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说过,自秦朝开始中国历史便分为两头,如果世界走向另外一边,那将是一个人人如龙时代,不会每朝每代皆是太岁分尸,食其肉,唾其骨。"
"人人如龙,那可能吗?"
"或许吧,如果庸人不曾诞生,也不曾滚雪球般,诞生那么多魔崇,那么。也不至于整片江湖被它操控独断上千年.....这一次成仙,他一定又会去阻拦,甚至,对手是程琦的话,它或许会带着天下的魔崇齐至。"
李暗早已坐在四川大山内的一座大院内,手里轻轻放下一块当年被送给的铜黄怀表,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望向更远处的一座深山。
入秋了。
凉风夹杂着细雨,透骨寒冷。
细碎凉雨纷纷扬扬落下,连绵不绝,天空,仿佛蒙上了一片灰色薄雾。
大院里。李如秋这位威仪的中年人,满是复杂的看着父亲喃喃自语。
他的父亲李暗,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买下了这个大院,说这里将是自己的坟墓,安息之地。并且,早已在大院里备好了自己的棺材。
买下院落之后便不曾来过,而今天却过来了,他隐约猜到这意味着什么。
自与程游一战后,父亲李暗,就带他直接来到了这里,静静等待,等了三天,直到刚刚,他才从交流会传来消息,程琦要在四川的一座大山里成仙,邀请天下阴人观礼。
也就是这里附近。
而他们,早就提前来到这里。
"父亲,你早就知道了吗?早在多年以前,就知道程琦迟早要有一天,在四川大山深处,成仙,请天下人观礼?"李如秋浑身颤抖。
李暗看向旁边的李如秋,满是笑意,"你不是问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父亲。"李如秋恭恭敬敬站在旁边,"我知道当年,程琦的妻子曾经来暗杀过你,所以,我才让儿子在圈子交流会上挑衅,没有想到,明明与我儿同辈,却已经能...."
"没事。"
李暗眼眸深邃望向天空,仿佛回到数年以前,"当年的事情。你想知道,我给你说一说吧。"
数年前。
"请李暗大宗师,为天下江湖赴死!"大院面前,张怡涵悄无声息的走进,冷声弯腰抱拳。
"是程琦叫你来的?你们夫妻,真是一对疯子!"李暗问。
"不是他让我来的,他不舍得,也拉不下脸皮,他认为各位老一辈宗师,已经做得够多了。"张怡涵低声说道:"是我自己的主意,各位老宗师临死前,不若为天下出一份力,反正各位,已经为天下奔波半生,死后干脆,也尽最后一份余热。"
李暗老人的声音沧桑,"程埙、以及其他老一辈,最近频繁离世,也是你暗中拜访的吧......如若,我不愿意死呢?"
"那便请前辈去死!为后人谋福!"
张怡涵眼眸冒着决意,带着莫名杀意,仿佛便要动手。
"有意思.....就你这样,还是圣人道?黑圣人....."李暗沉默了一下,"老朽这条老命也无用,等我一段时间吧,我不是其他老牌阴人,我转阴人之后,阴术还没有彻底抵达巅峰,远不如其他同辈,到时候彻底阴术圆满。我自己去....."
张怡涵纹丝不动。
李暗闪过温怒,冷声说道:"你真以为,我像其他老人,可强杀不成?我的阴术,最克阴人,与我动手,反倒你要死在这里....到时候,我作用,将比现在还大!"
张怡涵沉默了一下,身子倒退了,身影消失阴影中。
院子里的细雨,仍旧在继续下,偶尔,传来细微的虫鸣和鸟叫。
旁边,李如秋沉默,听得浑身震撼,知道其中这短短一段经历,已经蕴含太多意思了。
"这些年,幸亏赶上了,所幸,见到了真正的日游神,有所感悟。"李暗坐在摇椅上,摇着蒲扇,遥遥望着窗外的大山。
他缓缓站起身。
轰!
一股奇异的气息蔓延。他老迈的皮肤恢复红润,苍老的容颜变得年轻。
李暗老人在破道!
