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呢?又会怎么样呢?”吕清广在心里问,“这和我有关系么?”
风地似乎愣住了,在极短暂的停顿后,他放弃了高深莫测的腔调,用玩世不恭的口气说:“也许没有关系,或者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有什么区别么?在任何位置发出的凝望都是审美,嘿嘿,或者一切审美的凝望都不过是呆滞的目光,你可以什么都没有欣赏,只是看着而已,就是看着,无所用心的看着。”
“不,我在寻找。”吕清广反驳道,“我很认真的。我在寻找,从一开始就是。难道不是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哦,”风地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也许吧。”
吕清广倒似乎被自己的坚定搞得不确定了,语气弱了很多,呢喃般的心说:“我在探寻究竟为什么功德雾气会被我的元婴吸收,是的,这是我的目的,我之所以进入到生死簿里就是为了这个。我想我需要知道为什么,虽然这是好事儿,很显然的,得到功德雾气对元婴是一件好事,不是么。我并没有忘记我的初衷,我怎么会忘记呢,我一直都在寻找中,只是到现在还没有结果而已。倒是有了一点儿线索,这些家伙全都是被我那一脚踩死的。”
风地证实道:“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吕清广心中疑惑,“我没有想到他们都会是罪孽深重的,虽然那些贼无疑是该死的,可接着出现的是小摊主们,勤劳的小摊主们,我以为他们起码不会都是该死的——至少最初是这样认为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想我的认识改变了,他们似乎不再是勤劳的,而都是该死的。”
“本来就是如此。”风地理所当然的接上一句。
“可是——,”吕清广没有再继续。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主角身上,看着他将笼屉的盖子揭开,白色的蒸汽似乎比灰色的景物更凝实。他伸出手,手上套着一个塑料袋。伸向笼屉中,罩住两个包子,手指在塑料袋后面灵活的舞动,将罩住的包子扫入其中,然后收口儿。手指顺着朔料带上移,食指穿过两个皱皱巴巴的提带位置,手臂前伸,朔料带被带离了笼屉,那两个包子已经掉落到塑料袋的围困中。另一只手举着的盖子迅速回旋,准确的罩向笼屉,将升腾起来准备逃逸的蒸汽镇压下去。
崔判官的目光落在搭在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的塑料袋之上,语气中似乎也搭载了两个包子分量的同情说:“不仅包子中承载着罪孽,袋子也是一样,虽然数量有限。可是他一再的重复着同样的活动,罪孽不断叠加,最后累积成的可就不再是可以忽略的微小数字,那将是一个庞大的数量级。”
吕清广可不是生死簿的掌控者,他看不到附加的善恶数据,不过这一点儿不影响他自由心证,用脑补就能完整的推断出原委来,虽然只是定性的而不是定量的,可这对于吕清广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推断那塑料袋一定不该用来承载食物,最起码不该用来装熟食。那应当不是‘干净’的东西。
站在人力三轮车前轮左边儿的买主一只手接过塑料袋,另一只手递过钞票。
主角放开塑料袋的手接过钱,塞进胸前挂着的敞口小挎包里,并单手翻检着。给她找零。
买主伸着手等待着,但她的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主角身上,更没有在意装着杂乱钞票的小挎包,她仰着脖子看向干道的北方,沿着一路龟速前行的车辆从近到远望去,在视线可以延伸到的地方她都没有发现公交车。一辆都没有,那么就更不可能出现她等候的那一路了。她的目光中有一丝焦急,更多的则是不耐烦。她收回目光,顺带的溜了一眼车站上同样焦急的等待着的人们,而本该一带而过的目光却在一双捧着小半杯豆浆的手上停留下来。
“今天的豆浆热不?”她问道。
主角已经放弃了寻找一元的钞票,这样面值的家伙们像是都躲藏了起来,他正准备用暗红的五毛来叠加,但客人的问话让他停下手,习惯性的回答道:“冬天了,我肯定卖的都是热的塞。”
“我昨天在你这儿卖的就是冷的。”她很不高兴的回击道,“仅是杯子热,里面的豆浆都是冷的,根本没法喝。”
主角似乎毫不意外,但分明的摆出了明显意外的表情,推诿道:“你肯定拿到了刚放进去的。你拿起来晃一下,要是变冷了就是才放进去的。算了,还是我给你选一个,保准是热的。”他说着从小挎包里抽出手,一手解开盖在车厢尾部的厚实棉垫子,另一只手立刻伸下去,在温热的水中翻检一阵,取出一个密封着的塑料杯,摇晃着,拿了出来,递过去。
买主接过来,手很享受的感受着温热的气息。
主角从车头挂着的小桶里取了一根塑料吸管儿,然后从小挎包里取了一张五毛的钞票,一同递过去。
吕清广知道这样的画面会一个接一个,而且会一天接一天的上演,他似乎真的担心自己的审美疲劳会不断的加剧,不耐和焦躁的神情不由自主浮现出来。
崔判官其实比吕清广更加的不耐烦,不过他的表情控制的很好丝毫没有将心里的急迫表露出来,可吕清广的不耐却让他愉悦,他知道自己能缩短时间加快进度了。
光影世界顿时进入了浮光掠影的高速前进,灰色的背景与背景人物变得难以分辨,主角成了唯一夺目的光带,残影在不断破灭中却无论如何都跟不上本体移动的速度。
“豆浆里基本上没有豆浆的成分,仅是水、色素、调味剂、塑化剂、防腐剂的混合体,除了水还算有些益处外,其他的都只是身体的负担,要排出体外,我是说要想完全排出体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总会有微量残余留下。”崔判官一边加速一边给吕清广解说,“显而易见,包子里包的肉很少,可就是那不多的一点儿肉也是有问题的,其中淋巴组织和腺体比重远远超过正常比例千倍,而且这些组织在被打碎之前很多已经出现病变,甚至霉烂。不用说你也能猜得到的,面粉同样是有问题的,增白剂不消说,那是肯定有的,还有别的,我想不用一一说明了吧。”
吕清广很庆幸自己不必吃东西,更庆幸在这个被自己踩扁了的星球上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进食了,除了最开初的几顿饭以外自己都在服用丹药,而水果丹那看似无用的东西此刻却是那么美好,起码不必担心其中有些乱七八糟的化合物。也正是因为自己完全没有进食的必要了,而即使要吃那也是丹药,即使水果丹吃完,在手镯空间里栽种的药材也足够自己取用,所以即使知道这个世界里食物等同于慢性毒药也没有多少身体反应,起码没有反胃,或者因为用的太少,胃已经退化了,已经没有那么多胃液来让自己产生恶心感了。
“不用。”吕清广回应道。
“我觉得也是这样,完全没有必要一一细说,更没必要一点点的去看。”崔判官一边将交集外的所有时间压缩到极限,一边作结案陈词。“没干什么好事儿,却一直在不断的重复着微小却确实的罪孽,哎,悲哀的生命。”他说到这里时,那惊艳一脚适时地惊艳崭现,划上不算完美却又无可回避的完结符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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