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见吴力申神色有异,举止反常,奇道:“吴大人,吴大人!您怎么了?鬼方有什么问题吗?”
吴力申正凝神沉思,竟是没有听见。
村长和鬼方不知吴力申是何意,暗自诧异不已,忙又问道:“吴大人,吴大人!你没事吧?”
吴力申回过神来,笑道:“没事!没事!”
村长问道:“不知这鬼方有什么问题吗?”
吴力申忙摇了摇头,满脸惊喜道:“你叫鬼方是吧?”
“是的。”
“好好好好!”
过了一会儿,吴力申猛地转过身来,面露愠色,厉声道:“村长啊村长!你险些让我漏了一个天工学的旷世奇才!刚才,我仔细检查了一下鬼方的身体条件,发现他天赋异禀,骨骼精奇,且蜂腰虎背,四肢通达,真是百年难得一遇、万中难觅其一的天工奇才。”
村长一时惊得目瞪口呆,竟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吴力申莞尔一笑,温言道:“鬼方,我看你非常适合修习天工术,只要你勤加修炼,他日有幸再得高人指点,不出五年,你必定能成为一代笑傲古人、横行当世的绝世天工!如今有了天工苑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不来报名呢?”
鬼方欲说又止,面露难色,结结巴巴道:“我……可是……那个……”
吴力申见鬼方沉吟不决,似是有难言之隐,叹了口气,道:“好了,我不管你报不报名,这个铸器工具包送给你了,我觉得它应该是属于你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想想,回家跟你的父母好好商量商量,这毕竟是关系到你一生的大事。孩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说着硬将工具包塞给了鬼方,转身走下台,往奉神殿里走去。
“我……我不……”鬼方双手托着工具包,看着吴力申宽阔的背影,一脸为难的神色。
村长拍了拍鬼方的肩膀,笑道:“鬼方,拿着吧,不管你来不来报名,学不学天工术,都别辜负了吴大人的一番心意。”说罢便搬起长案,缓缓向台下走去。
鬼方看了看手上的工具包,踌躇不决,目光恍惚,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抬起头望了望东边家的方向,忽然发现一轮银盘从回雁峰顶跳出来,虽然太阳还未落山,那轮银盘似的皓月依然是皎洁明亮,光芒四射。
鬼方脑子里灵光一闪,登时有了主意,转身跳下拜神台,宛若一支离弦的羽箭,朝着回雁峰顶飞奔而去。
来到回雁峰顶,鬼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工具包,喜形于色,疾步走到峰顶的问天石边,将工具包塞到了问天石下边的石缝里。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站起身来,长长呼了一口气,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微笑,眼里泛着坚定的目光。
鬼方爬到了问天石上面,傲然屹立,气概不凡。他昂起头眺望着浩渺的天河,只见日没西山,丹霞似锦,恰与东方皓月相互辉映,气象万千,美不胜收,令人叹为观止!
鬼方突然想起了陶先生常说的几句话,正是:岂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向天开;驰骋九霄执彗尾,不使环宇惹尘埃!
鬼方跳下问天石,回头望了一眼石缝中的工具包,心里乐滋滋的。他转头眺望着山下,只见炊烟袅袅升起,几家灯火朦朦胧胧,时隐时现;血色的晚霞把河水染得通红,在晚风的抚摸下,河水荡起了无数涟漪,似是条条红绸一般。隔了半晌,鬼方只等霞光散尽,夜色浓郁的时候,才就着满天星斗、皓月当空的美妙造化活蹦乱跳地跑下山去。
鬼方吃过晚饭以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去私塾读书,而是改道悄悄去了天工苑。当他走到天工苑大门的时候,发现吴力申正在拜神台上修练自己亲身打造的神器—青阳剑。
鬼方伏在门边偷偷向拜神台上望去,正是:霍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鬼方看得入迷,心为所动,正是: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鬼方看得痴迷,一不留神,当的一声,轻轻碰了门板一下。他猛地把头缩了回来,屏息凝神,一动不动,生怕被吴力申觉察了。隔了半晌,他轻轻探头望去,发现吴力申已停止练剑,而是挥舞着铁锤在捶打什么,霎时“铛铛铛”的捶打声大作,虎虎生风,火星乱迸。
鬼方缩回身子,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铛铛铛”的捶打声突然停了,天工苑里一下子沉寂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鬼方的心又吊了起来,登时惊恐万分,不知所措。
