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突然下起绵绵细雨,夹杂着凉风打在人脸上,还是十分寒凉。
见三姐已经策马逼近,梁中岳心头一跳,又惊又怒冲几名小厮呼喝:“要是小爷给三姐捉住,你们也别指望有好日子!”
他的手下个个苦哈哈,同样是坐在地上起不来,不知撞什么邪了。
梁中岳气得捉耳挠腮,怒斥饭桶,突然眼神古怪定定地盯住齐青玉凶狠地威胁:“小爷就知道是你这小鬼搞的怪,等小爷过了这风头,有你好受!”
如果连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孩子都搞不定,她直接去撞墙得了,还谈什么振兴家业,守护家人。齐青玉心中不以为然,将花簪插回髻上,眉开眼笑地等梁三小姐过来。
亮闪闪的大眼睛纯真无邪,叫梁三小姐好一阵子怔神,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感,她只好哈哈笑道:“小青玉好可爱哦。”
齐青玉只听到了赞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还不忘指着梁中岳呶嘴:坏蛋!
梁三小姐深以为然,摸了摸齐青玉的小脑壳,“你放心,三姐姐会好好惩罚他,为你良玉姐姐报仇!”
齐青玉点点头,在地上写下:“姐姐,我们先回家,再见。”
绝对不邀功,因这是梁知府的家事,事关到梁知府唯一的香火,她一个外人不好掺和。谁知道梁夫人的胎能不能保住,梁知府不会这么傻,为了这种事就将这儿子给废了,顶多抽几小鞭子,禁足一段时日。
梁三小姐也没多想,觉得她们也是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了,亲自将齐青玉抱上马车,“再见。”
回程,一直躲在马车内沉默不语的齐大太太才轻声问:“青玉,方才你是用簪子刺他们的穴位,令他们动弹不得?”她不敢确定,怕是眼花。
齐青玉点点头。这是怀王教她的保命之法,一想起这男子,心里又被忧伤填满,酸酸涩涩的就像吃了一个酸杨桃,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
因为震憾,齐大太太感觉自己心跳骤然间漏了几拍,张口结舌微喘着气,凌乱的眼神闪过疑惑、恐惧还有惊喜。
齐青玉似是不明白齐大太太为何会脸色大变,眨着晶亮的眼眸好奇地打量她。当对方的眼神定格在惊喜这种情绪时,齐青玉心里掠过一丝微妙的感觉。她察觉一颗心不怨不恨时,会令人不知不觉地轻松起来,很愉快。
在一阵阵辘轳声中,齐青玉小身子微晃着,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齐大太太没有迟疑,腾出一只手,将齐青玉抱到里面的小榻中安睡。
回府向齐老太太汇报了该汇报的制簪进展后,齐大太太还应付了几个弟妹好一会儿,幸好何嬷嬷早就将齐良玉抱走,不然双臂真是受不住。
幸亏齐青玉假装犯困,一直在打小盹儿,几位婶婶嘘寒问暖一番,才通了气,让了路。
后来又去了齐大太太的院子,崔姨娘也过来了。
可能吴冰蚕的药份量重了,也可能是齐良玉还小,所以才会昏睡二个时辰才醒来。
她醒来后,直往齐大太太怀里钻,劫后余生,呜呜低咽。
齐青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将卢姨娘的帐也记上了一笔。
崔姨娘因不明就里,但也感觉到了沉痛的情绪,心疼地望着齐良玉,时不时哄上两句。
外面,何嬷嬷去了趟连接内外宅的垂花门外约三丈远的守望亭,这亭子是专门给内院妇人见不方便入内院的外客用的。
何嬷嬷回来后接过丫鬟送来的茶点,命福田守在外面,才进了里间。何嬷嬷才四十来岁,身强力健,可布茶点时,好几次差点闪了手摔了盘子。
齐青玉心知不妙,却没做声,只绕着自己的小麻花辫儿玩。
“何嬷嬷,事情有眉目了?”齐大太太吻了吻齐良玉光洁的额,哄她不要哭了,才问起何嬷嬷来。