如之前的陆尘艾一样。
一眨眼之间,仿佛回光返照一般,除了头发难以变化,他已经肌肤红润,变成一个白发披肩的年轻人。
"舞台的一切。都彻底搭建好了,程琦,你真的能做到吗!!"白发披肩的年轻人哈哈大笑,大步稳健。
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有少年人胸怀天下的峥嵘气势,这位当年民国一代武行大宗师年轻人,迎着纷纷的细雨。走出院子大门。
"父亲......"
李如秋呆呆的望着院落,心头猛然一酸,忍不住闭上双眼。
院子里,躺着一具走到一半的老人尸骨。
在李如秋的眼中,父亲破道。强行成仙,刚刚恢复年轻,走出了几步路,就已经迅速苍老,倒下化为尸骨,而灵魂,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然死亡.....仍旧在大步走出院落,走向四川的深山。
那灵魂,是恢复身体血气巅峰那几年,才有的灵魂异象--日游神。
"父亲啊...."许久,李如秋缓缓睁开眼,收拾尸骨。准备好的棺木迅速铺上,一个坟头埋在院落里。
迎着院里冷清的微微细雨,李如秋叩首,一拜眼前的墓碑:
"武行宗师李暗之墓。"
......
天空,黑色乌云漫布。
同一时间,勐家祖庙之中。
勐先生跪倒在先祖排位面前,低语道:"那个不孝女,强逼了好久,终于算是留有后代了......是一位太岁婴儿,再加上我勐家本来的长生不老药,下一代,有两份不老药,有出两位老牌宗师的资本,只怕更加辉煌,可以安心了,了无牵挂。"
勐先生站起身,复杂的看着四周的一切,微微闭上眼眸。
他站在祖庙中央,仿佛看到民国时代的那一场恩怨,廖轻衫,也同样跪倒在这座祖庙里,嚎嚎大哭,哭了一日夜之后,毅然决定杀他的父亲。勐江海。
为天下杀夫!
何等的决然!
"寻龙风水师一脉,祖训如此,父辈如此,我亦如此......九龙公道杯,杯水量公道,而我的公道是......."勐先生沉默了一下。扭头大步离开。
他的嘴角,忽然微微划起一抹弧度,他身后,请程家继续纹的"谣龙"纹身,隐约散发可怕的气势。
"我出手了,但是程琦。你真的能做到吗?它们实在太多了....."
......
大坝山,冷风吹落一地泛黄的枫叶。
这个在深山里的村落,早已经几乎无人居住,房屋里久无人居,村里遍地落叶,秋风萧瑟。说不出的冷清。
只有一位老农,仍旧在农田里耕耘。
"爷爷,要帮忙吗?"
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活泼欢快的走出来。
王富贵扭头,温和的看着乖巧懂事的孙女,特异从大学请假回来陪自己,自然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不想自己去。
而王富贵,本来便不准备去,他老了,或许是雄心不再,也不想趟这摊浑水,他更知道事不可为。
老人迟缓的放下锄头,披上灰色棉衣,坐在屋前的一张木椅上,捶着膝盖,"天气一冷,风湿又犯了,内家功巅峰,延年益寿,可到了一百岁,也扛不住了,老了,真是老了...."
孙女乖巧的过来替爷爷捶背,"爷爷,今天我大学的辅修课程,修到理财了,我以后要赚好多好多的钱...."
"我啊...我不想....去做那么无意义的事情,我不能陪你们去了。"王富贵眼泪忽然流淌下来,麻木呆滞的望着远处农田里,那是每个时代的大坝山沙盘,一排排并列。
"爷爷!爷爷!你怎么哭了?!"
孙女慌了,手无足措,连忙拿出纸巾帮忙擦拭眼泪。
"不能做到的,根本不能做到.......我守着大坝山的历史,比你们更了解一些东西,我了解它的可怕,它每杀一位仙,就意味诞生一位魔,数千年的积累,诞生的魔崇,实在太多了,无数年来,已经彻底把仙路堵死了,越堵越死。"
王富贵喃喃着,流淌着浑浊的老泪,"不是老奴,惜自己这条老牌阴人的贱命,而是本来就是无意义的死亡,何必去送命?"
"程埙老爷啊,那些不可改变的,它终究,不可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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