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们认识里的一般的路子是走不通的。
但是严杰崆不是一个标准的山贼,因为他的出身与几乎所有的山贼都不一样,他是受过正规的官家教育的人,而且落草的时候已经成年,所以思想上与这些山贼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地主阶级就算是凤凰落毛不如鸡了,行为思想上也还是统治阶层的那一套。
所以严杰崆最终还是找到了方法。
他利用以前掌握的信息,找到一些原来知道的、如今已经把持某些位置上关键的人(基本上是当年他父亲的故交),用他们的致命污点威胁之,通过他们,找到了一些在本地驻有实权的大商,再巧立名目买卖粮食。最终是完成了近万石粮食的交易。
当然,为了长远发展,也为了短期内不露出破绽,避免粮食未到就被截下的情况发生,银子,严杰崆是没有心疼的,前后足足花了近二十万两!
这些银子,自然都是分批带出,然后寄存钱庄,换取了银票再交易的。
这就是山贼们进京的前后原因。
而之所以出手暴打陶焕等人,是因为在京中有些时日了,也是知道一些讲武堂的事情之后的结果。
对于讲武堂,严杰崆是不反对的,甚至是赞同的。
因为,他即便是落了草,对于正常人的生活还是向往的。而在他的心底,对曾经拥有的官籍,还有着不可抹除的渴望。这是他心底的秘密。
然而落了草,这就是遥不可及的事了。但是讲武堂,又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武举,要真是能落实,他也就能换个身份,再次回到真正的、人的社会。这也是他与诸位兄弟商量过的。
然而即便是不能,这年头,要想过得好,杀人放火受招安。前两项他都做到了,就差第三项了。
基于兄弟们无意间听到的酒话,严杰崆等人毫无意外的愤怒了。于是出手了。
至于第二天走人之后路上遇上米鱼,则是严杰崆没有想到的事了。他想看看米鱼要做什么,对这一伙缇骑司,他不一定就有敌意。但是结果被米鱼发现了,还交手了几次,虽然杀了她两个人,但是自己人这边却死伤了好几个。
对于米鱼,严杰崆其实还是有些愧疚的。但这么多年了,什么感情都淡了,尾随以及之后的行动,都是好奇,加上被米鱼逼迫的结果,完全是意外。
这就是那天周锦棉说的,与米鱼说的,两件事情的真正原因。
......
缇骑只是根据一些线索隐约的猜到了山贼陷入了困难,否则不会连匪首都进京。但是对于真实的原因,还不是很清楚。
谢神策根据缇骑的回报,然后联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最终确定,这些山贼来晋都,除了为了钱粮武器,就不会再有其他的事情,能让他们以身犯险了。
然而钱,山贼是不会缺的,山里也用不了很多的钱。所以这些山贼需要的,无外乎是武器粮食了。
那么......按照最近两年的情势看,粮食的可能性要大于武器。
所以谢神策决定,往这帮山贼里,安插一些人。缇骑与山贼之间早已是不两立,能解决掉这些人,既是为晋帝除了一块心病,增加一些香火情,也是为了缇骑。毕竟缇骑那些年在太行山,也是受了不小的损失的。
当然,连具体原因都不知道,谢神策是无法行动的。所以,他要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
又处理了一些事情,谢神策回了威侯府。
在书房,谢神策找到了父亲谢裳。大伯谢衣尚在西北,处理一些零碎的事情,也顺道应对鲜卑人的扰关,还没有回晋都。
谢神策在书房坐下之后说道:“父亲,有件事想问问您。”
谢裳放下手中的笔然后说道:“是什么事?婚事这边,完全不用你操心,你母亲与你大嫂会一手操办。皇后娘娘也是拨了人过来帮忙的。”
“有母亲与大嫂主持,孩儿自然是不担心的,何况还有皇后娘娘的挂念。孩儿此来,主要是为了......有件事情,需要父亲大人解惑。”
谢裳点了点头。
于是谢神策说道:“孩儿想知道,如果山贼突然来了晋都,是为了什么。”
接下来,谢神策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听得谢神策说完,谢裳沉吟半晌然后说道:“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为了粮食而来了。”
“户部的命令是为父亲手下达的。民间禁运粮食,商人一定要运粮,就必须有户部开具的文书证明。而且百石、千石、万石之间,都是有着严格的限制的,文书也不一样。私下里进行的话......基本上不可能。除非有人暗中做手脚。”
谢神策问道:“如果是有人暗中做手脚,那要怎么预防?”
