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绣,去打些水来,我给娘擦洗身子。”
翠绣一叠声应了,便往门外去。
“秦妈妈没有接过来,可咱们也不好让恪亲王府的人再去接个婆子,可我却担心她这么大年纪怕是挨了那些打也够呛,你明日一早就想办法看能不能尽量把她一道接来。”
徐妈妈跟秦妈妈一起陪着秦氏大半辈子,两人也是多年情谊,这会儿物伤其类。翠绣是跟她说了的,秦氏身上的血迹大部分都是秦妈妈的,也不知她能不能挺过来,听着翠绣那意思,怕是悬,可她也不便说来慧姐儿一道担心,便点点头应了。
“姐儿,说来还有一事,方才大夫来瞧了,说是哥儿和太太都被用了迷香,剂量大了些,因此一直昏睡。翠绣跟秦妈妈被扔进柴房,还是王妃身边的女官瞧着说大太太初来王府不习惯,让赵妈妈接了身边贴心人一道走,翠绣这才跟着出来的。”
慧姐儿闻言,大惊,本以为轩哥儿到底还是好的,却不料也遭了劫,怕是赵妈妈趁着那女官不注意,怕秦氏和轩哥儿在王妃面前把前事闹将出来,这才使的计。
“大夫可说那迷香是否有妨碍?”
“太太倒也罢了,那大夫却说若是那剂量再多些,或是哥儿再晚些服用解药,那哥儿不傻也痴了。”徐妈妈说完,面上显而易见地带着恨意。
慧姐儿闻言也是心中久久不忿,可是这会儿她们能做什么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如今只能感叹:所幸,所幸!
一直到了第二天傍晚,轩哥儿才醒来,秦氏却还是昏迷中。
“哥儿,你瞧瞧可还识得妈妈?”徐妈妈想着大夫的吩咐,等哥儿一醒就得先看看对脑子是否有影响。
轩哥儿往日一双极有神采的大眼,这会儿了无生气,循声瞧了一眼徐妈妈殷切的脸,便又移开了目光,竟是有些呆滞的模样。
徐妈妈见了,转过头望着慧姐儿隐隐着急,却不好嚷嚷,怕惊了轩哥儿。
“轩哥儿,你可醒了!睡了这么久,可是做了个好梦?来给姐姐说说。”慧姐儿脱了鞋子上炕,小手搂过轩哥儿温声道。
轩哥儿眼皮轻抬又瞧了一眼慧姐儿,眉头轻轻皱起,小声喊:“姐姐。”
然后把头深深埋进慧姐儿的怀里,再不多言一字。
慧姐儿轻轻抚着轩哥儿的小脑袋,语气带着些许笑意:“轩哥儿,咱们现在在恪亲王府上,是夏家哥哥接了咱们来的,你还在襁褓那会儿也是见过他的。他们家可漂亮了,咱们住的这外头就有两排漂亮的莲花灯,你休息好了,姐姐就带你去看好不好?对了,咱们还可以去看夏家哥哥骑马射箭,你不是说你也要做能骑马射箭的小英雄吗?”
“.......”
也不管轩哥儿听没听,慧姐儿只一人絮叨了许多,等怀里的呼吸渐渐匀称了,这才把他轻轻放在枕头上。
“姐儿,老奴瞧着哥儿这是魔怔了?”徐妈妈担忧道
“怕是那晚发生的事到底是入了心,这会儿还怕呢,他识得我,想来是没大问题的,晚间那大夫再来的时候,再给瞧瞧。”慧姐儿叹息道。
徐妈妈应了,那眉却是舒展不开。
“妈妈,秦妈妈那里就是今晚子时吧?”
