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讨论得很热烈，没有听到身后有不停的热烈的打招呼声，直到一个男人走到他们这桌，和气地问：“抱歉，这里可以坐吗？”
“小马哥！”一直埋头对付鸡扒的王国华抬起头来，脱口而出，愣在当场。
这几天他没什么事，除了陪陈笃出来谈事外，就是留在地道投资，陈笃和林涛自然有滔滔不绝的话题，他就有些无聊了，陈笃怕他闷得慌，特地买了一台录像机，他便去楼下寰宇的店里，每天都要租几部录像带来看。
看来还是很有效的，这不，连小马哥都认识了。
周闰发今年三十多岁，正是风度翩翩的好时候，他穿着一件白色长袖鳄鱼恤，一条米黄色亚麻长裤，外面批了一件淡青色薄夹克，就这样悠闲味十足的微笑着站在桌边，目光探询地看着桌上几人。
“抱歉，这里可以坐吗？”他很快换了国语。
陈笃笑呵呵道：“发哥啊，请坐。”
“坐，请坐。”王国华赶紧把凳子往边上挪挪，随后也不吃东西了，目光不停地瞥过去。
周闰发坐下来，优雅地咬了一口菠萝包，又喝了口奶茶，对王国华点点头，问道：“你们是内地来的吧？”
陈笃故意调侃道：“发哥难道会看相，我们还没说话就能知道？”
“额，我还真会看相。”周闰发嘿嘿笑了，随后指指两人身上，“不是啦，你们穿的衣服，风格不是很像这边人啦。”
陈笃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王国华，发现还是王国华泄露了身份，没办法，他宁可不穿自己给他买的鳄鱼恤，也非要穿着那件从京城带回来的文化衫。
王国华脸色发苦，郁闷地低下头。
“我可不是看不起你的T恤，我觉得这图案非常好，长城，那是中国的精神所在，这应该是在京城买的吧？”周闰发急忙解释。
王国华抬起头说：“我老板当时在京城做这个生意，有很多套，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
哪怕上过战场杀过敌人，你也免不了追星啊。
见他一副拘谨模样，陈笃心里暗暗好笑。
“原来这位年轻先生是个大老板啊，失敬失敬。”这边，周闰发把注意力转到陈笃身上，抱拳笑道。
陈笃继续调侃：“发哥，我那是小买卖，不能和你相比，计夺大富瑶，拳打上海滩，枪战枫林阁，牌掀新葡京，这才是真正的大佬！”
周闰发一愣，然后开怀大笑，“这位朋友，真是非常了解我啊，请问尊姓大名？”
“我是陈笃，这是卢云海，这是王国华。”陈笃把来港后印好的名片递给他，“发哥的名片也给我一张吧。”
“好，这是我的私人行动电话号码，以后可以一起出来喝茶。”周闰发看陈笃很顺眼，觉得这个年轻人应该很有内蕴，既然有缘认识那有机会交往也不错。
陈笃收起名片问道：“对了，发哥，你常来这里吗？”
“我也是偶尔才来啦，今天我陪老婆过来圣玛利亚做产检，就翘脚跑来这里，好久没有喝到他们的奶茶，嘴馋啦。”周闰发摆摆手，看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我就要过去接她的。”
产检！
陈笃心里咯噔一下，神情奇怪地看了一脸幸福的周闰发一眼，欲言又止。
“发哥，你最近有拍新电影吗？”王国华问道。
“没有啦，从去年开始我就一直歇工，就年前给王晶的《赌侠》跑了一天龙套。”
陈笃很了解周闰发的电影，周闰发的确在90年和91年之间没有拍过什么电影，这是因为发嫂怀孕，也是因为一件不幸的事。
他勉强笑着说：“发哥是个好男人，当然是要好好陪老婆咯。对了发哥，发嫂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到时候如果我还在香港，想过来送红包。”
“预产期是三月份，红包就不必啦，你到时候过来吃顿喜酒那就是赏脸了。”周闰发眉眼间都是幸福的笑意。
陈笃忽然很难过，眼前这个专情爱家的好男人，为了迎接即将降生的女儿，甚至连公主房都准备好了，然而，不幸还是发生了......