“预防也是基本上不可能的。”谢裳答道:“户部的调令要核实,就需要找到相应的文书。但是能做手脚的,一般上都不会在文书上露出破绽。就算确定了是哪一个或是哪几个调令有问题,也要实地查探才能确定真伪。然而对地方的实地查探,需要陛下批准,户部调人,地方上的配合,然后勘察核对资料。这种事情,来回极为耗时耗力。”
顿了顿,谢裳继续说道:“而且吃力不讨好。毕竟地方上谁也不喜欢朝廷不信任,还派人来查自己的。如此一来,如果真的是太行山的山贼要粮食,而且巧立的名目是山东道或者河北道甚至是关外道的话,就算是查清楚了,粮食说不定吃也都吃完了。”
谢神策陷入了沉思。
良久,谢神策又问道:“如果是半路堵截呢?”
“那也不可能。山贼又不会在脸上注明‘我是山贼’四个字,你怎么知道哪一车粮食是山贼的?况且,中途堵不如从源头或是目的地截。”
谢神策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源头上父亲您都说了来不及的,至于从他们的目的地拦截,就更难了。姑且不说他们是从什么地方运的,就算是知道了,谁又知道他们从哪条路走?从哪条路进山?”
谢裳也沉吟不语,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很复杂。即便是以谢裳数十年的经验,一时间也是无法破解。
“这样。”谢裳说道:“户部那边,为父先帮你看着,你也将缇骑调动起来,协助为父彻查,看看能不能抓住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再让淮商与晋商出手,让他们帮忙照看,应该还是能有收获的。同时,我向陛下单独汇报此事,让陛下下令,令各关隘严加把守,对运送粮食的严家盘查。你不是说缇骑有人认识匪首吗?那好,画出面目,各城张贴,全国通缉。再让缇骑暗访,发动黑榜与混混搜索。为父可不相信,那些人辛苦弄来的粮食,还能不亲自照看?既然一路照看,哪而还能一点马脚都不漏出来!”
谢神策点头说道:“目前也只有这样一个办法了。”
待谢神策出了谢裳的书房,谢老三过来禀报道:“少爷,您说的那个炮兵营,已经研制出新的火药来了,据说效果惊人。而且,老四预计后天就能回来了。到时候炮兵营的建设就能完善了。也就能达到少爷你的要求了。”
炮兵营一直是谢神策的一件大事,其重要程度甚至是再讲武堂之上,仅次于自家的两桩婚事。
炮兵营的建设工作一直是由谢老三负责的,很快按照谢神策的要求重新来了一遍。
其中邹胖子与谢成才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谢老三的调停下,邹胖子如今已经完全是谢家的人了,至于谢成才,因为谢老三的关系,在在家族中也是一时鸡犬升天,好不得意。如今与邹胖子都在炮兵营兢兢业业的奋斗着。
炮兵营建城之后谢神策一直没有时间去看,只是让谢堤画了一些草图回来粗略的看了,见没什么问题,于是就放心了。
今天谢老三说谢刚要回来了,谢神策就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猥琐干瘦的形象跃然于眼前。
三蹦子......
这个人的忠心以及能力,是毋庸赘言也毋庸置疑的,仅凭他与张相联手,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内就为谢神策挣了数十万两银子,就足够谢神策对他重视有加了。
谢神策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一些。
回到房间,彩衣并没有在房中等他,谢神策有些不悦。
不知道少爷我最近很累的吗?还不快过来捶捶背!
在彩衣许久不曾睡过的房间,谢神策找到了她。当谢神策说了她一顿之后,彩衣有些委屈。
“少爷,那个,奴婢不是......少爷还有三个月就要与少夫人成亲了,奴婢这时候要再伺候少爷的话,将来让少夫人知道了......少爷,奴婢早就是你的......你就放过奴婢吧。”
谢神策“哦”了一声,算是明白了原委。
以彩衣的身份,将来最多也就是妾,是要注意举止的。在大妇过门前“魅惑”家主,可是大忌,尤其是在婚期内,更是为人不容的。这是礼仪。
所以彩衣才有此举动,怕的就是王解花过门了记仇,而给她穿小鞋,甚至是将她撵出去。大妇对一个小妾这样做,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就是家主也没办法说什么。
于是只得做罢,安慰了一下彩衣,谢神策一个人睡了。
虽然彩衣知道谢神策与一些高门子弟不一样,对自己也是极为爱护尊重的,王解花也是一个通情达理修养极好的人,但她也不愿给两人添麻烦。
只怕此时谢神策知道彩衣内心的想法会嗤之以鼻,王解花通情达理修养极好?
怎么可能!
因为自己跟王青盐多说了两句话就几天不理人的,因为自己偶尔失神没有及时恭维她就被拧了腰的......
哪里会是通情达理的人嘛。
还有八十七天,就能与花花完婚了......躺在床上,谢神策嘴角温柔的笑了起来。
然而想到王解花,谢神策就理所当然的想到了王青盐,一想到那个女子,谢神策嘴角的温柔就消失了,换成了浓浓的愧疚。
最终还是对不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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