“小姐,奴婢这心里瘆得慌。”在这里间无须掩饰,何嬷嬷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好像很痛苦。
“直说吧。”齐大太太就不相信还能有比今天遇见的事更恐怖。
“冯嬷嬷那口子没了。”何嬷嬷嗫嚅,难过地低下了头。
众人皆是一惊。
杀人灭口?齐青玉心里有些惊讶,也抬眸看向何嬷嬷,还不忘捉了块红豆糕放嘴里咂咂的吃着。
可是何嬷嬷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而冯嬷嬷前日就被大太太打发到镇上去采购些农品,估计午后就能回来。
“奴婢家的查出来初二那天冯嬷嬷那口子赌钱输了,有人借了他十两,又输了。那人又借,他又输,到了下午居然输了上百两。就是把儿女卖掉都没钱还啊。”何嬷嬷声音越来越低,很是悲慽,“有人亲眼望见他们在后巷中交易,那人给了冯嬷嬷那口子一包东西。奴婢家的查过,正是乌头。”
好端端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几人都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怎么死的?”齐青玉写了行字给大太太看。
“奴婢家的大概卯时中接触过他,希望他能指认给他剧毒的人是谁。可是巳末的时候,有人发现他倒在北门柳巷的臭水沟里。”
“仵作有查出死因吗?”齐青玉又写了一行字。
“说是醉酒死的,谁信呢。”既然何嬷嬷能猜到冯嬷嬷丈夫是被人灭口,当然也能联想到自己的丈夫很可能会遭受报复。如此一来,面上明显的焦躁难安的情绪也算说得过去。
齐青玉又写了一句:母亲先让何嬷嬷下去休息吧。
齐大太太得意,好言相劝几句,便先让何嬷嬷下去休息。
何嬷嬷迟疑了一会,忧虑使她额上满是绉褶,像老了十岁。“求小姐救救奴婢家的。”她扑嗵一声跪在地上,恳切地请求。
齐大太太郑重地答应了何嬷嬷,她才肯起身告退。
“娘,姨娘,我很怕,怎么感觉好像有人要害我们,他们想把我们全害死吗?”齐良玉抬起头来,一双眼哭得红红肿肿。
崔姨娘闻言,一把将齐青玉抱在怀里,惴惴不安地望着齐大太太,“太太?”
崔姨娘离案几很远,齐青玉挥舞着小手,要喝羊奶,“乖,姨娘给你拿。”崔姨娘连忙端起一碗,试了试温度才喂她喝。
齐太太眉头不伸,一时之间也没主意,看了齐青玉一眼,抽出丝帕想给她拭嘴。崔姨娘忙接了过去。
“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齐良玉被齐青玉一脸的红豆糕逗笑了。
“福芹。”齐青玉用奶在案上画了两个字。
福芹虽然签的是卖身契,但并非家生子。家里有几亩地,兄长是去年乡试第二名。本来还不置于要卖女儿,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福芹祖母摔断了腿,借了不少银子。念及兄长考功名需要银子打点,十二岁的福芹才主动提出要卖身到齐家为奴。
现已有二载余。
齐大太太正愁着,见了也是灵机一触,连忙将福芹喊进来。
齐青玉挣脱崔姨娘的怀抱,爬到另一张案几上,取毛笔醮了墨水在纸上写字。
齐良玉爬过去,看到那支再普通不过的毛笔像有生命似的,在小肉手里面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舞动着,一手漂亮的字就出来了。
齐良玉死气沉沉的杏眼儿霎时释放出渴望的光芒。
“母亲,福芹昨天领了月例,刚好明天休宁回家。福芹兄长是陈仵作儿子的发小,两家常有往来。让福芹兄长去查一查。”
福芹进来后,齐青玉一双乌珠滴溜溜的落在她身上,晶莹澄亮的目光仿佛充满了传说中的狐狸才有的狡诈和算计——福芹顿觉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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