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亮了几百年,从没有人在灯盏上系红绸。
花颜愣了愣,看着云迟。
云迟见她手僵硬,偏头笑看着她,“我刚在月老庙里求了你我生生世世的姻缘,要一起系这姻缘绳,才灵验是不是?我左手,你右手,一起系。”
花颜手骨慢慢地变软,点点头,无声地随着他的话伸了出去。
云迟的左手配合花颜的右手,将那写着二人名字的红绸系在了长明灯上。
灯盏里灯芯泛出明亮的红光,照亮了红绸上面两个人相贴在一起的名字,静静的,如岁月流淌着的美好。
花颜眸光先是静静的,渐渐地,终于涌上了雾色,然后,她转头,将脸埋进了云迟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低声喊,“云迟!”
“嗯!”云迟应声。
“云迟!”花颜又喊。
“嗯!”云迟再应声。
“云迟!云迟!云迟……”花颜一连喊了几声,渐渐地,声音低哑。
云迟低头看着她,怀中的人儿,纤细柔软,腰肢不盈一握,这一刻的她,似十分脆弱,他一手抱住她,一手轻轻地拍着她,嗓音低柔,“我在这里。”
花颜的眼眶湿了湿,嗅着云迟身上的气息,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然后仰起脸,对他说,“你既求了生生世世,就别放开我的手,否则一旦放开,哪里还有什么生生世世?”
云迟点头,认真地说,“好,不放开,生生世世都不放开。”
花颜抬起头,扯动嘴角,对他扬起明媚的笑颜,笑意轻轻盈盈的,如日月光华,点点落下,落入云迟的心间,荡起微微的波纹,轻声说,“你若不放开我,我也不放开你,死也不放开。”
云迟看尽她眼底,似看到了细细碎碎的被从尘埃里拾起的光,他低笑,“好,死也不放开,正合我意。”
这时,东方天空有红霞破开雾霭沉沉的云层,现出霞色光芒。
花颜立即说,“走,我们去高处,要日出了!”
云迟点头,揽着她下了凤凰树,花颜反牵着他,快步进了最高处的牡丹亭。
透过云雾山浓浓的雾色,东方的天空起初像是一条彩带,从一头被人甩开,在苍劲的,暗沉的,青白的天空上,渐渐地铺展开,如拉开东方天空白日的序幕,霞色渲染了整片天际。
在雾色中看霞色,本就绚丽。
当红日冉冉地从霞色中缓缓地升起,周身带着红彤彤的光芒,一点点的,含羞带怯的,又坚定不拔地揭开面纱,整个划出天际,那一瞬间,美不胜收。
云迟忍不住赞叹,“云雾山顶的日出,果然震撼人心!”
花颜浅浅而笑,“苍茫劲骨破天际,霞光一壁江山色。”
云迟含笑点头,“日暮接天虚待客,青云借力登九霄。”
花颜大乐,“这般观感,当题在牡丹亭上。”
云迟偏头看着她,笑道,“来!一起?”
“好啊!”花颜笑着,手腕轻轻一甩,袖剑被她握在了手中,她转身便在牡丹亭的廊柱上题上了两句话。
云迟几乎在同时,抽出身上佩戴的软剑,在她提笔时,也与她一起提笔。
苍茫劲骨破天际,
霞光一壁江山色。
日暮接天虚待客,
青云借力登九霄。
花颜与云迟几乎同时题完,对看一眼,云迟扬眉,“题名?”
