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兰县附近是平越道这边少见的旱地,水师的优势也就发挥不出来,而让水师战兵在陆地上强攻一座有数万大军死守的坚城并不是他们擅长的事,在沈冷近乎严苛的训练下,哪怕他不在水师王根栋也会按照他的要求不间断的加练,巡海水师的战兵战斗力已经不输于四疆虎狼,可水师就是水师,让他们在陆地上厮杀没什么,让他们攻城,这是他们并没有经常演练的东西。
在打造攻城器械的同时,沈冷依然没有停下来思考,如何才能用损失最小的方式拿下这座城池?
他画了抛石车的草图,可根本就造不出来,第一他画的只是轮廓,太多零部件在草图上体现不出来,况且沈冷也记不住,他又不是神,术业有专攻,强行想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毫无意义。
大宁战兵每日都在庭兰县城外大声宣读沈冷发布的弃械令,可三天过去了,庭兰县城里的百姓似乎不为所动,人心都差不多,不把他们打疼一下,光吓唬没什么用。
坐在庭兰县城外的高坡上,沈冷一直看着那座规模不小的坚城,可是他的思考已经陷入了一种僵局,没有方向突破。
如果他不惜死人强攻,对于大宁战兵来说,以一万一千兵力攻破有四万余人坚守的城池也不是没有希望,不算天方夜谭,可是损失必然惨重,也许至少会有数千战兵兄弟战死于此,可怕的是损失数千人若不能攻破怎么办?
陈冉从远处过来,走到沈冷身边蹲下来说道:“斥候向外已经到了近百里,没有发现越人有援兵过来的迹象,估计着也没有人敢来,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今天明天确定敌军不会有外援的情况下,我带人攻一波试试。”
“再等等。”
沈冷道:“我再想想。”
陈冉道:“再想想应该也没什么好法子了,我昨天登高看过,他们把城墙上都用沙袋隔开,大概十丈隔开一道墙,也就是说我们攻上去,也会在十丈范围内被围攻,不管在什么位置杀上去,都是十丈范围内,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城门十之七八也已经被他们堵死,攻城锤撞不开,那就只能是用最笨的办法。”
“伤亡太大。”
沈冷还是摇头:“还是再想想。”
“庭兰县城是现在叛军据守的最坚固的一座城了,尽快拿下,其他各地的叛军就会闻风丧胆,拖的时间越久,叛军的斗志反而越强。”
陈冉道:“让我去吧,总得试试才行。”
沈冷拍了拍陈冉的肩膀:“两天,再等两天,如果两天我再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我亲自带队去攻,你继续安排斥候,确保敌人进入百里范围内就会发现,如果敌人有援兵这一仗更不好打,我们猛攻之际,就算是一群乌合之众从背后杀过来后果也不堪设想。”
陈冉道:“放心,斥候那边都安排好了。”
“攻城之际,守军给我们带来最大伤害的就是弓箭。”
沈冷坐在那看着远处的庭兰县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如何将弓箭带给我们的伤亡降到最低靠近城墙,这是现在该想的事,可是城外一马平川没个遮拦,队伍上去,全在敌人的羽箭覆盖之下。”
陈冉:“盾阵呢?”
“盾阵的伤亡也不会小,士兵们密集队形才能让盾阵防护效果最好,可这样一来,城墙上的弩车能瞄准了打,人挨着人以盾牌遮挡,看不到前面的路只能是蒙着走,移动速度太慢,我看过,城墙上的重弩数量不少,以盾阵的移动速度,从进入越人重弩射程范围之内到可攻城的距离,盾阵坚持不住,会被重弩打的七零八落。”
陈冉听完后叹了口气:“妈的老子要是会法术就好了,让他们的箭射不到咱们。”
沈冷笑道:“会法术直接把城打开不就好了,或者飞进去。”
陈冉比划了一下说道:“我陈大仙可飞天遁地。”
沈冷一怔,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飞天遁地?”
陈冉道:“我也就随口说说,你这还当真了?哪有人能飞天遁地的......”
沈冷哈哈大笑,在陈冉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飞天是没人能飞天,可遁地也许不难。”
陈冉懵了:“什么意思?谁还能从地下穿过去?咦......你的意思是说,咱们挖地道进城?可是那太难了,外面太空旷,我们挖地道的话敌人在城墙上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就算是从越人的城防武器射程之外开始挖,算距离也得至少一里多外,挖一里多长的地道,保证不坍塌就要有足够的深度,况且挖进去之后越人早就在那等着了,咱们一挖出头就会被敌人按着打。”
沈冷笑道:“挖是挖,不挖地道。”
陈冉没动。
沈冷起身往高坡下边走:“召集所有辅兵,挖壕沟!”
