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一切人嘶马啼喧嚣停止,静谧重临。
清风吹散了浓郁的腥气。
袅袅的黑烟自恶魔号角的枪口升起,白色披风猎猎作舞,猩红的仿佛被血染成的红十字飘扬着......
王恺退出弹壳,缓缓从子弹带里捻出子弹,一一填充进去,直到弹仓压满,才重新背在了身后。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默了片刻,随后从包裹里取出了那枚橡木化石烟斗。
点燃,抽了一口。
“此情此景,既非良辰,更无美景,但却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他轻声道。
动静似乎惊动了镇上的巡逻队,不多时,便能远远地听到密集的马蹄声响起。
王恺将烟斗中的余烬倒出,蹲在了第一具佣兵的尸体边上,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条一看就是很名贵的女士金项链。
很明显,原主人不是他。
王恺顺手摘下来,又从他的兜里摸出了三枚银第纳尔。
“真有钱。”
王恺笑容略带嘲讽。
“尊敬的骑士先生,我是森姆特的治安官,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名穿着锁链甲的骑兵望着这遍地伏尸,一阵头皮发麻,但还是强忍着恐惧上前交涉。
王恺对此置若罔闻,仍自顾自地打扫战场。
不得不说,这帮佣兵们并不像他们的穿着那样穷,也或许是因为他们刚刚开了张,所以林林总总搜刮下来,金银钱币贵重饰品居然能垒成一座小山,加起来恐怕得有三四十斤重。
“看来抢劫真的来钱很快,就是有钱拿,未必有命花。”
巡逻队望着这一幕,似乎也开始意识到发生什么了,之前他们就听说有位圣殿骑士从镇子旁经过,还感觉相当棘手,因为镇子上那些地头蛇几乎没几个好人,这不立刻便惹出事了吗!
“是猎爪佣兵团。”有人小声嘀咕道,“估计是正在‘做生意’被这位煞星给逮了个正着。”
一个性情暴烈的大汉忍不住低吼道:“该死,我表弟也在里面!回去我怎么向我姑妈交代!”
“别冲动!那可是圣殿骑士!”立刻有人拉住他,“你想送死,我们可不想跟你一起。”
“我呸!他是圣殿骑士?”大汉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强忍住怒火道,“他杀了那么多人,你看他居然还在笑!这分明是个恶魔!”
有人冷嘲热讽道:“呵呵,你表弟是个什么德性你自己最清楚,圣殿骑士不是我们招惹的起的,就算是提伯斯男爵也是一样。”
大汉刚要发作,就听他们的首领冷冷道:“史克特说得对,找死别连累我们。”
......
远方。
一名披着破旧皮衣的佣兵站在山头,远远地看向这里,虬起的肌肉撑起皮衣,手中的瓶装葡萄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咕噜——
一大口咽下。
他哈了一口酒气,嘴角挑起,他正是昨天晚上,循着富商一行,单枪匹马将其商队洗劫一空的通缉要犯,。
“刚才那股气息,是传说级装备的感觉......圣殿骑士果然都是有钱人。”
他的眼神炙热了起来。
“我怪盗德普抢过帝都的中央银行,可还真没抢过一位圣殿骑士,好激动。”
“可是该死的,我怎么感觉这小子的作风那么讨人喜欢呢。”
“要不......放他一马?”
“可是总感觉亏了……还是老办法决定吧。”
他抬手丢出了一枚第纳尔,心中默念,如果上面是鹰徽,就抢;如果上面是金雀花,就放他一马。
但不管怎样,至少留他一命。
银币缓缓坠落,明晃晃的帝国鹰徽朝上落地,发出并不清脆的声响。
看来王恺要倒霉了。
然而就在这时,那人又捻起这枚第纳尔,给它翻了一个面。
他有些浮夸道:“幸运的小子啊,能从伟大的传奇盗贼德普手中逃脱,你可以吹一年!”
德普从来不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他的心中早有选择。
至于为什么多此一举……可能是因为他的脑袋瓦特掉了。
……
“我的名字是凯因,荣誉圣殿骑士。”
王恺将自己的战利品收好,甚至都没交代任何前因后果,就这么淡淡道。
没有人答话,他的目光掠过那一张张或愧疚,或恐惧,或愤怒,或憎恨的眼神,嘴角掀起了一个满含轻蔑的笑容。
他扛起一把佣兵使用的双手大剑,走到草丛,劈开草木,开始掘土。
镇卫们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不敢有丝毫靠近。
良久,坑挖好了,方方正正,躺进去两个人都不会感觉很挤。
他蹲在少女的身边,伸出手,赶走了蚊蝇,又将少女的眼睛合上了。
他小声道:“正义或许会迟到,也会缺席,甚至被邪恶吞噬殆尽,但起码这次没有。”
“安息吧。”
他将少女拖进坑里,一捧一捧撒上泥土,以剑为碑。
做完这一切,他翻身上马,扬鞭远去。
从始至终,他没有看那些尸位素餐的镇卫队一眼。
此后,在森姆特小镇的许多年,都流传着有个叫作凯因的恶魔的传说。
知情者没有解释,不知情者盲从于此。
他手段的酷烈,以及那几十条人命后的家属,好友,更是咬牙切齿,不断渲染着这个恶魔的可怕以及……无恶不作!
很快,这个传说便蔓延了出去,成了夜晚能让小孩止啼的恐怖故事。
……
事件的起因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被佣兵们害死这个少女是一位富商的女儿,他委托森姆特小镇的猎爪佣兵团将女儿送往瓦伦丁。
其实本不应该酿成这等惨剧,因为佣兵们虽然时常在强盗与佣兵两个身份间摇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重视自己的名声了。
倘若次次任务都失败,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委托他们。
然而这猎爪佣兵团在即将离开森姆特时,秘密组织了一次对另一伙商队的劫掠,消息被少女偶然间听到了,于是只能杀人灭口。
那一天,森姆特小镇许多家庭都弥漫着沉重的气氛以及压低的哭泣声。
“我儿到底怎么惹到了那个恶魔了。”
一位母亲痛哭流涕。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她长得那么骚,还想多管闲事,她不死谁死!她就是该死啊,为什么要我儿偿命?”
这位母亲疯狂嘶吼着:“完了,全完了,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
她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丈夫早年做佣兵时就死了,没了这个儿子,她也的确活不下去了——只是小人物的命运,谁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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