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领着云迟在街上转了几圈后,累了,便择了一处茶楼,走了进去。
茶楼里正在说着太子殿下雷厉风行地收复西境之事。
云迟坐下来听了一会儿,对花颜说,“人人都道我收复西南境地功绩卓绝,却殊不知,有七成功绩我是仰仗了我的太子妃。”
花颜喝了一口茶,隔着笠帽的轻纱浅浅而笑,“我有什么七成功绩,无非是那个捣乱的,却不小心帮了你而已。”
云迟笑着看了她一眼,“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给我捣乱,却又不小心帮了我,那么这个天下……”
他话未说完,花颜接口说,“乱了!”
云迟失笑。
说书先生讲的书虽然有很多地方失真,但不失精彩,所以,花颜听得极其有味,除了喝茶外,还点了几碟坚果和瓜子。
云迟难得来茶楼酒肆这种地方,鲜少听民间说书先生说书,是以,也听得有趣,不过他只喝茶。
花颜偶尔剥了瓜子递到他嘴边,他也不拒绝,张口吃下。
采青和小忠子站在二人身后,十分乐呵地一边听书一边看着二人。这样的太子殿下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太子妃,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的感觉。
一场书说完,天色已然不早。
二人出了茶楼时,已到了傍晚。
花颜笑着问云迟,“累不累?”
云迟对她挑眉,“我若说不累,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花颜笑着说,“去画舫,灵湖画舫在掌灯十分,最是热闹,是临安的一景,让你真正地见识临安风貌。”
云迟含笑点头,“好!”
于是,花颜便带着云迟出了城,向灵湖走去。
傍晚的街道上,家家门前已经掌了灯,将街道照得十分明亮,但这还不算亮,出了城后,走出三里地,来到灵湖河畔,云迟才真正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明亮。
整个灵湖江畔,一排排的画舫湖船,依次排列,船头的桅杆上都镶嵌着夜明珠,一字排开的湖船将整个灵湖照得如同白日。
放眼望去,整个灵湖看尽眼底。
有轻纱薄裙脂粉钗环莺歌燕舞的美人红袖招展,有对酒当歌迎风品茶的风流才子吟诗作赋,有杂技杂耍班子展示十八般令人惊叹的绝技……
入目所及处,一片繁华,互不干扰,却又相得益彰。
花颜笑着抬步走向一处美人莺歌燕舞的画舫,云迟见此,伸手拽住她,“这么多的画舫,你怎么偏偏往那里走?”
花颜回头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乐不可支,“哎呦,我的太子殿下,你不会没进过这种画舫,连踏上去也不敢吧?”
云迟见她笑得花枝招展,笠帽轻纱被风吹起,容色比灵湖的湖光还要美三分,伸手握住她的手,气笑说,“你这喜欢美人的性子,既让人恼不得,又让人无可奈何。”
花颜笑得欢畅,反手拉住他的手,“走啦!带你见识见识。”
云迟无奈,只能被她拉着上了那处画舫。
船头迎客的主事人见到二人,目光流连片刻,眉开眼笑地将二人请了进去。
这处画舫很大,很是宽敞,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二人走进来,不少人的目光都向二人聚来。
花颜拉着云迟,择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带着笑意地说,“但凡好菜,都摆上来,好茶,也端上来。我哥哥喜欢听《灵湖醉月》,让媚儿姑娘也过来唱一曲。”
云迟偏头瞅花颜,没言声。
画舫的主事人是个风韵美人,看着二人,笑着点头说,“公子既然喜欢风月曲调,《灵湖醉月》虽好,却也是老的调子了,不如就听听媚儿姑娘新谱的曲子《红粉香笺》,这个更有韵味。”
花颜笑吟吟地说,“那就两个都唱,比较一番。”
主事人笑着点头,转身去安排了。
有姑娘端来上好的青碧茶,衣袂带着脂粉香,素手分茶洗茶,动作柔美。
云迟忽然伸手将花颜拽起来,“你来!”话落,对那姑娘说,“这里不用侍候,你下去吧!”
