头追击的近卫骑兵是越来越近。
随着韩石所部狂飙而来,败逃的家丁惊骇中不断离散,脱离刘綎大队躲避追击。跑了二三里地,刘綎身边的人马就犹如剥洋葱般不断减少。一千多人很快就变成几百,几百又变成几十。
刘綎看着身边部属越来越少,追兵越来越近,他长叹一声干脆调转马头喊道:“罢了,罢了,刘某从军几十年,今日一败涂地再无颜面对圣上。儿郎们,随我最后冲杀一阵,就当是报答皇恩。”
如此大败,如此窝囊,刘綎已经老泪纵横,有寻死之心。他一看自己逃不掉,干脆带着剩下的最后几十骑反过来逆袭。
只是刘綎等人士气实在太低,跑动起来都没速度,简直犹如螳臂当车。对面的韩石明明修为远不如刘綎,可双方碰撞的那一刻,他愣是靠军阵之力将这员老将撞的脱鞍而起,重重摔在地上。
韩石本是辽东的明军骑将,如何会不知道刘綎刘大刀的威名?眼看这员老将倒地吐血,他策马上前高声喝道:“刘老将军,这败局已定,降了吧?我家大帅说了,你我双方本无恩怨,只是各为其主,何必分出生死?
如今我‘革命军’如日中天,入京畿如郊外游春。近卫队军威之强,必将威加海内。你们打不过的,就不要再白白牺牲了。韩某去年也是厚颜跪求加入大帅麾下,一样受到重用。老将军你并无大恶,大帅不会为难你的。”
刚刚的撞击,刘綎身边的家将又死了十几人,剩下的人马都以无斗志,围在刘綎身边。韩石一方根本没怎么出手,只想招降对方而已。刘綎虽老,可他在明军中威望极高,骁勇善战却不擅结交。他不比杜松那个只会猛打猛冲的二愣子,战场之上还有些谋略。
听着韩石竟然想招降自己,刘綎笑的癫狂。他的大刀不知去向,于是拔出佩剑就要自刎。他身边的家将连忙将他拦住,苦苦劝说。刘綎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放声痛哭道:“刘某深受皇恩数十年,降不得,降不得啊。”
刘綎不再抵抗,他身边家将倒是很有眼力。有一人上前低语道:“老将军若是降了,其家人只怕不保。”
韩石倒是大笑道:“这事好办,就说老将军战死了呗。家人什么的,偷偷派人去接来就好了。老将军这一败,这大明眼看就是日暮西山,任谁都要掂量掂量我家大帅说的话了。”
正嚎哭的刘綎顿时一愣,不知作何想法。他身边的家将则再次苦劝,显然大家都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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