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洲岛
白沙碧水间点缀着郁郁葱葱的灌木,岛摊的西面山崖高高隆起,顺着悬崖向下俯瞰岛摊,一条布满青苔和藤蔓的搁浅木船格外鲜明,船身和山壁融为一体,仿佛是从岛上长出来似的。
“扑~”
一只长长的木板从船上被人扔了下来,正落在鲁奇卡的脚下。
“上来吧。”
一名包头巾的精瘦水手冲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上船。
鲁奇卡踩在颤巍巍的木板上,几步越过海水,轻轻跳在甲板上,脚下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一面从中间一劈两断的三角黄龙官旗,上面还带着暗褐色的血迹。
鲁奇卡一脸若有所思。
这是一艘老式鸟船,是过去官府的主力战船,可自打联合舰队创立,官府的大小战船都焕然一新,不少都安装了欧罗巴的魔动科技,这类的脆弱又笨重的鸟船已经退出历史的舞台了。
它的桅杆已经被人生生砍去,各处胡乱张挂着缆绳,上面搭着些散发出浓浓海腥味的衣裤。船舱不时有光脚布裤的水手进出,污迹斑斑的甲板上还支起了汤锅。
不需多说,这条船早就不能出海,而是被人改造成了栖息的船屋。
甲板上摆着一只八仙桌子和几把椅子,数名穿得花枝招展,妆容妖冶的妓女捧着酒坛在水手间穿梭,几只牛油蜡烛炙烤着房间里的浓烈的酒香和胭脂气。众人的簇拥中间坐着一名病恹恹的汉子,他正不住咳嗽,露出一口黑牙。
鲁奇卡打量着黑牙汉子,尤其注意到他拿出手帕捂嘴的时候,袖管露出一截小臂上纹着三头六臂,庄严妖冶的的赤色神祇,鲁奇卡顿时眼前一亮。
鲁奇卡这些日子各处查访,已经知道圣沃森和魔鬼一样的那个海盗头子的失踪,多半和南洋百年传说:天母过海脱不开干系。
他来之前已经做过功课,这尊神祇应该就是“秽迹金刚”,传说天母未成道时,便修行秽迹金刚秘法神通。与闾山派一脉关系匪浅。
眼前这黑牙汉子,自然就是闾山派的人了。
这次或许能有收获。
那黑牙汉子同时也上下打量着鲁奇卡,
白衬衫,背带裤,牛仔帽,细眉大眼,说是男扮女装也会有人相信。
“小子,你从哪来?”
“加尔各答。”
黑牙汉子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小红头鬼。”
鲁奇卡摇了摇头:“我不信锡克教,我是……”
“我没兴趣听。”
黑牙汉子粗暴地打断了鲁奇卡:“无非都是些英国人的走狗。谁叫你来的,找我作什么。”
“是泉州天后庙的住持姚火丁叫我来的,我想知道关于天母过海的事。”
“姚火丁……”
黑牙汉子摸着下巴,好像在回忆这个名字,:“近到闽浙,远至南洋,天母过海的传说人人都能讲出一两句,可没几个人说得明白,你的确找对人了。可是……”
黑牙汉子话锋一转:“我凭什么告诉你?”
他话音刚落,鲁奇卡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蛇皮袋子,丢到八仙桌上。只听一阵脆响,宽松的蛇皮口袋向外吐露出几枚金灿灿的钱币。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尤其是一枚金币跑出老远,在八仙桌上来回滚动,最终吧嗒一声倒下,币面上是“voc”的花押标识
果然是东印度公司的人。
黑牙汉子眯了眯眼:“你不领着英国人的火炮和坚船,一个人就来见我,就不怕我宰了你,吞了你的金币?”
“先生,您最好不要这么做。暴力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对你对我都一样。”
鲁奇卡耸了耸肩膀。
黑牙汉子思考了一会儿,才阴沉着脸对鲁奇卡说:“如果是六年前,我追随天保龙头大战红毛鬼那段日子,你现在已经被我剥光了扔到海里去了。”
他又叹了口气:“可年头变了,我的船也再不能下海了。”
黑牙汉子一把抓过蛇皮袋子,向后一洒,璀璨的金光折射烛火洒满了阴暗的房间,水手和妓女们发出浓烈的欢呼,争先恐后弯腰去争抢鲁奇卡的金币。
“关于天母过海,你想知道什么?”
鲁奇卡坐姿规整地坐下,面向黑牙汉子:“一切。”
……
“就算你是晏公座下,也绝没有这般凶蛮的道理,待我家大王回来,我定要告你一状!”
只见巨大的蔚蓝贝壳一边飞遁,一边向杨子楚叫嚣。
杨子楚懒洋洋地甩甩尾巴,也不去追,只是嘿嘿冷笑:“若不是你有两道硬壳子保命,叫你没名去告刁状。”
“这天母道场,真个不赖!”
杨子楚嘴里叼着晏公的玉璜,手里抓着一副方正的玉石马吊,忍不住打了个饱嗝。他这一遭出来已有大半天的功夫,真可谓神憎鬼厌,乖张凶蛮不必详述。
杨子楚向南游了一会儿,行及麻灵老怪的毒火池前,只见地穴下涌动着汪汪碧火,和海水泾渭分明。杨子楚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我这一路惹的祸不甚少,得要先一步回丽姜那儿上点眼药才是,这麻灵老怪还是不要招惹。”
他刚要离开,又转念一想:“这天母道场的众多大妖几百年与世隔绝,头脑大多不太灵光,可总归不是傻子,趁着眼下没有东窗事发,想把水搅得浑了,叫镇抚有机会逃脱,说不得要用些苦肉计。”
一念至此,杨子楚一咬牙,俯冲进了这毒火池中。
方一进池,杨子楚直觉浑身又凉又辣,目力所及一片模糊,紧跟着心脏一滞,皮肉鳞片一下子要炸开似的。
杨子楚痛得浑身抽搐,但却狠心下潜,他打个喷嚏,数十道闪电从它口鼻中迸溅,在毒池中一团又一团地炸开。搅得地穴周遭地皮皲裂开来。
终于,杨子楚经受不住,正要上浮,却瞧见毒火峭壁之间,生着一株姜黄色的葫芦,杨子楚一路走来,仰仗晏公玉璜横行霸道,哪管什么后果,一口就把葫芦吞了,一连咬了几口,却扯不下悬崖上的葫芦藤,干脆一口吐掉,仰头飞出了毒火池,他浑身鳞片已经脱落大半,光秃秃的龙身溃烂,他拖着浓重的血雾一路往北,宛如一条血泥鳅。只留下地上一片狼藉。
少顷,那残败的毒火池中,徐徐升起一个漆黑色的巨大头颅,它茫然地四下俯瞰,巨物的头顶,一根光秃秃的葫芦藤耷拉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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