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如同汪洋大海,覆盖整个独角族森林。
所有被寄生的独角族平民,都诡异地停止任何动作,把目光转向光的来源,那个太阳般缓缓升上天空的人影。
接着,震撼性的一幕画面出现了。
数以万计的独角族、天空和地面上的生物兵器,甚至包括一些有自我意识能够运动的植物,都身披蓝光,向着流云贤者俯身膜拜,形成一圈圆环形的蓝色浪潮,令整片荧光森林黯然失色。
程虚默然看着,心中却在思考自己的计划,以及唆使独角族贤者自我牺牲原因。
倒是有些离奇,与神有关。
《人类简史》提到过一个新鲜的观点,认为智人击败其他人种独霸地球的原因,在于拥有虚构事物的能力。
比如说虚构一个不存在的神灵,将同类纳入同一个共识体系。
世上本没有神,想象的人多了,便有了神。
凭借该纽带,智人先知可以借神的名义凝聚同类,形成狼群、狮群等自然动物群体无法稳定控制的数量,以量变产生质变,屹立在食物链顶端。
然而神不止是太阳神之类的自然崇拜产物,也可以是国家、人权、法律、正义、道德等物质上不存在的概念。
但凡凌驾于个体之上,又依附于集体存在的群体共识,都是神。
当一个人或寥寥几人脱离社会,典型如荒岛求生场景,法律失效、道德崩溃的原因便源于此。共识需要足够数量智慧体进行维护,否则就会暴露出虚无的原形和本质。
人类与独角族的根本差距在于,现代人依然被虚拟的神统治着,而他们却拥有寄生文明这个物质化的人造神。
能击败神的只有神,这才是程虚制定‘神罚’计划的更深层逻辑,也是人类东西方阵营意识形态和文化之争的内涵所在,而出生在星空、历史断裂的独角族清醒者们,根本无法领会这样深奥的哲学。
所以,看似荒谬的神之战争,此刻成为了两个科技文明博弈的分水岭。
“自毁……密码是……”
空气中传来流云贤者痛苦的声音,道破寄生文明最大的秘密:“是那首诗,母语纯文字,倒叙!”
“这……怎么可能?”
宇光贤者闻言后,饱经沧桑的脸上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寄生文明的行为源自独角族平民。
但堕落到无可救药的他们,怎么还未忘记,几百年前那首古老的警言诗?
动用生态武器侵略地球的他们,怎么会依然记得,母星遭受覆灭的根源?
“我说过,你对你的人民一点也不了解。”
程虚看了他一眼,拿出通讯器输入编译后的密码,发送给华夏政府。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对的。
之前在平行未来看到的密码,是另一段独角族原创歌谣,带配乐的那种魔改版,很复杂,与本世界线的密码并不一致。
如果他盲目相信命运,贸然行动,只会增加不确定的风险。
第一时间,华夏电信系统接到任务要求,所有经过改装的无线电基站,开始以特定频率重复广播这段密码,以及程虚暗中提供的其他密码,触发寄生细胞的自毁机制。
并且向所有公民发送短信通知,国家进入战时紧急状态,一周内关闭高速公路、铁路、航班、渡轮等交通方式,将手机信号覆盖区域之外划定为风险地带,要求所有公民遵守秩序、暂停外出。
配套的战时管理预案也开始同步运行。
强大的行政力量介入下,一切与生活物资相关的工厂和经销商被管控,所有网站关闭评论功能,武警方面力量开进城市,协同公安系统设卡维护社会治安。
其他系统性的举措还有很多,社会虽然恐慌,但处于可控状态。
与华夏相比,其他国家就没有那么高的效率了。
前面的疫苗接种还没安排好,又来一个依赖基础建设的广播密码任务,这不是要了老命?
行政系统整个乱成一锅粥,唯一能保障的是精英阶层安全,至于下层民众,只能说尽力。
独角族基地。
流云贤者神灵化掌控局面后,立刻有提前待命的清醒者开启广播,动用控制权限,命令寄生文明自毁。
下方那些匍匐在地的独角族平民浑身抽搐。
掌控肉体数百年的枷锁被打破,开始恢复人身自由。
程虚见状,内心长期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密码是对的!
“宇光……带领他们……活下去。”
高空中传来流云贤者艰难的声音。
那颗蓝色太阳已经开始不稳定地波动,且越来越剧烈,程虚抬头看去,可以见到一张张虚幻的人脸在扭曲着浮现又幻灭。
地仙级超凡者,在独角族称为半神贤者,但终究不是真的神灵。
如果换做人类信徒,他或许能轻松驾驭十几万人,且占据主导。
但独角族平民不同,经过改造的大脑活跃程度极高,且记忆存储容量也是非常庞大的,
上万名同族的混乱思维正在对他造成侵蚀,向宗教邪神转化。
堕落不可避免,唯一的阻止手段只能是自我意识解体,泯灭存在的痕迹。
而后遗症是在独角族中留下一个浅信宗教,就如现代人类社会中的道教和佛教,对个体有影响,但不深,可以接受。
这时,下方再次腾起一团蓝光,飞向流云贤者。
“宇光,不要让我们的牺牲变成一场闹剧。”
那是已经神灵化的雨生贤者,之前的实验由于信徒很少,他并未堕落成邪神。
此刻腾上天空,显然是为了协助流云贤者,去做一件提前计划好的大事。
重塑平民意识形态,让他们从堕落的深渊中,醒来!
用一双清醒的眼眸,看看身边美丽的新家园,独角族流浪几百年才换来一小块生存之地。
“看来你们多少有了一丝改变。”
程虚静静看着这一幕,倒是有些动容。
无论如何,愿意为子民做事,竭力让文明变得更好的统治者,都是可敬的。
哪怕对方身为异族。
哪怕与那冷酷而狡诈,却任劳任怨,忠诚于自身存在的使命,真正让独角族强大到甩开人类的智能寄生文明相比,还差了很多。
寄生文明,比清醒者集团威胁更大,必须斩尽杀绝。
很快,下方的独角族平民停止抽搐,从地面上爬起,仰望天空中两颗摇摇欲坠的太阳。
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幻着,时喜时悲,时而安详,时而痛苦,但一双空洞的眼眸却开始变得清明,像是愚昧的动物被点化灵智。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夜。
很难想象,两位贤者是以怎样非凡的意志力坚持下来。
两颗蓝太阳越来越黯淡,越来越混沌,却始终悬挂在天空中,照耀自己的子民,保持不堕。
直到黎明来临,一轮真正的朝阳从沙漠尽头升起,两尊神灵才终于坚持不住,传递出一丝疲惫而又欣慰的精神波动,炸成漫天花火,化作蓝色的光雨彻底陨落。
平民们无不落泪,自发地向着神陨方向鞠躬,行最庄严的神纹礼。
“我族子民,终于从黑暗中醒来了!”
这一幕,让宇光老泪纵横,当着程虚这个外族人的面恸哭。
程虚不语,遥遥凝望着朝阳,感受那种旭日初升的磅礴生命力,发自内心地展露一丝笑容。
哪怕危机仍未解除,他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至少心腹大患已经解决。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依旧在,但人类终于有了对抗寄生细胞的密码。
现在,是时候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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