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顺帝心里有一股火,不发泄出来不痛快,脸色紧绷着,怒容不见半分好转。
傅炎很快被外面涌进来的御林军团团围住,他仍旧面不改色,看着上头的弘顺帝,微抿着唇,一言不发。
弘顺帝沉声道:“我大魏乃天朝上国,追根溯源,有上千年的医术传承,怎么可能比不上洋人?还引进西医,简直是胡说八道!”
“可杜家四爷的病情在大魏医治不了,只能等死,去了西洋做手术就恢复了,这是事实。”傅炎仍旧态度强硬地说。
弘顺帝指着他,“那你告诉朕,朕安排给你带去的太医有没有起到作用,那些药又是给谁服用了的?”
傅炎再一次无话。
的确,弘顺帝没说错,他们带去的太医在中间帮了不少忙,因为西药目前还不够完善,药效不太显著,所以带去的丸药草药也服用了不少。
“你来之前,朕刚问过太医,太医告诉朕,杜程均之所以能恢复,本朝太医的功劳最大,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傅炎一瞬间语塞,低下头,满心嘲讽。
为了献媚讨好,那帮太医竟然昧着良心否认了西洋医术,反而无底线地自夸。
如此愚昧无知固步自封,早晚与世隔绝,这所谓的泱泱大国,还能撑到何时?
傅凉枭低笑一声,“父皇总说西洋比不上我大魏,不过儿臣倒是觉得,父皇还是挺喜欢西洋货的,不信您仔细看看这大殿里的东西,墙上挂的是西洋钟,父皇饮用的茶杯里,泡的是西洋参,时不时地登上塔楼,父皇还喜欢用西洋望远镜观景,甚至于,父皇的寝殿里还挂着一幅西洋油画,宫宴的时候,不也常常让西洋乐师出席吗?”
弘顺帝突然噎住,人虽不说话,脸上突突跳动的肌肉和越皱越紧的眉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怒,“老七!”
“父皇。”傅凉枭抬眼,认真看着弘顺帝,“您看仔细了,站在堂下的是德亲王世子傅炎,不是怀王傅凉煜。傅炎护送杜家四爷去西洋有功,理应大赏,而不是让人抓起来,您要是因为这么一句话抓了傅炎,让宫里的西洋人怎么看,传教士们要是把这事儿给传回去,马上就会引起纷争。父皇要抓傅炎儿臣不反对,但儿臣希望,父皇能从大局出发,三思而后行。”
弘顺帝捏了捏眉心,脸色阴沉沉的,“放了傅炎!”
御林军们很快退了出去。
傅炎自始至终都笔直地站着,不过心里对于这个生父的失望又加深了一层。
不是失望他要抓自己,而是失望于弘顺帝的治国理念,西洋的不少技术已经领先大魏太多,承认别人的好,虚心接受和学习就有那么难吗?为什么非要掩耳盗铃?
这次若不是有幸去了西洋看到那些先进的东西,恐怕他也会觉得大魏这样的天朝上国才是遥遥领先于全世界的。
由此可见,走出国门看世界有多重要。
“你们俩都出去!”弘顺帝用手撑着脑袋,脸上神情很是复杂。
傅凉枭二人很快告退。
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傅炎道:“刚才多谢王爷替我解围。”
“举手之劳罢了。”傅凉枭看了傅炎一眼,说道:“不过刚才那个情形,我怀疑皇上连你是谁都没分清楚。”
傅炎疑惑,“此话怎讲?”
“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傅凉枭摇摇头,“可一时半会,我又说不出来他哪里怪,兴许,是我看错了。”
傅炎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那会让他想起自己有一个糟糕透顶的生父。
“去了一趟西洋,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有专门给王爷备礼物,一会儿回去,我让人送来楚王府。”
傅凉枭淡笑,“辛苦了。”
傅炎道:“其实对我来说,能去到那么远的地方见识到那么多与咱们本土不一样的新奇东西,是一次不小的收获,谈不上辛苦,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倒还想再去一次,不过看这情况,怕也是不可能了。”
“那可不一定。”傅凉枭挑眉道:“毕竟他只能做几十年的皇帝。”
言下之意,下一任皇帝没准儿就比弘顺帝开明,眼界宽阔。
傅炎沉默片刻,四周扫了一眼,看向傅凉枭,悄声道:“我听人秘传,皇上服用了长生药,那药若是真的,只怕他要永定江山了。”
傅凉枭不答反问,“世子相信吗?”
“什么?”
“你觉得这世上有长生药?”
