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太后等人,花颜着实也累了,便躺回床上睡下了。
一觉睡到傍晚,花颜听着一阵熟悉的急促的脚步声进了凤凰东苑,她惊醒过来,坐起身,挑开帷幔。
脚步声来到房门口,骤然停下。
此时屋中已黑,花颜只能透过虚掩着的房门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她轻喊了一声,“云迟?”
云迟拂了拂锦袍上的凉意,推开房门,走进屋,“嗯”了一声,“是我。”
“出了什么事情吗?”花颜看着他,虽屋中黑暗,但他也能看到他脸上隐着的情绪。
云迟深吸一口气,“我要立马启程离京,刚刚兵部八百里加急,岭南王出兵,攻打山岭关。”
花颜讶然,“岭南王竟然这么快就出兵了?”
“嗯。”云迟点头,“大约是得了什么消息,赶在我去岭南前先发制人动手,占取主动。”
花颜坐直了身子,“他多少兵马?”
“六十万。”云迟道。
花颜心神一凛,面色一边,“他怎么养了这么多兵马?若说苏子折在北地的荒原山养那些兵马朝廷没得到半丝风声也就罢了,毕竟天高皇帝远,但岭南王不该有这么多兵马啊?这些年,朝廷对岭南也不是不管不问不关注,南楚的百姓被暗中征兵到岭南,不能少了这么多人朝廷毫无所觉的。”
云迟沉声道,“你可还记得安阳王府、武威侯府、敬国公府三府的兵马?”
“自然记得。”花颜点头,猛地升起不好的预感,看着云迟,“你的意思是说,岭南王夺了那三府的兵马?”
“对,除了北地的兵马,被你与苏子斩收服外,其余兵马,都被岭南王暗中夺了。”云迟转身,掌了灯,屋中一下子明亮起来,他凉声道,“三府的虎符,你在北地时,是都交给了我没错,但因我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无暇派人去管,分身乏术,终究是被岭南王钻了空子,或者也许早就已被他暗中收服,只等今日。”
“太祖建朝起,兵制四分,皇上掌管五十万,武威侯、敬国公、安阳王分别掌管二十万,未曾聚在一处,分别分配在东南西北四境之地,每一地五万兵权,在北地时,我与子斩收复了十五万兵权,剩余那可是四十五万兵马啊,都被岭南王夺了?”
“是,四十五万兵马,都被他夺了。也许,如今我才明白,苏子折劫走你,就是暗中帮着岭南王,以牵制我的注意力,无暇顾及岭南,而让他有充分的时间对那四十五万兵马动手。”云迟道。
花颜心底发寒,“也就是说,他除了自己养有少量兵马外,其余那四十万,均来自朝廷兵马。”
“嗯。”云迟点头,“若非我去救你时,途中碰到叶兰盈,让她回了岭南,戮穿了她的阴谋,那么,一旦让她带着私造的兵器回到了岭南,如今朝廷更是被动。”
花颜想起叶兰盈还关在东宫大牢,她瞳孔缩了缩,道,“武威侯府承袭梁慕一脉,代代相承,筹谋了四百年,这一代,武威侯不遗余力地筹谋复国,为苏子斩铺路,奈何苏子斩生下来没了记忆,他用尽无数法子,不惜搭进去武威侯夫人的命,也没逼得他苏醒记忆,所以,本来是给苏子斩铺路做垫脚石的苏子折更符合武威侯复国之望,他便放弃了苏子斩,改选苏子折,不过,四百年前后梁传下来的忠心之臣有一半还是死心塌地等着苏子斩苏醒记忆扶持他,这也就导致了,苏子斩和苏子折分化了武威侯府传承的势力,一人一半。”
“嗯。”云迟倒不是太清楚细节,此时听花颜细说,想着原来是这样,想必是苏子斩与她说的。
“我想,在去年,武威侯在知道你选了苏子斩前往北地时,他就果断地放弃了北地的军权,从而以交出兵符迷惑了我们,毕竟他那时还没暴露,暗中却在当时勾结了苏子折和岭南王,若我所料不错,想必就是那时,岭南王和苏子折就开始对三地兵权下手了。”花颜揣测,“这么算起来,时间已有大半年之久,能得手,也不奇怪。”
云迟抿唇,“说起来,还是我轻敌了。没想到背后牵扯这么大,水如此深,长达四百年的谋算,我以为,你我大婚后,我便着手,来得及的,没想到……”
“没想到你我大婚后没几日,便查出我有了身孕,且孕吐的厉害,以至于牵了你的心神,后来宫宴,我又被人劫持走,阴谋环环相扣下,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花颜伸手抱住他,“说起来,都是我不好。”
“说什么呢?若没有你,南楚如今的情势,也许更遭。”云迟拍拍她的身子,“我想象不出,后梁有人谋反,你作壁上观,看我江山倾覆会是什么样子。毕竟,不嫁给我,花家也不会管朝纲倾覆,朝代更替,卷入红尘权利中。”
“那倒是。”花颜也想不出来,她叹了口气,“大哥应该收到你的书信带兵动身了吧?如今岭南王有六十万兵马,苏子折除了被你夺的,算起来也还有五十万兵马。咱们手中,有多少兵马?”