为了不让发嫂的身体和精神再受伤害，他从此决定终身不要孩子，还签订了公证协议，在死后把全部身家都捐出来。
“发哥，你会武功吧？”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屏幕上的大明星，还如此亲和，王国华彻底变成了好奇宝宝，与未来的追星族似乎没有什么两样了。
“我哪里会武功，电影里看到的那种效果都是剪辑出来的，喏，就是这样，先拍这个镜头，再拍那个镜头......”周闰发拿着筷子盘子给王国华演示，两人倒是谈得投机。
或许都是秉性纯良之人的缘故吧。
陈笃看着，暗暗下了决定。
“不好意思，陈笃，国华，云海，我得走了。”周闰发看了下表，提出告辞。
“发哥，且慢。”陈笃叫住他，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发哥，刚才我和你开玩笑说你会看相，其实我会！”
“你会？”周闰发一愣，随即又要起身，“那挺不错的，下次有机会再请教你，我得走了。”
“发哥留步！”陈笃再次叫住他，“今日有缘相遇，我突然心血来潮，想来必有缘故，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测个字吧。”
“这没必要吧。”周闰发疑惑不解。
王国华目瞪口呆，不知道陈笃又想做什么，不过想想必有缘由，也就帮着说话：“发哥，我老板测字看相很准的，天机不可泄露，他一般绝不轻易给别人看，除非突然有感觉才会做，你还是让他看看吧。”
还是国华叔这个老搭档懂事啊！
陈笃欣赏地瞥了他一眼，没等周闰发说话，拿过点单的纸笔，刷刷写下一个大字：薈。
“发哥，今日你是陪发嫂过来产检的，所以在兰芳园遇到了我们，那就选发嫂名字中这个字来看吧。”
“不是让我来选字的吗？”周闰发奇怪地嘀咕道。
陈笃没搭理他，左看右看那个字，神情越来越凝重，桌边三人本人都是好玩的心态，渐渐被他带动，一时鸦雀无声。
“发哥，你这孩子应该是千金。”陈笃忽然开口了。
“是啊！”周闰发一脸惊讶，“上个月刚照过，就只有几个人知道，你？”
陈笃摆摆手，“你来看这字，头上有芳草，主生女。”
周闰发有些无力吐槽，名字里带草字头的女人不要太多啊，这个字根本就不是我自己选的好不，你这流程不对头啊！
“发哥，我们算是朋友了吗？”陈笃突然很严肃地问道。
“当然算！”
“那好，既然我们是朋友，有件事我就直说了。”陈笃指着那字声音低沉，“发哥你看，草字下面是一个人，说明发嫂胎中一人，但是最下面这个无头曾字，就不是很好了。”
周闰发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一个哆嗦，情不自禁拉住他，急切问道：“快给我细说，到底什么地方不好？”
“曾字无头也读曾，在古代这是一种盛器，你可以理解成现代医院里摆放新生儿的产盘。”陈笃同情地看着他，“草缠头，曾无头，接生一人不得生。发哥，我担心孩子将来出生时有脐带绕颈的风险，我建议你和发嫂好好做下全面检查，平时也加强防范”
周闰发瞬间脸色煞白，愣了几秒，拔腿就跑，“陈笃，麻烦帮我把账付了，过后我再联系你。”
“小笃，你刚才说的是真的？”看着他的背影飞快地消失在街道尽头，王国华小声问。
“我希望最好不是真的，不过这字就是这么解的。”陈笃摇摇头。
王国华沉默了会，对陈笃勉强笑笑，起身买单。
对自己老板的神神道道，一直旁观卢云海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在原始愚昧习俗风行的马来西亚待久了，他对此倒是有几分相信，此时看陈笃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敬畏。
“你们从现在开始关注这事，将来应该可以改变那悲伤的命运吧。”陈笃心中想道，“无论如何，那个商标先注册了再说，百年润发，希望这是我们之间的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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