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什么是篮球?
当铁尔斯被犯规后,他猛然发觉篮球真的是个好复杂好复杂的东西。
在这个回合开始时比赛仅剩下30秒,刚好等于一次进攻的时间,他的球队落后聚友1分,只要压哨把球投进篮筐里便能反超1分绝杀,对于一个接触篮球运动不久的人来讲,这已经是铁尔斯可以想到的最戏剧性、最完美的结局——
假如冯筝没有犯规的话。
距离全场结束从30秒变成3秒,铁尔斯走上罚球线,作为满级号两罚全中自然信手拈来般简单,他似乎更应该考虑如何阻止聚友最后一次进攻,这事关于自己跟冯筝两个人持续多年的旧仇新怨。
如果皇冠胜、聚友负,冯筝将履行诺言自行删号,他大脑里的芯片会跟着一同爆炸,昨晚鲍倚醉便因此导致脑干死亡,彻底离开了那间ICU,离开了与他朝夕相处的伙伴们。
如果聚友胜、皇冠负呢?按照赌约铁尔斯要向鲍倚醉的在天之灵下跪。呵呵,看来冯筝也不算太笨,没有谈什么赢了比赛换他活命这种完全扯淡的条件,然而……这仍旧没有意义啊,且不说违约对我根本不算什么(之前答应不再修改游戏不也反悔了么?影响裁判判罚+新编的运球程序),你冯筝根本没有机会赢知道吗!
想到一球决生死,好刺激,篮球这东西似乎也挺好玩的,不怪那么多人喜欢它,但可惜在铁尔斯的眼中,篮球只是用来击败敌人的工具而已,它跟他所擅长的电脑编程程序并无区别。
可惜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令铁尔斯无比震惊……
整个篮球人生游戏都陷入黑暗中,省级赛赛场是唯一一块还光明的地方,站在罚球线上,铁尔斯突然看到篮球架的背后有无数暗影晃动。
揉了揉眼睛,穿过透明的有机玻璃篮板,穿过始终张牙舞爪的怪物恶魔的恶心身体,穿过球场外本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借着他留给这世界不多的光,铁尔斯意识到这球馆里的观众们竟全都聚集到了自己的正面,虽然看不太清,但他们真的都在前面的黑暗里望向自己。
来观赏本场决赛的观众人数过万,铁尔斯有些不屑的冷哼,若不是冯筝装腔作势跟我装正义,你们这一万多人早被我的魔怪宠物们干掉了好吗?不过貌似打篮球的人都偏爱凑热闹,加上观看直播的真实、虚拟世界的人们,几千万双眼睛全部盯着一个篮球,而篮球恰好就在我的手里。
这种被关注的感觉不正是我一直都想要的么?否则这些年我跟冯筝争的是什么?老师们的关注,同学们的关注,女孩子们的关注,好看的女孩子们的关注,无外乎这些呀!
铁尔斯禁不住挺起胸膛,意气风发,对面的、看直播的所有人都一起看过来吧,虚拟游戏世界里我叫铁尔斯,现实世界里我叫金三良,网络里我叫黄金眼泪,我是——你们的神!
“嘘——”一个声音破开嘈杂混乱的环境,传进了铁尔斯的耳朵里。
这是——嘘声?
对面的漆黑中,有位女孩双手摆出个喇叭形正在不遗余力的狂嘘,虚拟游戏世界里她的名字叫“英勇的提子”,现实世界里她叫许英提,网络里外她都是个很可爱的小美女。
铁尔斯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他屏声静气仔细再听——
“哄他!兄弟们哄他丫的!”又一个公鸭嗓男声突兀的嚎了那么一下下,若问此人是谁,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现实虚拟网络里全时喷子向天闯是也!
“嘘——!!!”顿时嘘声大做,然后演变成全场一万人起哄的大场面。
铁尔斯黑人问号脸,他不太懂篮球场上的那一套,可他能分辨出什么叫不友好。
罚球区左右共有五名球员站在拼抢篮板球的位置,聚友占了三席,
邹孝莘是唯一一个表情还算正常的,因为他正在跟背伤做斗争,
而一向性格温和、好静不好动的朱葛亮此时却朝着暗处高举双手,尼玛这怂货在煽动观众们哄我呢是吗?
“听到了吧,所有人都讨厌你。”
说话的是洛秋夜,一个曾经真正意义上被所有人讨厌的人,谁能猜到这种人说出上面这句话所附带的暴击伤害有多疼?
铁尔斯脸色已铁青,这谁挂的住啊还?
最可恨是还有人补刀——
“废话,是个人就不得意他!”来自铁尔斯同队队友夏太平响亮的心理活动声,比洛秋夜的声音还大、还清晰。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很突然,铁尔斯刚好准备要罚第一个球,
然后铁尔斯便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气的?嗯,气的,他天生好强,无比渴望别人认可,结果在这辈子被最多人关注的时刻,只有在他失眠时假想出的场景竟真真正正的发生了。
过去那些失眠的夜里他总会一遍遍幻想着杀死冯筝,为了故事的完整和情感的代入,在杀死“仇人”前他确实要先把自己的处境想的很惨,毕竟方便接下来打脸更爽,然而他把自己模拟的再惨,都不如此时此刻更惨。
噩梦成真。
别忘记铁尔斯还要罚球,罚球最需要的是平稳的心态,他此前从未在篮球场上罚过球,他缺少被嘘的经验,也没有像模拟杀死冯筝般模拟过类似调整心态的场景,
所以,铁尔斯慌了。
嘘声不断,嘘声震天,神一般的铁尔斯好悬一下子哭出来,可怜得像个无助的孩子,虽然这孩子实在不值得可怜。
第一罚出手,
篮球在筐上足足磕了十几下,还是掉落网窝,毕竟是满级号。
87:87,皇冠队终于扳平比分。
这是铁尔斯本场得到的第45分,也是第四节他首次得分,但铁尔斯却更慌,因为他给自己设计的投篮全部都是空心入网,什么原因导致自己的罚球磕磕绊绊才命中他也不搞不清楚,万一第二罚不进怎么办?
还有什么比场内嘘声震天还更惨的呢?
答案是——球馆四外忽然响起了呼应的嘘声,嗯,外面的人比馆内更多,人家刚打过场硬仗,喊的更凶更带劲。
铁尔斯几乎疯了,他有站到全世界人们背面的勇气,他也真的实践了,可惜当反噬到来的时刻,他才知道自己的内心还没强大到无视被同类排斥。
不就是个篮球么?不就是罚个球么?你们至于几万人一起嘘我么??
“闭嘴啊——!我不许你们这样对我——!”铁尔斯终于无法忍受,狂吼,他是虚拟世界的神,所以他的声音瞬间压住了所有人。
整个篮球人生游戏似乎都被噤声,只有铁尔斯的吼叫响彻天际。
可惜仅仅过了不到一秒,嘘声从四面八方再度袭来,更甚于前。
就在这种和谐的气氛中,铁尔斯哆哆嗦嗦投出第二记罚篮,与心态和技术无关,满级号就是满级号,球打板反弹入网,
88:87,皇冠队还是领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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