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是什么世道。”老牟叹了一口气不再抽烟,他将那烟袋锅子在炕沿边上敲了敲,准备睡觉了。
老牟当然姓牟,不过据说这个“牟”字作为姓氏有两个读音,一个是“mou”,一个是“mu”。
不知道在别的地方这个“牟”姓读什么,但在东北这嘎哒那是被称作“mu”的,也就是和木头的那个木是一个发音。
老牟人如其姓,他是个木匠。
只是这年头他这个木匠己经有好几年不做了。
原因很简单,原来日本人没有来的时候,那各家各户虽然说过得也不富裕,但总是有点余粮。
那谁家过日子不需要个桌椅板凳啥的,那要是赶上谁家起新房子,那就更是他这个木匠大显身手的时候。
可这几年却不行了,那各家各户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谁家还会有多余粮食来打造家具?
于是,就在大前年,老牟终是放下了那祖传的手艺,每年他也得种地了。
此时就在老牟刚要脱衣躺下的时候他忽然就听到了自家屋门被“啪啪”的扣响了。
“谁啊?”老牟愣了一下不由得问了一声。
老牟之所以愣那是他在回忆自己是否把院门在里面插死了。
老牟是坐地户。
那当木匠的谁不挑个大屯子住,那样来找他干活的人才多嘛!
所以日本人搞的那个归屯并户对他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一向乐观的老牟权当有人给自家当了看门狗,至少再也没有胡子进屯子里来了。
当然了,把日本人比作看门狗这话他是不会说的,打死也不会说。
老婆的媳妇前几年得病就死了,家里又没有小子,两个闺女却是都嫁到了本屯子,平时也就他孤老头子一个守着这间祖屋。
正因为如此,老牟有时睡觉也只是把门关严即可却是连插都不曾插的。
“这死冷寒天的,谁来找我嘎哈?”老牟嘟哝了一句,很情愿的下地穿鞋了。
冬天黑的早,外面又是嘎嘎的冷,只要天一黑整个屯子别看二百多户人家可却是漆黑一片!
就这年头别说吃饱肚子就是想上山弄烧柴那都得找保长去日本人那里批通行证!
烧柴紧张,那各家也都是把炕烧热了然后就往破被里一钻,全仗着那炕热乎取暖了。
可就在老牟刚穿上棉鞋还没来得及提的时候,他就听“吱丫”一声响,他家的外屋房门已是开了。
老牟正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时候,里面门也开了。
然后他这本是黑黢黢的屋子就亮了起来。
那亮倒也不刺眼,也只是一小簇火苗罢了。
作为生活在山区的一个木匠老牟又如何能不识得那一小簇火苗,那是火折子!
而就在这火折子的光亮之下,老牟先是瞪大了眼然后就哆嗦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日本兵,而那个日本兵手中还有一支手枪正指着自己。
老牟张大嘴瞪大眼在这一刻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了,他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如何得罪了日本兵?
没道理啊!自己穷得嗖的一个老木匠,既没有私通抗联,家里也没有什么钱财。
就是原来有两个闺女现在却也在姑爷家呢,这日本人祸害花姑娘也祸害不到自己家啊!
老牟正胡思乱想呢,那个日本兵也只是一句话便把他拉回到了现实,只是他的眼睛却瞪得更大了。
因为那个日本兵说的是中国话,人家说的是:“老乡你别怕,我是东北抗联,就借你木匠的家伙什用用!”
“啊?啊!”老牟那张大的嘴终于是闭上了。
也就十分钟后,昏暗的油灯下,老牟的家里便传来了锯子锯木头的声音。
当然了,在东北管锯木头叫剌(lá)木头。
老牟老老实实的坐在炕上。
他的破被子已经不见了,却是已经堵在了他窗户上了。
所以外面的外是看不到他家屋里有亮的。
现在的老牟也只能看着那个日本兵,不,那个抗联战士在自己的屋里干活。
刀锯形状如刀,故名刀锯,而这刀锯自然是老牟给提供的。
他不提供也不行,别管是日本兵还是东北抗联的人,在老牟眼里那都是他惹不起的大爷!
老牟以自己一个老木匠的专业眼光看着正在干活的这个年轻人。
纵向的刺开两米来长的木方那并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木工活。
不过老牟却能看出这个东北抗联的小子很有劲,他眼瞅着那锯片就“哧哧”的往那木头里进。
刺木头那也是个力气活啊!
老牟是在人家枪逼着下把自己那套木工的家伙什么拿出来的,当然心不甘料情愿。
可是他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打算。
毕竟,老牟还知道人家和自己都是中国人,人家进屋后也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人家就借工具和场地用用!
