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落。夜
晚的京城,依旧如此繁华。没
有人注意到,一队车队守卫森严,从皇宫而出,直驰城北,在城北城楼下停了下来。
守城令立即到来,在得知了来人的身份之后,大为吃惊,急忙忙让所有士兵加强守卫,更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一边。
马车之中走出了一个中年人,他淡然地道:“守城令何在?”
守城令立即上前,无比恭敬地道:“臣在!”“
城楼之上,能看见城郊新建的房屋吗?”皇帝淡然开口。守
城令道:“启禀圣上,可以!今夜早些十分,京兆尹……”
可是他还没有说完,皇帝已经挥挥手,守城令立即不再说话了。
马车四周的侍郎、丞相等人,都骑行跟随,此刻都是疑惑不已。大
半夜的,皇帝不好好在金銮殿里面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皇
帝道;“诸位爱卿,随我上城楼一观。”说
着自己迈步上楼。丞
相等人默然跟上。
皇城高百丈,楼梯勾连,足足爬了小半刻钟,才登上城墙。皇帝等人,都已经微微出了一身细汗。“
圣上,天气寒冷,请早些回去才是!”
贾镇邦开口提醒,皇帝挥挥手不在意,终于走上城楼,他往前走去,从城垛的箭孔之中,看到了城下黑暗中的一片火焰。火
焰三五成群,散落在漫天的寒意之中,给人一种温暖感。贾
镇邦、杨万机等人,也走到了一边,往下看了过去。甄史厦看到那新建的无数房屋之前,居然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不禁吃了一惊。
“这些都是些什么人?这些房屋还没有人居住……”
甄史厦意外地开口,其他人顿时一惊,皇帝忽然举起手,道:“先不要说话,噤声听一听。”
顿时,群臣静默,站在冰冷的城楼上,随着夜风的吹拂,隐隐约约听到了下方的欢腾之声。
“京城人兮多艰难,无产无业兮家难还!”
“年年苦兮无积蓄,坐看门前黄花残。”“
老天怜我兮少甘露,使我苦劳莫雨天。”“
大地怜我兮生神泉,酷暑有饮兮沐溪前……”
……“
如今突蒙天神幸,骤得广厦千万间……人生有苦当有乐,一生所系在良田!”一
首农夫的吟唱,随着寒风送进了众人的耳中,安静的夜里,听来居然别有感觉。歌中的辛苦叹息,更是深入人心。
一年到头,终无所获。隐
隐然,民谣、民歌,不少传上了城头,内容大致不差,均是感怀时艰,命运多难。夹
杂着一阵喝酒的痛快声音,一个高亢的声音,吟诗一首,动人心魂: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
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
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
此私自愧,今日不能忘。
一曲白居易的观刈麦,字字如血,发自肺腑,诗罢,隐隐然有百姓的劝慰感叹之声。“
这,这是李图的声音!”城
楼之上,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李图不是刚刚拿到了这几千间房屋的所有权吗?怎么大晚上的,就带着一群百姓跑来这里聚会了?
贾镇邦等,都是皱紧了眉头,文仲阁杨万机,心中也是狐疑到了极点。
皇帝久久不语,忽然拍了拍那城垛,道:“朕深居宫中,久不曾听闻民声,不曾想,这京城之中,还有这么多的贫苦之人。”
他声音之中,颇有种唏嘘自责之意。
“圣上,您体恤民情,已经是千古少有。 ”贾镇邦恭敬开口。皇
帝摇摇头,道:“走,下去看看。”当
即,皇帝等人转身下了楼,却没有出城的意思,而是道:“京城令,你前去叫一个百姓过来,不得泄露朕等在此地。”京
城令得令,当即快速出了城门。等
待许久之后,京城令带回来了一个微醺的老者,正是那李友德。京城令恭敬地到了皇帝身前,才:“臣已经将知情者带来了。”又转过头,道:“李友德,这几位大人问你话,你老实回答!”
皇帝挥挥手,京城令立在了一边,皇帝便朝着李友德瞧了一眼,这老汉衣服单薄,形容削瘦,的确是穷苦之人。李
友德跟着京城令进城,本就有三分不悦,一边催道:“几位老爷,要问什么你快问,我还要去和李图大人喝酒嘞!”
闻言,贾镇邦等顿时都是眉头一沉。
这老汉好不知规矩,居然敢和当今天子,这般说话?
就凭这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人头落地,更是可以让李图死无葬身之地!但
皇帝却丝毫没有愠怒之色,而是温声道:“老丈,你们为何在此地聚会?”
李友德闻言,瞪了皇帝一眼,道:“怎么,我们在这里聚会,犯了法了?”见
这老汉这么不识趣,贾镇邦急忙打圆场,道:“这位老丈,你别着急,我们不是来问罪的,就是了解下情况。”其
他人也是暗自捏了把汗,乖乖,也只有这老汉有这么胆子了。
李友德这才道:“有什么好了解?李图大人对我们百姓好,让我们安乐城上千的穷苦百姓,从今日起,住进城外新建的房屋,大家伙高兴,闹天狗,欢迎李图大人!”提
起李图,他话语中都带着一股自豪之气。闻
言,瞬间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贾镇邦甄史厦等,瞬间失色。
文仲阁杨万机,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李图让你们住进了城外的房屋,这是怎么回事?”甄
史厦忍不住了,直接急忙开口发问。李
友德不禁咧嘴笑了笑,道:“李图大人体恤民情。咱们安乐城的老百姓,终日受大族压迫,连个住处也没有!李大人发了新令,凡是鳏寡孤独,可以永生租住在这片新房中,普通穷苦人家,三年一期轮住嘞!说了你们也不懂!”
闻言,贾镇邦等人更是狐疑不已,李图拼着丢掉乌纱帽甚至杀头的风险,就是为了将这些房子租给这些百姓?这
家伙脑子不是抽了吧?当然得租给世家大族有钱人,才有钱赚,租给这些穷人,那是鸡脚上抠油,十年抠不到二两!
皇帝却是微微一笑,道:“老丈,那李图收你们多少钱租金?”
见他问此,李友德更是自豪无比,道:“嘿!说来你们不信!李图大人,每年只收一文钱租金,而且说了,这法令,不会更改!简直是我们穷人的再生父母!哎,不说了不说了,你们问完了没有,问完了我回去喝酒了,老汉我几十年没这么开心了!”
眼见李友德十分不耐烦了,皇帝微微一笑,道:“老丈,你去吧,多谢了。”
李友德随即转身出了城,脚步也比平日更稳健。他永远也不知道,在某个深夜里,他曾经毫不客气地和皇帝说过话。
李友德说完离去,但是场中却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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