又过了一会儿,鬼方悄悄探头望去,发现拜神台上已空无一人。鬼方挨着门,蹑手蹑脚地朝拜神台上走去,突然,他发现台子上有一块黑色的东西。鬼方走过去,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块生铁,映着星月,泛着淡淡的乌光。生铁下面还压着一张便笺,鬼方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鬼方心领神会,顿时喜出望外,如获至宝。他对着奉神殿右面窗纸上吴力申留下的烛影,拱手作揖,良久方起。然后,他大步迈下台级,便飞似地奔出了天工苑。
鬼方并没有直接回家,径自来到了回雁峰。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放在石缝中的工具包,爬上问天石,将生铁置于问天石上,拿出工具包里的小铁锤,在空中挥舞了几圈,狠狠朝着生铁打去。问天石上霎时“铮铮”直响,火星乱迸。
在夜阑人静的回雁峰顶,铁锤与生铁的撞击声,显得分外清脆响亮,震荡着整个山野。
斗转星移,皓月西迁。
鬼方奋力捶打了三个多时辰,已累得筋疲力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他必须要回家了。
他知道,自己不回去,父亲是绝不可能提前睡下的。
过了一会儿,鬼方收拾好东西,便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地下山回家去了。还没到家,他就赶紧掸尽身上的灰尘,将起了水泡的手缩进衣袖里,面色如常的向家里走去,生怕父亲觉察出什么。
“吱喽”一声,门开了。
如往常一样,鬼公并没有休息,他正坐在黄花梨木八仙桌边的圆形凳子上,右手向上捏着烟枪,不时吸上一大口,细细品味,又微微吐出,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烟草的香味。
鬼方忙强装镇定,心平气和道:“爹,我……我回来了。”
鬼公放下烟枪,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陶先生不让走吗?还是自己又跑到哪里疯去了?”他嗓音低沉,神色严肃,语气中自有一股威严。
鬼方道:“不……不是,今天的书很有意思,所以多看了一会儿。”
鬼公面色稍解,嗯了一声,道:“好吧,太晚了,快去睡吧!”
鬼方道了声“是”,便依言向里屋走去。
这一夜,鬼方睡得并不安稳,两条手臂肿得粗了一圈,又红又烫,始终难以入睡。但他脸上却仍带着笑容,心里甜如蜜汁一般。
在南冥大陆上,工匠可以说是这个社会最尊贵的职业,尤其具有天工级别的工匠更是备受尊重。相对来说,读书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在星罗巴尔村,父母没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观念,孩子读不读书完全靠其兴趣。孩子可以去读书,也可以去做别的任何事情,唯独一点是父母甚至整个村子所不能容忍的,那就是为恶抑善。正因如此,星罗巴尔村的人才一直保持着人类最初的本性—善良。
自鬼方得到生铁的那天晚上以来,他的生活渐渐发生了变化,甚至影响他的一生。
鬼方每天都会早早学完陶先生教的东西,便匆匆跑出私塾,朝天工苑的方向疾步奔去。然而他并不进去,而是趴在天工苑右侧较矮的围墙上,偷听吴力申神匠教授天工术。
今天,鬼方如往常一样,又悄悄爬到了围墙上,只见学生们正整齐有序地端坐在拜神台上,聚精会神地听着吴先生讲课。
吴力申右手拿着一本书,左手靠于背后,在学生们前面缓缓来回踱着步子,滔滔不绝地讲道:“同学们,身为天工院里的学生,首先必须了解何为‘天工’。天工者,上可以为国铸器,报效国家;下可以为民铸具,安抚黎民。天工分九等:一等为天工,二等为神匠,三等为鬼斧,四等为干将,五等为莫邪,六等为匠圣,七等为匠宗,八等为匠尊,九等为匠师。修习天工术,要具备三个因素,即人技、兽力和灵元,他们也各分九个等级,与天工级别一样。人技是锻造法门,要靠后天去修练;兽力是行功法门,要靠催醒自己的兽魂才能被渐渐激发出来,不同的兽魂代表的兽力潜能也不同;灵元是一个天工的内气,俗话说: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气雄则力壮,力壮则技强。天工又有文工与武工之分。文工者,只有人技,却鲜有兽力和灵元。因此,文工擅于锻造神器,却不擅于利用神器与人对阵。当文工人技等级达到天工时,便可成为一等天工,然而文工却无法参加南冥大贺,成为三国大帝公认的绝世天工;武工者,既有人技,更有兽力和灵元。因此,武工既擅于锻造神器,更擅于利用神器与人对阵,驰骋沙场,甚至斩妖除魔,震慑鬼神。当武工人技、兽力和灵元三个方面均达到天工级别时,才可成为一等天工,并可以参加南冥大贺,最后胜出者,便可以被三国大帝共同颁发绝世天工徽章,成为笑傲古人、横行当世的绝世天工。所以,天工术是一门无穷无尽的学问,大家修习天工术,以后还要付出更多的努力,甚至耗其一生尚不能窥其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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