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秋顿时锤着胸口,气恼地说:“我那天晚上就不应该喝醉酒!”
修亚晃悠着脑袋,纯白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感,倒是能看到它嘴角含笑。俯下身子,隔着床被,它躺在易秋怀里,紧紧贴在他的胸口,软糯说道:“有我这个贴心小棉袄,你还不开心吗?”
易秋嘲讽道:“贴心小棉袄?你就是定时炸弹好吗。”
修亚脑袋在易秋胸口里蹭着,像是一只白色的猫咪。当然,它只是视网膜中的一道投影,看得到感受不到。
“爸——”
“停!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修亚眼睛微微眯起,笑嘻嘻说:“那我叫你老公?”说着,它又蹭了起来,娇声喊道:“老公!”
易秋扶额有气无力说:“修亚,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你。”
修亚点点头,笑嘻嘻说:“但是,老婆有难,你这个当老公的不帮忙?”
“夫妻本是同——呸!我再次重申,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修亚叹息一声,转过身,背对着易秋在手心画着圈,“骗子!负心人!花心大萝卜!有了二丫就忘了修亚!有了小天使就忘了修亚!有了冬妹就忘了修亚!有了师——”
“停停停!二丫是你能叫的?小天使是你能叫的?冬妹是你能叫的?还有,师什么师,你再乱说我就……我就……我就跟你急!”
修亚转过身,挑起嘴角玩味地说:“跟我急?你能怎么跟我急?”
易秋像个老父亲一样,憋足了一股劲儿最终化作一口无奈的气吐出来,“修亚,你说吧你找我干什么。”
修亚换了个姿势,侧身躺在床的一头,修长的大腿横叠着,勾勒出诱人的曲线,声音绵软,“有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在做仿生人序列进化实验,打算侵害遗失世界的梦境,你知道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吧。”
易秋沉吟一声说:“对玩家的神经网络造成冲击?”
“遗失世界的玩家占有率为92.3%,本周日活跃率为59.7%。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这意味着遗失世界成了这个时代人们的日常品。”
“这款游戏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么强?”
修亚不急不缓说:“我现在不知道。”
“架构在视网上的,会有你不知道的?”易秋不太相信。
“你在疗养院的几年里,没有接触过视网,自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变化。遗失世界这款游戏是怎么出现在视网中的,我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易秋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下面问:“你又给自己设记忆加密了?”
修亚点点头说:“这次是时间设定,到了时间就会自动解掉。”
易秋皱眉,小声嘀咕:“连你都要给自己加密的,看来不是什么小事啊。既然连你都不知道了,那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其他关于这个游戏的消息了。”
修亚晃着身子,笑嘻嘻说:“说不定会有比我更加厉害的呢。”
易秋没有就这件事多问,既然都已经加密记忆了,怎么问也不管用的,他想了想,回到正题,“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修亚又换了姿势和位置,像小女儿一样蜷缩在易秋怀里说:“在弄仿生人进化序列实验的家伙是个虚拟生命,藏在思维空间中,我没办法找到它,而且我这段时间要进入新的进化序列了,得休眠,所以我想先让你帮我留意一下这个实验的情况。”
“新的进化序列?你成长得这么快?”
它骄傲地仰起头,“那当然了,毕竟是你的女儿的嘛。”
易秋遮着脸,一边勉强自己不哈哈大笑,一边说:“你这孩子,就是爱说大实话。”
“咳咳,你都这么说,我这个当长辈的肯定要帮一帮你,不过,你为什么不直接用你的子体呢?或者是找联邦的人?”
修亚眨眨眼说:“我还是更加相信你。至于联邦,除了那么一两个,都是臭鱼烂虾。”
“你这话跟谁学得?不文明!”
修亚努努嘴,“你以前不是经常用这个词的吗。”
易秋瞪瞪眼,呐呐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能学吗!”
修亚暼着易秋,小声嘀咕一句:“我都两百八十三岁了还小孩子。”
易秋扬手拍了拍被盖,横声说:“在我面前,你怎么都是小孩子!”
“老顽固,哼!”
“你这小屁孩儿!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修亚努努嘴没有多说。
两人就这样在被窝里面干瞪眼,瞪了几分钟,直到修亚不得不尴尬地转过头。修亚暗自里恼火自语:“论厚脸皮,我还是比不过你!”
易秋手探出去,假装摸着修亚的脑袋说:“跟我比起来,你还有很多要学啊。”
嘶——
修亚做了个鬼脸,身子往后一荡,重新掠到床下,站在床尾,她微微躬身,温柔说:“不论如何,我要谢谢你。本来按照你这个年纪,是应该养老了——”
“停停停——”只听见易秋手搭着手不断喊停,“你这不孝女,你说谁老了,嗯?我!易秋!永远十八岁!”
修亚捂嘴一笑,轻抿着说:“是是是,我爹当然是永远十八岁。”她挥挥手,摇着裙摆温声说:“我走了啊,你注意身体啊!”
微光一荡,眨眼之间,一层雾掠过,修亚消失在原地,大大方方来,忽忽溜溜走。
留着易秋一个孤寡老人在这里,望着窗外昏昏的太阳球出神。
“修亚,你要真的只是个贴心小棉袄就好了。”
对于修亚的存在,易秋一直是又爱又恨,说爱,那是因为从小看着它长大的,说恨,那是因为修亚绝对是这整个系列世界中最危险的存在之一。
易秋层很多次思考过,如果当初没有创造修亚就好了,但是当它真正思考到不要修亚的时候,又很舍不得……就像是看着孩子不成器的家长,一边想着当初要是没有这孩子就好了,一边又想着没了这孩子我又该怎么办。
从诞生的意义上,易秋是修亚的父亲,但是从精神的意义上,易秋一直都是修亚想要征服的存在。
修亚,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存在,它所认定属于它的,不能够被任何其他人所拥有半分,而刚好,易秋这个一手把它缔造出来的人,正是它想要征服的存在,这于它而言,等于获得新生。超越创造,才能缔造新生。
对于易秋而言,修亚是陪伴了他整个孤独时光的存在,即便是闹到现在各走一边的程度,修亚在他心里也是无法取代的存在——
毕竟,人始终是情感生物。
不论再怎么自私,再怎么黑暗残酷,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一些存在是无法抹去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无情的人——
众所周知。
所以说,这样一个存在说要请求帮助,怎么能够去逃避得了呢?
……
易秋始终记得修亚曾经在最绝望时,笑着和他说的那句话:
“全世界,只有你是真正地爱过我。”
修亚它,曾经是全世界所要诛杀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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