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听着这咬牙切齿的声音,心里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莫名地觉得心里冒凉气,但是她是个惯会掩饰的,嘴也是个得意了不饶人的,所以,对着云迟只扬了扬眉。
云迟又气又笑,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洁身自好,有朝一日却成了她取笑他的乐子和反击了。
但即便如此,他虽然觉得没面子,但还是觉得这样的花颜极好,真的极好,帝京城不缺贤良淑德的女子,皇宫更不缺温婉端庄的女子,他自小看惯了太多,从眼睛到心里都已经麻木。
而花颜,她是与众不同的。
她有很多方面,说她古灵精怪也好,说她淡静沉稳也罢,说她温婉端庄也不是做不到,说她性情随意洒脱谁也不及……
今日,若是换做寻常女子,怕是早已经吓成一团,不是晕倒就是哭诉了。可是她,一举带着东宫的人覆灭了南疆王的五百暗卫,缴获了他传承千年的寒虫蛊。
没那么善良,没那么心慈手软,但也不轻易与人动手。
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对他来说,合心合意。
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吸取她身上的馨香,嗓音温柔似水地唤她的名字,“花颜。”
花颜觉得心肝都快被他唤酥麻了,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伸手推他,红着脸说,“好好说话,做什么唤得这么像吃了蜂蜜似的?”
云迟低笑。
花颜无言地叹了口气,忽然语重心长地说,“太子殿下,我可不想被人骂成祸国殃民的妖女。”
云迟弯了嘴角,揶揄地看着她,难得一向周正的容色染了几分气韵风流,眸光粲然,如日月星辰落满了星空,“我这一生,非你莫属了,为你空置东宫,将来空置六宫,恐怕你这名声,是要背负在身了。”
花颜伸手点他眉心,用力地点,“我若真成了妖女,那你就是昏君。”
云迟笑容蔓开,顺着她点他眉心的手指咬她因为胳膊抬起而露出的一截如雪皓腕,贝齿啃噬下,落下了细微的红痕。
花颜觉得心痒,看到他的动作,蓦地撤回手,一双如水的眸子瞪着他,红着脸羞恼地说,“堂堂太子,这手段,都是谁教你的?”
云迟轻笑,眸光水波艳艳,“无师自通。”
花颜无语地看着他,这张脸,这双眸子,真能把人吸进去,她以前时刻提醒着自己无视避免被他蛊惑,如今这躲不开了放任了他,果然是自作孽。
她撇开红着的脸,小声说,“也不怕人笑话!”
云迟一本正经地说,“无人敢笑话我。”
花颜彻底没了话。
当日晚,云迟在花颜先睡下之后才渐渐地睡了,花颜夜间细微地打了两个激灵,云迟伸手拍了拍她,她便安心地睡着了,再没动静。
云迟想着这个人儿不闹腾的时候,真真是极柔软好哄的,也是极其乖巧。
不识得她之前,他不知道女子竟然有这么柔软的身子,软绵绵的,似乎如一团棉花,抱着又软又轻又暖。尤其是她睡着后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拱,让他整颗心都快化了。
无论他如何天赋聪明,也想不透,这般一个水做的软软的人儿,怎么会有如此坚硬如铁的心,面不改色地吩咐人一个不留,立于血腥场,断臂残骸多污秽也不能让她动一丝表情。
临安花家是如何培养的她?
她自小是如何在临安花家长大的?
在那些不被隐藏混迹于市井玩耍胡闹的背后,她是怎样生活的?
他全然不知,但他想着,这一生长的很,早晚他会知道的。
既认定了,便不放手,从没想过放手,永远不放手。
转日,花颜醒来,云迟依旧在她身边,她透过帷幔看了一眼,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色灰灰蒙蒙,但显然已经不早了,难得他今日没早早出门处理事情。
她微微抬头,发现自己躺在他怀里,压着他的胳膊,他半阖着眼睛,似乎早已经醒了。
见她醒来,云迟睁开眼睛,眸光微微带了一丝笑意,“醒了?”
花颜点点头,动了动身子,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外面下雨了,您今日没事情要处理吗?”
