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迟平安归来,整个东宫欢腾雀跃。
德远大师和主持方丈上上下下将云迟打量了一遍。
德远大师欷歔,“当年主持与老衲提起临安花家那两位感同身受的稀奇之事,老衲还遗憾未曾目睹,如今眼看着太子殿下奇迹般地身体硬朗,真是世间之玄妙,实在让老衲觉得不枉此生见识啊。”
主持大师看着云迟,他更关心花颜,“太子殿下,太子妃身体还好吧?”
云迟温声道,“两位大师连日来辛苦了,太子妃性命无碍,身子骨怕是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方能恢复如初。”
主持大师闻言又道了声“阿弥陀佛”,“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的。”
云迟点头。
二人虽然很想详细地问问花颜发生了什么事儿身体伤到什么地步,但看着云迟疲惫的眉眼,再加之出家人的秉性,便打住了话,告退请云迟掀休息。
二人离开后,太后闻到了消息匆匆来了东苑。
云迟自然不能不见太后,连忙命人请太后进来。
周嬷嬷扶着太后迈进门槛,云迟一眼看到太后鬓间的白发,颤颤巍巍,一步三咳,似乎老了十岁。他惊了一下,上前两步,来到她面前,伸手扶住她,“皇祖母!”
太后看到云迟好模好样地站在她面前,一下子泪流满面,颤颤地伸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哽咽地说,“迟儿,你这是好了?”
周嬷嬷将太后交给云迟,后退了一步,也忍不住落泪用帕子抹眼睛。
云迟心中忽然很难受,眼睛微湿,“皇祖母,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太后哭着说,“好,你好了就好,你没事儿就好。”
云迟拿出帕子,帮太后试了试眼角,皇祖母是真的很疼她,作为祖母太后,她可能有些地方不太妥当,但是,对他身上,真真是一个为他好的祖母了。
他扶着太后走到椅子上坐好,温声说,“您身子不好,别哭了,伤了眼睛,就没办法看重孙子了。”
太后点点头,又哽咽了一阵,才认认真真地看云迟,“你告诉皇祖母,你近来到底都做了什么?别觉得皇祖母年老了糊涂好糊弄,就不告诉我。”
云迟本来也没打算瞒太后,所以,简略地将北地之事,将花颜受伤,他感同身受之事与太后说了。
太后一边听,一边又落下泪来,尤其听到云迟是为了花颜,伸手指着他,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云迟等着太后骂,太后不是皇上,不管花颜为南楚江山做了什么,但他不管不顾陪她死的想法,的确愧对储君的身份,愧对皇祖母和父皇的栽培,愧对列祖列宗。
太后看着云迟一副听骂的模样,忽然叹了口气,对他伸手,“靠前点儿。”
云迟顺着太后的手,乖乖探身上前了一步。
太后忽然气笑了,“你当我是要打骂你吗?你从小就乖,我都没打骂过你,如今又怎么会打骂你。”话落,她伸手摸摸云迟的头,“哀家只是心疼我的孙儿,你选了一个好太子妃。”
云迟微愣,鲜少事情是有他料不对的,今日便没料对太后的心态,他看着太后,没说话。
太后撤回手,“花颜做的对,真是让哀家意外她能为了你为了南楚江山做到这个地步。她能如此,你对她情深一片也没什么不对,毕竟人不是神,云家人,一旦动情,便是神佛也拦不住,这是云家人的根性,从太祖爷传下来的。”
云迟顺势坐下身,“皇祖母不生气就好。”
太后摇摇头,“哀家老了,只盼着你好,你和花颜好,皇上好,南楚江山好,就知足了。”
“会好的。”云迟握住太后的手,“皇祖母要保重身子骨,孙儿还需要您教导重孙子呢。”
太后点点头,“哀家这把老骨头,一定会尽力地活着的。”
云迟微笑。
祖孙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后眼看着夜十分深了,知道云迟奔波而回累了,而她这些日子担惊受怕也受不住了,哪怕有一肚子话,为着他和云迟的身体,还是止住了话。
云迟亲自送太后出了房门,在太后离开后,他在院中站了许久。
直到小忠子担心云迟身体,说了三遍“殿下请回屋吧”,又在第三遍时补充“您的风寒一直还未祛除,若是再加重了,太子妃知道该担心了。”时,云迟才折返回了房间。
小忠子松了一口气,想着自从跟太子妃告状后,再劝殿下保重身体果然管用了。
云迟回到了房间,小忠子立即给他倒了一盏热茶,“殿下,您暖暖手。”
云迟端着热茶点点头,说,“本宫又想花颜了,不知她可还好。”
“太子妃一定很好,有花灼公子在,神医天不绝在,还有少夫人在,您就放心吧!”小忠子立即说。
云迟道,“本宫就是不能放心。”
小忠子无奈,想着殿下对于太子妃,显然是不在他身边无论谁照看太子妃都不能让他放心,他也无话可说,只能劝道,“殿下,天色已深了,您赶快休息吧!”