“可能……皇上觉得有吧!”傅炎幽幽道。
“对,就是他觉得有,所以就有了,而且只能他有。”
傅炎再次不解地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却不再说话了,只是慢慢地朝前走着,神情若有所思。
前世因为弘顺帝太早驾崩,所以他一直没弄懂那个长生药是怎么回事。
不过弘顺帝之所以驾崩,不是被谁下了毒,而是因为染了顽疾,不治身亡。
给皇帝下药这种事,基本上是不可能成功的,皇帝每日的膳食,从御膳房开始就经过了层层把关,之后还有专人试菜,银针试毒。
不管是谁,要想突破其中某一个环节把毒神不知鬼不觉地掺进去弄死皇帝,那都是异想天开。
所以傅凉枭前世能早早当上皇帝,多多少少占了点运气的成分。
要不是弘顺帝那病来得及时,他恐怕还要多斗一二十年。
也正是因为打听到弘顺帝的病情不可能好转,所以他前世才会抓紧机会斗翻那几个兄弟,致使弘顺帝立无可立,不得已,让傅凉枭当了太子,最终继承大统。
这一世很多人的命运轨迹都发生了偏转。
弘顺帝不仅没有身染顽疾,还活得一日比一日精神。
傅凉枭在跟几个兄弟明争暗斗的同时,当然还要照顾一下他这位“慈父”,否则弘顺帝活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
天竺有一种蛊,名叫“执念”,潜伏期特别长,幼卵只有针尖那么大。
幼卵时期种进去,要很多年才能开始长大,此蛊不会损害人的身体,它只会无限放大宿主的负面情绪,比如:仇恨、猜疑、嫉妒等等,最终让它们变得偏执,疯狂,直到把人逼死。
傅凉枭在重生的那一年给弘顺帝种下了这种蛊,按照日子来推算,如今还不到发作的时候,“执念”应该还在潜伏。
然而刚才弘顺帝竟然莫名其妙的发火,这让傅凉枭觉得相当奇怪。
难道弘顺帝服用了什么能催化“执念”提前发作的药?
可是,弘顺帝近来身体康健,就算是上次因为皇陵被盗一事气得卧床,所喝的汤药也只是一般的理气药,太医院那边都有记录。
这些药对“执念”是起不到作用的。
除非……
傅凉枭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长生药。
弘顺帝服过的所有药里面,就只有这种最特殊,因为没人见过,更没人知道成分是什么,该怎么服用。
只是让傅凉枭想不通的是,长生药这种东西,难道不止一颗,还分时段服用?否则距离他母亲被换出去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弘顺帝为什么还在服药?
傅炎见他一直沉思,便没打扰,两人在皇城门口分道扬镳。
傅炎回了德亲王府,傅凉枭回了楚王府。
见到他进来,杜晓瑜亲自起身给他解了御寒的斗篷,笑问:“怎么今日入宫这么久才回来,遇到什么事了吗?”
傅凉枭坐下来,逗弄了小离忧一会才问杜晓瑜,“筱筱,你听说过蛊虫吗?”
杜晓瑜面色微变,“蛊虫?”
她听说过,但是从来没见过,“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傅凉枭缓缓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假如我给一个人下了蛊,而另外一个陌生人却用一种药,在宿主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阴差阳错让我种的蛊提前发作了,你觉得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有多大?”
“万分之一的可能。”杜晓瑜道:“基本趋近于零。”
“那如果这事儿真的发生了呢?”
“一般来说,不可能。”杜晓瑜道:“我虽然不懂蛊,但在杂书上看过一些,一只蛊被诱发的最直接方式是用另外一只蛊,所以便有子母蛊和阴阳蛊之说,用药诱发,应该算是高端手法了,因为配药要从蛊的潜伏期和其他很多因素考虑,随随便便配出来是没有作用的。
如果你说的事真的发生了,那只能说明,用药的人一早就知道你给宿主下了蛊,甚至有可能,你的蛊和他手中的药出自同一家。否则天下那么多的蛊虫,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能那么巧刚好把你的蛊给诱发了,而且还是在宿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说到这里,杜晓瑜疑惑地看向傅凉枭,“王爷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傅凉枭关上门窗,把自己给弘顺帝下蛊的事说了出来,并告诉她,“执念”的潜伏期还没完,弘顺帝就开始不对劲了,应该就是长生药惹的祸。
杜晓瑜听得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早就知道自家夫君有野心,没想到野心这般大,竟然敢给皇帝下蛊。
要知道这种事一旦被发现,可是要灭门的啊!
“筱筱帮我分析分析,这件事你怎么看?”傅凉枭道。
杜晓瑜问他,“那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傅凉枭道:“天竺。”
杜晓瑜皱眉,“能提供长生药的人是庆国世子,你的蛊却是从天竺来的,有没有可能,当年给你蛊的人就是庆国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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