云迟看着她慵懒的娇模样,笑容深了些,“你不是想见见南疆王吗?我等你醒来带你去。”
花颜偏头看着他,“昨日事败,他没离开都城吗?”
云迟摇头,“他身为南疆王,虽然懦弱,但也算是有几分骨气,哪怕事败,也没离开南疆都城逃窜,如今就在南疆王宫。”顿了顿,又道,“再说,我岂能轻易让他离开都城?”
花颜点头,“我昨日想跟着你一道去见南疆王,也不是想见他做什么,只是想出去走走。”
云迟颔首,摸她的脑袋,“我知道,你昏迷了半个月,醒来又在这行宫闷了几日,是想出去透透气了。我正巧今日也要再见见他,与他做个交易,外面的雨也不大,用过早膳后,我们就进南疆王宫。”
“也好!”花颜坐起身。
二人穿戴梳洗妥当,用过不算早膳的早膳,小忠子命人备了马车,二人踏出了正殿。
小忠子拿了一把大伞来递给云迟。
云迟打开伞,罩住她和花颜,刚要迈步,看着地面的青石砖上积了些水渍,说,“还是我抱你上车吧!免得裙摆会沾湿。”
花颜摇头,“我如今好不容易能自己走了,想走走,裙摆沾湿了也不怕,你虽然只有三成功力,略微运功,烘干个裙摆还是简单的。”
云迟失笑,“也是,我这三成功力如今也只有这个用途了。”
花颜抿着嘴笑。
云迟一手撑了伞,一手握住花颜的手,与她迈下了台阶。
小忠子和采青各撑了一把伞跟在二人身后,心里齐齐想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这般真是好极了,般配极了,普天之下,怕是没有比他们再般配的人了。
一个荣华无双,一个淡静娴雅,无论怎么看,都是一道极美的风景。
来到马车前,花颜先上了马车,云迟收了伞,也随后上了马车。
车辇离开行宫,前往南疆王宫。
街道上,因为下雨,没有多少人走动,人流稀少,花颜挑开帘幕,沿街的店铺都开着门营业,未闭门谢客,似乎没受什么影响。
她看了一会儿,放下帘幕,对云迟说,“消息已经走露了,但南疆都城似乎没什么变化,是被你掌控住了吗?”
云迟笑了笑,“这些年,南楚皇室在南疆都城比别处费心得多,另外,这里经商之人或者居住的百姓,经过数百年来南楚朝廷的施策,已经渐渐被同化影响,尤其是我监国摄政这几年,更是深透民力,再加之略施掌控,即便南疆王宫被毁,在南疆皇室宗室以及信奉蛊王神的一部分人来说难以接受誓死反抗,对于民力来说,无人煽动,便不会起什么风浪。”
花颜点点头,“身为储君,过早地便监理天下事儿,这些年你想必极其不易。”
云迟眸光一暖,笑着说,“没有哪个储君是容易做的,做帝王更是不易。幸好父皇英明,没有将我那些兄弟都如我一般教养对待,否则,同室操戈,争权夺利,我怕是更不容易些。”
花颜看着他,忽然说,“你从小到大,可有人刺杀于你?”
云迟抿了一下唇,眸光转而温凉,“自是有。”
花颜挑眉,“既然无兄弟相争,为何还有刺杀?看你这表情,想必刺杀还不少了?”
云迟轻叹,“朝局如棋局,秤杆如天平,一旦稍不留心,倾斜了,便总会生起祸端。父皇身体生来就孱弱,母后薨了之后,他伤心欲绝,更是一度几乎挺不过来。帝王弱,自古以来,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我监国以前,朝政很乱,异心者比比皆是,想要我长不成人者更是多数。”
花颜恍然,“自古没有两全其美之事,十全十美更不必说了。皇上英明,未曾使得皇室子嗣与你为敌祸乱,但总有朝野动荡,心有余而力不足,便难以端平。”
云迟“嗯”了一声,“江山权柄,帝业倾轧,总要踏着荆棘而走。”话落,他温柔地看着她,嗓音低沉,“这条路孤绝难走,我不想孤独一生,拉你相陪,无关江山,只为心折。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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