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瓢泼的血色雨滴不断拍打着山林的枯木,却冲刷不掉残尸身上那些诡异纹路。姜爻注视着尸体的伤口,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雨夜、山林、被啃噬过的尸体、还有那些蔓延出的黑色筋络……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某个遥远的过去也见过类似的场面,但具体在哪看到的却总也想不起来。而且从理论上来说,如此惊悚的场景他应该从未经历过才对。
姜爻又抬起头,发现四周枯木上还残留着许多弹痕,显然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枪战,这也更验证了这些外国人确实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但即便是这样的精英队伍,最终还是难逃惨死。
在那么多枪口下居然还能让这群雇佣兵团灭,袭击他们的家伙肯定不一般,到底是什么呢……唔?
姜爻忽然像察觉到了什么,似有所感地转过身,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依然是静谧阴森的枯木,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奇怪,我怎么感觉有人盯着我,是错觉吗?
姜爻有些不安,他不打算继续磨蹭下去,于是立即俯身捡起一些散落的雇佣兵行李,打算从里面寻找能让他从洼地脱身的装备。不一会儿,他便找到一把小刀,几条攀爬用的绳索和铁爪,以及一些便携应急装备。
“这些应该够了,至于其他的……”
姜爻嘀咕着,视线扫过地上零落的枪支,眉间微微皱了皱。自从十年前他继父出事起,他便对枪支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哪怕危险可能近在咫尺,他也并没有要去碰枪的打算。
况且以这些雇佣兵的下场来看,这些枪恐怕也派不上用场。
姜爻移开视线,转身走到洼地边缘。他将绳索的一端缠上腰间,又将另一端系在铁爪末端,随即将发射枪对准山坡上方的一颗枯树。随着“咻”的一声,被发射出去的铁爪应声飞出,牢牢挂在了枯树枝上,也为姜爻制造了一条攀爬而上的路径。
“看来应该没问题。”
姜爻试着拉了下绳索,确定已经固定住后,便立即拉着绳索沿壁而上。片刻之后他终于爬出洼地,站在了一处山坡边缘。
“呼……总算出来了。”
姜爻拍拍身上的尘土,抬头环视着四周,忽然发现眼前的景物陌生得很,并不是他在跌落前最后待的地方,看来他已经彻底迷了路。
“指南针也摔坏了,这下要上哪去找月琉璃呢……”
姜爻看着手中无序乱转的指南针,心中既焦虑又无奈。他抬头望向阴森的密林,试图从中捕捉到些许熟悉的标志物,而就在此时,他却忽然看到了一道人影从前方的密林中一闪而过。
什么人?是月琉璃吗?
姜爻虽有犹豫,但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在略一思索后,立即动身朝着人影闪过的方向追了过去。
「哗……沙沙……」
风雨搅动着四周嶙峋的枯枝,为这片山林增添了几分森寒之意,不知不觉间,血雨已悄然停止。穿梭在密林间的姜爻死死盯着前方的人影,却始终难以追上对方,不知跑了多久,那道人影突然一个闪身拐入一处巨大的山石之后,消失不见。
“……”姜爻顿住脚步,浑身警戒地盯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观察了一会,随即一步步朝着前方的山石慢慢走了过去。
“这里是……!?”
就在姜爻望向山石后方的那一刻,他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只见这山石之后竟是一片广阔的山坳,浓厚的迷雾缭绕在山坳之中,隐约有些许房屋的影子,点点微光从那些房子里透射而出,看样子这似乎是个隐于山中的小村子。
“不是说暮色山已经封山好多年了吗?怎么山里还会有人烟?”
姜爻望着山坳中那些透着灯火的房屋,在诧异的同时也萌生了想要进村一探究竟的想法。不管先前的那道黑影是否真的是月琉璃,在眼下毫无头绪的状态下,这个山村似乎是唯一的线索。
姜爻沿着山石下方的一条小路下到山坳中,小心翼翼地靠近这座被迷雾环绕的村庄。虽说想要一探究竟,但有了过去在赤泉村被坑的前车之鉴,姜爻并不打算就这么明晃晃地进村。他先是沿着山坳边缘悄悄绕到了山村的侧后方,在察觉四周无人之后,他便闪身翻过简陋的泥石围墙,在浓雾的掩护下偷偷步入了这座小小的山村之中。
夜色中的这座山村异常的寂静,除了摇晃在迷雾中的点点灯火外,几乎毫无人类活动的痕迹,更不用提见到什么人了。姜爻掩藏于一处土房之后,探出头细细观察了片刻,等待许久都没听见任何人声,这才慢慢走出房檐阴影。而此时的他才真正看清,那些摇曳的灯火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只只写着“奠”字的惨白纸灯笼,孤零零地高悬在每间屋子的正门前,在阴冷的山风中摇摇晃晃。
这灯笼,感觉好像是办丧事时用的?