云迟叹了口气,放下茶盏,点了点头。
小忠子见云迟上床歇着,松了一口气。
是夜,南楚京城依旧一片平静,雪花打了几家燃着的灯火,在雪中,灯火明明灭灭。
第二日,云迟早早地起了,虽只歇了两个时辰,但他精神极好。
他起身后,对小忠子吩咐,“传话出去,今日早朝,本宫临朝。”
小忠子应是,立即将话传出了东宫。
文武百官们已歇朝十日,忽然听闻东宫传出了太子殿下的话,顿时又惊又喜,想着太子殿下好了?能上早朝了?顿时都匆匆骑马的骑马赶车的赶车坐轿的坐轿,前去早朝。
云迟收拾妥当,到了上朝的时间,他迈出东宫的门时,将手中的两份名单交给了副管家,“将这两份名单呈递给父皇,父皇身边的人,按照这两分名单来换。你来换。”
副管家连忙收了名单,躬身应是。
云迟上了马车,东宫随扈前往金殿。
天空飘着雪,在一夜之间,已下了一尺深。马车行过荣华街,行过玄德门,宣德门外,文官下轿,五官下马,云迟的马车到来时,只有车马轿子不见朝臣,显然已都先一步进去了。
唯独见到了一辆马车,车前站着一个人,锦袍玉带,绯红披风,张扬至极的颜色,艳丽了整个玄德门。
苏子斩!
张扬的苏子斩!
在京城里横着走不可一世的苏子斩!
小忠子一眼就看到了苏子斩,对着车帘内悄声说,“殿下,子斩公子等在玄德门。”
云迟“嗯”了一声,似不意外,伸手挑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张扬素来属于苏子斩这个人,漫天的白雪里,他一身绯红披风,将天地间变成了他一个人的风景。
虽身在宫门宫墙,但却潇洒风流,似立于天外。
他蓦然地觉得,也许当初花颜就是因为这一眼的入心,才生出了想与他一生一世的想法。他心中不是滋味一瞬,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落下了帘幕,在马车走到门口时,对外面温凉地说,“上车,虽本宫进金殿。”
苏子斩扬了扬眉梢,二话没说,上了马车。
于是,子斩公子的马车跟随在云迟马车之后,进了文官下轿五官下马的宫门。这时开了除皇帝太子太后通行的先例。
玄德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金殿内等候的朝臣们的耳中,朝臣们惊了又惊,骇了又骇,都在想着苏子斩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没得到半丝消息?
无数人都看向武威候,或用眼神询问,或直接开口询问。
武威候一脸疲惫地摇头,“本侯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本侯已大半年没见他了。”
众人看着武威候,见他不像说假,也是一脸疑惑的模样,都住了口。
纷纷猜测中,外面一声唱喏,“太子殿下到。”
文武百官齐齐归列,再无人说话。
云迟进了金殿,迈进门槛,百官们都实在太好奇了,纷纷扭头对他看来,一眼所见,太子殿下一如既往地丰仪出众,实在难以与太医院所有太医诊治出的病入膏肓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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