那姑娘一怔,似乎没遇到这样的客人。
花颜低笑,对那姑娘摆手。
那姑娘退了下去。
花颜接手了姑娘的活,随意地摆弄着茶具,看着她漫不经心,但不出片刻,袅袅茶香挡都挡不住地飘散在了整个船舱里。
云迟微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便知道你一定沏得一手好茶。”
花颜偏头隔着轻纱嗔了他一眼,“明明我也可以坐在这里享受,偏偏被你拉出来干活。”话落,又笑起来,“不过得你一句夸奖倒也值了。”
云迟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唇齿留香,当真是觉得,任何事情,除非花颜不做,只要做,就会做得最好,谁也难及。
隔桌的一位年轻公子忽然站起身,来到这边桌前,拱手见礼,“在下闻得这位姑娘沏茶手艺了得,茶香四溢,在下也是爱茶之人,可否厚颜讨得一杯喝?”
云迟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这人。
花颜也抬头,只见这人十分年轻,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墨韵坊的锦绣衣锦,足登着金香阁的缎面薄靴,样貌极好,清俊秀气,眉眼温和,带着善意。腰间系着一个香囊,香囊里飘出丝丝安神香。
她笑着开口,“我哥哥若是同意,我就没意见。”
云迟忽然伸手弹了她额前的笠帽一下,温和地笑着说,“惯会调皮,明明是未婚夫君,你却口口声声叫哥哥,没白地叫人误会,平添麻烦。”
花颜失笑,“未婚夫君此时也不能喊夫君,你比我大,自然喊哥哥,也没错的。”
云迟似是接受了她的说法,轻抚云纹水袖,放下了茶盏,对那年轻男子说,“阁下既是爱茶之人,便坐吧!”
那人笑着道谢,缓缓地坐在了二人对面。
花颜动手端了一杯茶,放在了他面前,向隔桌瞅了一眼,方才就他一人坐在那桌,似是只身前来,他笑着问,“公子初来临安?”
那人似乎真是爱茶之人,端起茶盏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大为夸赞了两声“姑娘真是好手艺,好茶。”话落,回答花颜的话,“早就对临安慕名已久,难得今年家中同意在下外出游历,便先来了临安。”
花颜浅笑,“公子来临安几日了?”
那人说,“昨日刚来。”
花颜笑着说,“昨日刚来,便来了这灵湖最懂得享受的画舫,公子好眼光。”
那人笑道,“在下对临安慕名已久,据说临安有七宝,一宝是临安的花,冠绝天下;二宝是临安的美人,以柔美著称天下;三宝是临安的茶,青碧清茶,有除却青碧不是茶之说;四宝是临安的曲艺,媚儿姑娘一曲,听者神魂皆醉;五宝是临安的山水,天断为关山,九曲不河山;六宝是临安的夜市,有不夜城之说。”
花颜见他一口气说了六宝,笑着问,“头一次听有人这般评价临安,倒也十分贴切,那七宝呢?”
那人看了花颜一眼,说,“七宝是临安花家的小女儿花颜,在下仰慕已久。”
花颜愕然,随即哈哈大笑。
云迟瞅了花颜一眼,如玉的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温和含笑地颔首,“的确说得极其贴切,我也深以为然。”
花颜更是大笑,一时间笑得停不下来。
那人脸微红,“让姑娘见笑了,在下是不是说得哪里不对?”
花颜一边笑一边摇头,对他问,“前面六宝也就罢了,这七宝是花家小女儿之说,让你仰慕?从何而来?”
那人诚然地正了神色说,“普天之下,有几个女子视皇权如粪土?又有几个女子不喜尊贵的太子妃身份而百般抗拒悔婚?除了临安花颜,怕是无一人。是以,在下甚是仰慕,前来临安,想一睹芳容。”
花颜咳嗽一声,又“噢噢”了一声,不由得笑看了云迟一眼。
云迟笑而不语。
那人纳闷地看着花颜,“姑娘笑什么?难道我又说错了?让你这般好笑?”
花颜摇头,笑着问,“那你见到花颜了吗?”
那人摇头,“明日我打算登门拜访。”
花颜顿时高看了他一眼,“难道你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今就在花家?而你口中的花颜,如今可是极心甘情愿做太子殿下的太子妃,聘礼都收了呢。”
那人顿时神色黯然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那又如何,不瞒姑娘,在下只是想见见,拜会一番而已,据说花家没太多世俗规矩,想必会让我见,难道太子殿下会不让我见人?她不是还没真正嫁入天家吗?便被看管起来不让见了?”
花颜默了默,笑起来,“太子殿下没那么小气,你明日只管去拜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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