姜爻扫视了一圈,发现竟然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这样的灯笼,看上去颇为瘆人。正当姜爻惊疑不定之时,却听原本寂静的前方,隐约传来了一阵飘渺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一抹惨白的光点渐渐从迷雾深处幽幽而来,朝着姜爻的方向越靠越近。姜爻立即警觉了起来,连忙转身躲在一处破败的泥墙后,透过墙的缝隙向外望去。
「啪嗒……啪……」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姜爻看到了两道提着灯笼的干瘦人影从迷雾中渐渐显现。只见这两人留着长辫,披麻戴孝,形容枯槁,看上去仿佛营养不良一般;而更诡异的是,他们裸露的手臂皮肤上,似乎还隐约爬着一丝丝青黑色的筋络,乍看上去竟与那些雇佣兵尸体上的纹路有些相似,只是颜色并没有那么深。
他们是这村里的人吗?怎么还留着长辫?像是百年前的打扮……
姜爻想着,并没有轻举妄动,他屏息观察着那两人的举动,却见那两人从泥墙前慢慢走过,站在了不远处的一幢瓦房门口。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回荡在寂静的四周,不一会儿,瓦房的正门便悄然而开,一名老者出现在门后。只见这名老者面色蜡黄,佝偻着背微微咳嗽着,像是身体欠佳;但即便如此,来者那两人对他的态度却是恭恭敬敬,以此推断,想必这名老者是这座村里德高望重的存在。
他们好像在交流着什么?
姜爻眯起眼,发现前面那两人对着老者耳语了两句,随后转身指了指村子的西侧,似乎在等待老者的指示;而老者闻言后则轻轻点头,随即拄着拐杖迈出瓦房大门,跟着前面带路的两人朝着西侧方向走去。
姜爻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瞧瞧。他迅速左右扫视了一圈,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便偷偷上前,在迷雾的掩护下蹑手蹑脚地跟在了前方三人身后。
微风呼啸在破败空旷的山村,不知是否是受到了风声的干扰,姜爻总觉得那三人的脚步声多少显得有些飘忽不定;而透过若隐若现的迷雾,姜爻看到三人行进的前方渐渐出现了某个庞然大物,定睛一瞧,这才发现那是一座矗立在村中央的高大泥石祭台。祭台顶部似乎还耸立着什么东西,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祭品已经准备好了吗?”
沙哑的低语从前方那名佝偻老者口中幽幽传来,姜爻见那三人停住了脚步,便也迅速躲入边上一处无人破屋,隔着距离小心地观察着。
“放心吧村长,就等您开始了。”老者边上的一名男子低声回答道。
“那就好。”老者点点头,只身上前,仰头看向祭台上方。此时的姜爻才惊觉那祭台周围竟然聚集着不少人,这些人个个披麻戴孝,而且皮肤上似乎都爬着刺眼的黑色筋络;更诡异的是,这些人手上捧的瓶瓶罐罐上又都贴着白纸剪的“囍”字,这种结合着丧服与婚嫁元素的画面,令姜爻不由毛骨悚然。
这不像是在办丧事啊,他们这些人到底是……
“时辰已到,阴嫁仪式开——始——!”
「哐——!」
没等姜爻来得及细想,一记刺耳的敲锣声便应呼而起!伴随着一阵阵唢呐的悲鸣,在场所有村民顿时匍匐在地,而那名领头的老者则咬开指尖,用血在祭台正前方画了一个符号。就在符号画完的那刻,祭台四周开始出现异变。
只见祭台底部的地面中,渐渐渗透而出一片阴冷的幽光;紧接着,一道道细密如小蛇的黑色纹路从幽光中攀爬而出,宛如有生命一般,沿着四壁朝着祭台顶部蔓延而去。
这是!?
在见到这些黑色纹路的那一瞬,姜爻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他立马想起了当初在那座列车“死气空间”里,血手【梦魇】正是从类似的黑色纹路中伸出的,一股不祥的预感从他的心底顿时弥漫开来,而更令他惊讶的却不仅如此。
「呼……」
一阵腥风吹拂而过,将逐渐泛红的迷雾吹散大半,也终于将祭台顶部耸立的东西显露在姜爻面前。
那是一座三米高的十字木架,正对着台顶上一口青黑色棺木;而高悬在十字木架上的那道人影,则让姜爻的脸色瞬间为之一变。
只见不省人事的月琉璃被绑在了木架上,在周围泛起的幽光中,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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