云迟道,“京麓兵马大营三十万兵马,北地庆远城五十万兵马,西南境地也有五十万兵马。但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不能调动,要守着京城,以免苏子折对京城下手。算起来,也有百万兵马可用,陆之凌来信已带兵出发了,别担心。”
花颜目光露出悯然的神色,“我倒是不担心我们守不住江山,我只是有些不可想象,这仗打起来,都是南楚的兵士互相残杀。
“结了四百年的结,总要解开,事关后梁与南楚,也许,在我这里,才能真正落幕。”云迟道。
花颜抱着他身子的手紧了紧,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给你收拾东西,送你出城吧。”
云迟刚要说不,但看着怀里的花颜,拒绝的话吞了回去,他知道,相比他外露的不舍,她也是心里不舍的那个人,她从骨子里透着刚强,他点点头,低声说,“好。”
于是,当日夜,东宫上下开始忙碌起来,收拾太子殿下启程的行囊。
花颜一边跟着方嬷嬷收拾东西,一边想着事情,片刻后,对云迟说,“带十万京麓兵马吧。”
云迟看着她。
花颜目光清澈,“三十万京麓兵马守卫京城,有些多了,二十万就够了,哥哥去了北地荒原山,你去了岭南对付岭南王和苏子折,你们两个南北分别牵制了他们,想必他们无暇来京城作乱,就算他们派人来京城作乱,有我与安书离在,也必定不让人作乱。所以,京城用不着留这么多兵马。”
“好。”云迟点头,知道他若是不带上,她会不放心。
花颜见他答应,又拿出一件金丝软甲来递给他,“这个你穿在身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准脱掉。我给你穿。”
“好。”云迟点头。
花颜亲自动手,给云迟脱了外衣,穿好金丝软甲,又从袖中拿出一面护心镜,塞在他心口,“还有这个,也要佩戴着,不要仗着自己武功高,就不懂得保护自己。”
“好。”云迟目光温柔。
花颜又温声嘱咐,“不要担心我和孩子,我们会好好的,等着你回来,也不要急躁,不要觉得我月份大了,必须有你照顾,也不要为了赶着孩子出生,而操之过急,有些事情,急不来,行军打仗,切忌急躁,我会告诉我们的孩子,他的父亲很爱他和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一人担着南楚江山,担着千万子民,担着天下太平,担着国泰民安。他会很乖巧,很懂事儿,也会理解他父亲的。”
云迟听着花颜絮叨,伸手,一把将花颜拽进了怀里,低头吻着她发丝,声音有些哑,“花颜,你怎么这么乖。”
别人的丈夫远行,妻子大约是依依不舍,含泪相送,恨不得不让丈夫离开。
而她的妻子,就因为是太子妃,因着这个身份,她殷殷嘱咐,为的却是让他安心不担心无后顾之忧。
花颜轻笑,也回吻他发丝,“嗯,我很乖的,所以,你也要乖,将我的话听进去,我和孩子等着你平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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