花颜“哈”地一乐,“你的大名若是题在这上面,这云雾山的牡丹亭怕是要被人踏破。”
云迟莞尔,“题在别处不敢说,临安人杰地灵,百姓风气极正,一盏长明灯都点了几百年,牡丹亭也不会这么不禁踩。”
花颜收了笑,转头干脆地题上了自己的名字。
云迟紧挨着花颜名字旁,也题上了自己的名字。
云迟花颜,如这首诗句一般,相得益彰。
那一轮红日突破重重云雾,罩在牡丹亭的廊柱上,那首被二人宝剑刻在上面的诗句,苍松劲骨,轻狂风流,不分伯仲,日色洒了金光,为其镀了金色,夺目至极。
花颜盯着看了片刻,收了袖剑,偏头看着云迟。
云迟也看了片刻,似是满意至极,愉悦至极,收了佩剑,目光温柔地看着花颜。
花颜清楚地看到他眼里似落了红日,满满的光芒和光华,温柔和愉悦似乎要从眼底流泻出来,她上前一步,双手抱住云迟的腰,以最慰贴的方式,将头靠在他胸前,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偎依在他怀里。
云迟眼底的温柔随着日色落尽心里的光芒溢出,满满的,化不开,终于,他忍不住,用手抬起花颜的下颚,低头将唇落在了她娇软的唇瓣上。
花颜目光动了动,在他唇瓣落下的一瞬间,咬住了他唇角,带着丝丝俏皮的淘气用力地咬了他一下。
云迟失笑出声,按住她身子,将她压在了廊柱上,不容她躲避地狠狠地辗压下来。
花颜气息不稳,伸手推他,轻轻唔哝,“有人在呢,花容还是个孩子呢。”
云迟当没听见。
花颜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气笑地想着这个人可真是不能惹。
云迟到底是顾忌了花颜虽不算薄但也不算厚到家的面皮,惩罚了片刻便放开了她,看着她满面潮红,气喘吁吁地偎依在他怀里,心中从所未有的愉悦。
花颜靠着他喘息了片刻,才渐渐平复下来,红着脸瞪他,“走了,下山了。”
云迟笑着点头。
二人出了廊柱后,这才发现小忠子、采青、花容等人都躲远了。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路不如上山的路好走,花颜的身体到底是有所损伤,半途中,便有些气力不够使,一层层的汗打湿了她的后背。
云迟发现后,转过身,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了下来。
花颜眨眨眼睛,然后什么也没说地安心地窝在了他怀里。
云迟走了一段路后,没听到怀中人的动静,低头一看,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他微微蹙眉,对花容问,“她以前癔症发作后,是不是都易困倦?”
花容瞅了花颜一眼,小声说,“何止呢,以前十七姐姐癔症发作后,都要在床上躺三五日不出屋呢。如今比以前看起来好多了。”
云迟点头,“原来这样也算是好多了,那她以前,岂不是更辛苦?”
花容点头,小声说,“十七姐姐不轻易让人看见癔症发作的。”
云迟不再多言。
下了山后,画舫停靠在原地,船夫就位,云迟抱着花颜进了内仓,画舫离开了云雾山,折返回临安城。
花灼在昨日晚便知道二人去了云雾山,彼时他正看着秋月忙乎着给他院中的花树灌药,听人传回话后,他叹了口气,“我便知道妹妹要带着他去云雾山,每次去一趟,回来都要病一场,但望这次不会了。”
秋月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花灼,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公子,小姐当真是……那以后进了京城,进了皇宫,每日对着宫墙,总是想起,她该是何等的辛苦啊?”
花灼叹息,“又有什么办法?既是命定,躲不过,也是她必定要走的路,辛苦也要走,我只希望天不绝在知道由来后,能想到办法。”
秋月犯愁地说,“医者医病难医心,师傅早已经说过,小姐的癔症,既是生而带来,谁也没法子,昨日我想了一日,还是没想出来这要怎么医,师傅来了,但愿能真的有法子,否则小姐怎么办呢。”
花灼道,“妹妹是聪透之人,但正因为太聪透,什么都太明白了,她自己更是比谁都明白,所以,才更是难解。”
秋月垮下脸,“是奴婢愚笨,枉费陪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真是笨死了。”
花灼诚然地点头,“的确很笨,就是一个笨丫头。”
秋月跺脚,端了药罐子,扭头走了。
花灼失笑,看着她气嘟嘟的背影说,“不过笨丫头也有笨丫头的好。”
秋月脚步一顿,脸红了红,去了药房。
花灼坐在树下,接了一片花瓣,算计着天不绝在收到信后,能几日赶来。
看守门房的一人前来禀告,“公子,北地苏家的三公子和四公子、程家的二公子、八小姐求见!”
“嗯?”花灼闲闲淡淡地挑眉,“他们来做什么?”
那门童立即说,“苏家的三公子和四公子说是前来见少主,北地程家的二公子和八小姐说是来拜见太子殿下。”
花灼摆手,“去回话,就说他们不在,昨日外出未归。”
门童应是,立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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