陈冉还是一脸懵:“挖壕沟?”
下午的时候,大量的战兵辅兵开始挖掘壕沟,从十几处同时开挖,算计好了路线和距离,之字形往前挖,壕沟大概有一人深差不多两个人肩宽的宽度,射程之外就分段挖然后再连通,等到了射程之内就在壕沟里边继续往前挖。
庭兰县城墙上,越人将军栾千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外面的宁军:“他们是要干什么?”
栾千尺是这支四万余人叛军的首领,也是苏北县屯田越人将军栾白石的亲哥哥,两个人之所以当初第一批向大宁投降,并不是因为他们无力再战,而是当时的南越国师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那时候越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国土已经被大宁战兵攻占,剩下的越军再打下去怕也是要全军覆没的结局,国师觉得,与其将所有军队打没,不如保存下来,在未来如果有机会的话再奋力一战谋南越复国。
这个计划被一部分人认可被一部分人排斥,排斥者骂他是叛国贼是懦夫,而支持者则认为这是最理智的办法了。
最终,栾千尺和栾白石兄弟接受了国师的想法,率军向大宁战兵投降,并且作为先锋,协助宁军拿下了不少城池,大部分都是被栾千尺和栾白石两兄弟劝降,而这劝降,实则也是接受了国师的想法。
被围困在庭兰县之前,栾千尺甚至一度认为南越复国就在眼前,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各地越军猝不及防,那支骤然出现的大宁战兵横扫各地,最让他难以理解的是,这几年来明明是按照宁军方式训练,如今也按照宁军武器配置装备起来的越军依然不堪一击,这让栾千尺愤怒也让他生出来一种无力。
他一直都在用宁军的训练方式训练他的手下,有了大量的财力物力支持,他又得以不断的暗中打造兵器甲械,当越人和宁人站在了同样的条件下,依然打不过,甚至依然是被宁人屡屡以少胜多,这种感觉对于栾千尺来说根本难以接受。
副将宋端成看了看城外挖沟的宁军,又看了看大将军栾千尺:“难道他们是想挖挖渠引水?可是最近的河道也在几十里外,他们怎么可能把水引过来,再说了,靠着这些弯弯曲曲的壕沟能引过来多少水......”
“不对。”
栾千尺忽然反应过来:“他们挖沟是用来避箭的。”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下令:“所有重弩,瞄着宁人打!”
城墙上的重弩开始调整角度,一支一支小腿粗细的重弩呼啸而出,然而这么远的距离俯射下去,宁军又在壕沟里,从上往下的角度斜着射过去的重弩要想精准打进壕沟里谈何容易?一支一支重弩戳在地上打的碎土纷飞,而在壕沟里的宁军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同时开挖的十几条壕沟依然在不断的向前。
半个时辰之后,壕沟进入了弓箭的抛射范围之内,越人开始疯狂的把羽箭送下去,而在壕沟里的宁军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壕沟只有两个人肩膀那么宽,羽箭落进来的概率很低了,把盾牌架在壕沟上边,只有前边挖沟的几个人露出来,伤亡微乎其微。
“大将军!”
宋端成的脸色越来越白:“这样不行啊,他们很快就能挖到城墙下边了。”
“他们兵力不足,就算是挖到城墙下边,他们也没那么容易能攻上来。”
栾千尺大声吩咐着:“增派弓箭手上来!”
天很快就黑了,宁军的壕沟也终于挖到了城墙下不远处,城墙上的越人依然在不断的往下放箭,可是蹲在壕沟里的大宁战兵头顶上就是盾牌,羽箭噼噼啪啪的打在盾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
城墙上火把通明,越人的喊叫声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越是这样,就越是显得他们慌了。
“没事的,没事的。”
宋端成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城墙上都隔开了,他们上来也没办法很快攻占全部城墙,而且他们的云梯不好运上来,地都被他们自己挖的坑坑洼洼......”
宁军大营这边也一样的灯火通明,沈冷把铁盔戴好,黑线刀挂在后背上:“今夜务必将庭兰县城拿下,王阔海,陈冉,你们两个带亲兵营跟我先上!”
“呼!”
士兵们发出低沉的咆哮,胸甲被一次次敲响。
“攻!”
随着沈冷的一声令下,士兵们快速的进入了壕沟,猫着腰往前冲,很快,所有壕沟里全都是战兵,云梯在他们的头顶接力运过来,速度奇快。
“来了!”
城墙上的栾千尺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准备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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