而且,人家还不是一个人,因为现在外屋地还有一个抗联士兵也在忙活着。
他倒是觉得那个家伙更象日本兵,也就一米五的身高。
东北抗联的处境他还是知道的,那在吃上的比他们老百姓还穷呢!
那好不容易混到屯子里来了,人家还不弄口吃的?
可自己家又能有啥吃的,自己倒是有半袋子苞米面,只是那苞米面却在自己这里屋放着呢,人家也没有进屋来拿。
那那个矮个子的家伙又在忙活什么?
难道是嫌屋里冷点把炕再烧热点,然后再在自己炕上睡一觉?
不可能!老牟不信,但凡有点心眼的人都不信。
只要不杀自己就由他们去吧,老牟却依旧看着眼前这个抗联战士干活。
眼前这个士兵活干的很快,也就十来分钟便把那根木头刺完了,于是那根木方就变成了两块厚不足一寸的木板。
然后人家抬头还看了老牟一样,眼见老牟呆的老实却还友善的笑了一下,老牟面无表情权当没见。
就在这个士兵要开始锯第二根同样大小的木头的时候,里屋门开了,那个小个子士兵走了进来。
而这时,老牟就闻到了一股肉香。
那个小个子也冲老牟笑了一下,然后也干起活来。
刚被锯开的木板放到了桌上怼在了墙上,然后那小个子便拿起了老牟的刨(bào)子。
那刨子就是一个长方形的不足尺长的长方形木座子,中间斜长进去一个带刃口的刀片,刀片上面用压铁压紧,两边有手柄。
这是刨花子把那木板出溜得光滑用的。
老牟很好奇,这两个自称是抗联的人为什么天黑后会跑到自己家里来刨木板。
本来他是抱着既然惹不起就懒着管的心态的。
可是他一看那小个子推刨子却是一咧嘴,因为他心疼自己的那把刨子!
那小子明显不会推刨子嘛!
“你们到底要嘎哈?别把我刨子弄坏了!”老牟终是忍不住说道。
“要不你来?”那小个子转头瞅了他一眼。
“我怕日本人把我毙了!”老牟气道。
“这你就能逃得了干系?”那小个子便笑。
老牟是一个明智的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一脚踩进黄泥里想撇清那都是不可能的了。
至于说以后到日本人那里去告发这两个抗联的人他压根就没想。
于是,老牟这个老木匠终于出手了。
行家一出手就是不一样,老牟这个老木匠终于按照人家的要求把那两块木板刨光了。
而这时另外一根木头也被剌开了。
老牟便又刨那两块木板,至于那个高个子抗联战士则拿了钻子开始给那刨光了的木板钻眼了。
时下哪有什么电钻,那就是根木根前面有钻头旁边有牵绳,一拉绳子那钻头就往下走了。
三个人一起忙活了两个来小时,当两副都被系好了绳子的滑雪板放在了桌上的时候,那老牟才知道人家做的是一种滑雪工具。
“好了,牟师傅太感谢你了,来,我们请你吃狗肉!”这时那个高个子战士脸上露出了笑容。
“啊?”老牟又愣了一下,他当然闻到肉香了,因为隔一会儿那个小个子战士总是要去外屋添火的。
吃肉谁不喜欢啊?这个年头老百姓那也是胃亏肉的!
“老香了,日本鬼子大狼狗的狗大腿!”那个小个子战士兴奋的说道。
“等等,我还有点韭菜花,正好蘸着吃!”老牟也乐了。
至此,这个谜底也该揭开了。
这一高一矮两名抗联战士正是雷鸣和小不点!
要说雷鸣和小不点逃脱日军追杀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
他们两个也只是乘着天黑跑出一片脚印用来迷惑后面的追兵。
等日军追到那片脚印处时,他们却是躲在了不远处的黑暗之中却是向日军的后队插了过去。
于是伊藤敏带人在前面上一阵狂搜时,雷鸣他们两个却是踩着日军杂乱的脚印原路返回了!
雷鸣这回的逃命之招是如此之巧妙,就是到了现在伊藤都没有搞清他和小不点是如何跑掉的!
可既然雷鸣和小不点是这样跑出来的那自然是又奔铁路线去了。
他们两个当然也可以再往密营方向绕,可是不行,那样太累了,他们也需要休息了。
于是,他们两个在山野间对付了一夜后便奔一个大屯子来了。
至于说打听到老牟是木匠,那却是小不点从几个上山砍柴的百姓那里问来的!
磨刀不误砍柴功,有了这滑雪板他们两个返回密营却只能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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