今日一早,徐妈妈想办法买通了一门房,墨棋到底也是安宁候府里长大的,又寻了昔日有些交情的,几边一合计,最后商议由墨棋那好姐妹寻了机会将秦妈妈给偷出来。等到子时门房各处换班的时机,再由徐妈妈买通的门房小厮将她偷偷运出来,徐妈妈和长泾带人去接应。
“是,老奴定会把秦妈妈给带回来。”徐妈妈点头应答
“嗯,你走时带上墨棋,她这两天也是担心坏了,另外你们能带出来人最好,实在不行也不要硬拼,免得你们也给老太太趁机抓回去。”
慧姐儿却觉得这事儿似乎有些太过顺利,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乔氏治家颇严,老太太心机深沉,府里仆妇最是警醒,按道理这会儿没人敢惹锦园的事儿,可偏偏徐妈妈一去疏通就有门房愿意干,那墨棋的姐妹也答应偷人。
“切记,保自身。”
徐妈妈这会儿只惦记着哪怕是尸体也得偷出来好好安葬了,便也没有细想那些,点点头,出门去准备晚上的事儿了。
傍晚,戌时,安宁候府内。
“姐姐,怎么办啊?您说那日恪亲王府来接人时,咱们找了王妈妈寻来的一个小姑娘拿披风包了送出去,这会儿上面一点信儿也没有,是不是被发现了,还是咱们被小姐忘了?”慧姐儿院里的三等扫洒小丫鬟红枣这会儿正哭丧着脸缩在墨琴身旁,小声问。
这也怪不得她慌乱,本就年岁不多,加之那事发生后,她们作为三小姐的丫鬟,府里管事只让她们好好代主子守着屋子,不可踏出一步,可明眼人哪里瞧不出这是在变相软禁她们。
“别乱说话,小姐、太太这会儿遇上难事这才没能回来,你这次扮作小姐在屋里睡觉算是一功,到时候我会禀告小姐的。”墨琴轻声安抚。
那小丫鬟闻言先是一喜,接着又挎了下来,似乎心里还是担心的不行。
其实过去一天,马上就是两天了,外头一直没有消息回来,那日之事墨琴也仍觉心有余悸。“妈妈,您瞧着咱们小姐可有被发现?”墨琴小声问另一边儿沉默着的王妈妈。
王妈妈一手拿着针线,一手捏着一双鞋垫,上头半只蝴蝶绣了一天一夜,墨琴知道,王妈妈并没有面上看着的那样淡定。
“咱们且候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小姐若是被发现了,那日太太已是那般情状,你我定然逃不了,更加不能这样安然坐在屋里。”
“道理我也是明白,可是就忍不住担心,说来也不知秦妈妈怎么样了,白日里听说关在柴房里一天一夜端去的东西一点儿没动,那些天杀的都说怕是.....怕是已经...已经去了。”墨琴说起眼泪就往下流。
往日里锦园内都是秦妈妈在管教她们这些丫头,秦妈妈不比徐妈妈严厉,若不是犯了大错,都能耐心好好说,她们这些从小就进府伺候主子,没爹娘在身边的,秦妈妈更是怜惜些,就跟那亲娘也差不离了,这会儿想着她一把老骨头还给关在那样的地方真真不忍心。
“哎,放心吧,秦妈妈是好人,好人命长。”王妈妈叹口气,拍拍墨琴的肩膀算是安慰,可自己说到后面,语气里也难掩哽咽。
红枣也才十岁,平日里胆子就小,这会儿想着那样厉害的秦妈妈都逃不脱了,心里更怕了,也不知那小脑子里都补了些什么,一把抓住离她最近的墨琴哭道:“姐姐,我娘以前是老太太屋里的三等丫头,后来因为惹怒过老太太这才被派到庄子上,我命好又给选进来送给大太太带到益州去,还能一路跟着回京,昨儿能为三小姐效劳,也算对得起我爹常常说的要誓死效忠主子的教训,只是临死之际还请姐姐把我埋在坑下的二两银子送给庄子上的爹娘,算是生养我一场的一点儿报答。”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们怎么会死。”墨琴一把打开红枣紧紧扣住的手腕,斥责道。
红枣望着墨琴没敢再说话,屋内只余她嘤嘤小声哭泣,半晌,三人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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