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今日是头一遭去学里，那闺学倒也不远就在安宁候府后面那条巷子的别院里，往常姐儿们都是一起到寿康堂请安聚齐，然后再由婆子和管事媳妇们领着去。这回也不例外，慧姐儿也是到了寿康堂见着众人已经等着，只不同的是，老太太说慧姐儿是头回，因而吩咐了身边的赵妈妈亲自送了去顺便照顾半晌。
别人倒是没什么，独独四房的娴姐儿看着慧姐儿的眼神都能冒出火来。慧姐儿自然感觉到了，她也觉着奇怪，不过她可不认为是李氏看重她，但却始终想不明白原因来。
不过想来她年纪不大，又竖立了个笨笨呆呆的形象，赵妈妈一生精明，怕是看不上这么个小娃娃，到了闺学，也不避着她，就这么在她身旁呆了半日，一双眼睛就看她怎么跟周围的姐妹相处，先生考校的学问也特意在一旁听了，见先生一副遇到朽木的倒霉模样，这才一脸放心地回了侯府。她这才算是明白赵妈妈说是来照看她，倒不如说是李氏来探她的虚实，看来这李氏倒真是疑心极重之人。
却说赵妈妈下午一离开，慧姐儿便放肆地四处打量，还跟她前头坐着的一位庶出堂妹聊了起来。
她这才晓得，原来她常常能在寿康堂见着的颜姐儿、静姐儿和娴姐儿不过是因着老太太喜欢，在府里受宠。至于三房、四房那些庶出的妹妹们却是没机会在寿康堂随意出没的。
“三姐姐，我听说大伯也还有一庶姐，今日怎不见？”那庶妹是三房的，名唤怡姐儿，一双桃花眼生得十分漂亮，此刻却因为那点小心思看着太过小家子气。
“姐姐说是身子不舒服便不一道来上学了，说是改日再来。”
怡姐儿看着倒是比慧姐儿小不了多少，但那份心眼儿却看着不似六岁的孩子“三姐姐怕是糊涂了，二姐姐可是骗你呢，我听闻二姐姐前几日便每每到了下午时分就去寿康堂祖母处服侍哩。”
慧姐儿收起笑意，淡淡瞥了一眼怡姐儿，一本正经道：“七妹妹这话不妥，二姐姐拖着病体帮咱们服侍祖母，七妹妹却这样编排，是个什么道理？”
怡姐儿面色一变，当即就要回嘴，却被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夫子瞧见，怡姐儿刚刚说了个你便被夫子喝止。
最后慧姐儿和怡姐儿均因不遵守课堂秩序被罚，一人抄一百遍论语，怡姐儿还另外被罚抄五十遍女则，因她不敬祖母不尊长姐。
“三妹妹这嘴倒是利索。”
李氏的儿孙中就数颜姐儿这个孙女和楚晋厉长得和她相像，因而便是一个爹妈生的，但颜姐儿比起静姐儿来还是这安宁候府的头一份，她坐在位置上这么淡淡的一句话，下面跟着附和的族姐族妹便不在少数，便是那怡姐儿也像是突然又给打了气，扔了手头的笔恶狠狠地瞪着她。
慧姐儿望了众人一眼，也不说话，只脸上像是被这阵势给吓着，露出些惶恐之色来。
娴姐儿的生母很得楚晋厉喜欢，加之母女两又会做人，便是小李氏也拿她没法子，在老太太面前也是有她一席之地的。颜姐儿静姐儿那是三房的嫡女她没办法比，可比起这个刚从外头回来的外人她可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也从未享受过有赵妈妈亲自送着来上学的待遇
“咦，三姐姐怎的身边就两个伺候的丫鬟，连个奶娘也没有，哟，看我这记性，记着府里的老妈妈们说过三姐姐刚出生那会儿可是喝的羊奶，怪不得这脾气也......”眼梢处流露几许恰到好处的嘲讽，衣袖轻轻捂了嘴侧过身靠在一旁的奶娘身上，笑得全身发抖。
看她这情状，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慧姐儿本能就要回嘴，但一触及窗子外头那些守着一动不动的丫鬟婆子，便按奈下来，转而拉了颜姐儿的袖子垂下头，眼里挤出些泪水来：“大姐姐，对不起，我刚刚是一时急了，我可喜欢祖母了，七妹妹那般说我就忍不住回了，大姐姐我错了，你让妹妹们不要笑我了好不好？呜呜呜呜呜......娘，墨棋，我要娘........”
越说她也哭得越是伤心。
颜姐儿一时见慧姐儿这模样倒是不知所措起来，便狠狠瞪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怡姐儿，继而拍了拍慧姐儿的手，生硬安慰道“别哭了，这还没怎么着你呢。”
可慧姐儿就跟个三岁孩童一般就知道哭，还要喊着找娘亲，墨棋揽了自家姑娘，也是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
外头的婆子见闹得有些不像话了，这才走了进来，哄了慧姐儿几句，另领着人收拾收拾带着姐儿们回府。
回了安宁候府自是先去寿康堂请安。
到了寿康堂，早有人将下午的事情回禀了，慧姐儿几人进了暖阁，李氏先是对着颜姐儿好一番嘘寒问暖，又命身边的丫头端了一盏热乎乎的红枣茶来“这入秋了，天气越发寒冷，也不知底下人有没有伺候好祖母的乖孙女，中午婆子们带去的膳食可还吃得惯？”
“都好，祖母，就是这天越发冷了，您也要注意修养才是。”颜姐儿乖巧坐在李氏身旁，俏声道
“好好好好，祖母知道，放心吧，你个小啰嗦鬼。”李氏点着颜姐儿的鼻子一阵笑。
静姐儿和娴姐儿也跟着凑趣几句，慧姐儿却是一脸孺慕地望着李氏，眼眶发红，嘴角带着些羞涩的笑意，李氏的眼眸一转过来，她立即垂下脑袋，手足无措。
李氏见状心里算是对这个孙女的呆笨信了个十成十，加之今天下午那一出，她也不介意将来等秦氏一闭眼，就把这姑娘养成她儿孙的垫脚石。
“来，慧姐儿，到祖母身边来，祖母看看，怎的一双眼睛都红了哟。”
慧姐儿起身的一瞬间，只见旁边一直得意洋洋的娴姐儿突然身子一抖，便是颜姐儿也是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她。
她小心翼翼行至李氏面前，抬眼觑了一下李氏，微微一笑，又立即垂下了脑袋，小声回话：“祖母慈爱，慧姐儿没事，不过是不懂事在课上和七妹妹拌了嘴，被夫子罚了，那论语可要抄一百遍呢，孙女怕抄不完。”
李氏见她只说了一部分，瞧着慧姐儿现如今小小年纪便已经容貌出挑，加上眼风处也瞥见了娴姐儿和颜姐儿看慧姐儿的目光，她心里更加满意了，自己的孙女能够拿捏她。若是用好了也不怕将来被反咬一口。
脸上的表情更是柔和了几分：“乖，祖母去给那先生说，哪里就要抄这么多了，你放心，能抄多少是多少，有个意思便了。”
慧姐儿小脸一下明亮了起来，连连笑着称谢。
颜姐儿已是十岁上下的年纪，没能呆上多久便被赵妈妈领来的几个教养嬷嬷接走，接着还要学些礼仪规矩。颜姐儿有些可怜地望着李氏，李氏面上有几分不忍，但还是挥挥手给带了下去。
李氏见颜姐儿走了，又对静姐儿和娴姐儿随意问了几句，兴致缺缺，很快几人便被吩咐回院子休息了。
几人回了院子，乔氏作为当家主母这些年，自然也早就听闻了闺学那点事儿，静姐儿回来又问了静姐儿些事，这才让静姐儿身边的奶娘带着静姐儿先下去休息一会儿，晚些再出来吃晚饭。心里却一阵阵烦闷，她的心腹大丫鬟翠香见了，便忍不住安慰几句：“瞧着大太太这些年那身子是真不行了，三小姐都已是七岁的年纪，瞧着却跟个没长大的三岁孩童似的。”
“我这会儿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的女儿，你瞧瞧咱们家大小姐，那可是十岁的姑娘，我这都在给她相看人家了，还是这么副有话就说，天真烂漫的性子这可怎么好，便是静儿比她还小这么些岁都知道些事儿。”
乔氏心里不无焦虑，她是给人做媳妇的，受过婆婆小姑妯娌的气，知道这累世大族宗妇的不易，哪个不是长了百个心眼儿也嫌不够用的，将来她的颜姐儿这身份摆在那里，定是嫁勋贵或者清贵世家，门第绝差不了，可是这样的心眼哪里能应付得了。
“不行，我一定要想个法子把她从老太太身边给接回来。”乔氏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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