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来的突然,虽说已经过了不少天了,但人们每每说起,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这种不真实感在晋都官员之中表现的尤为明显。
朝堂上的风波渐渐扩大,谢家一系的官员们纷纷上书,痛陈裁割西北军的厉害,更有一些人借裁割西北军的借口对朝廷的政令开始“不合作”。
建议裁割西北军的人以工部刑部为首的一批大臣,自然不甘示弱,细数西北历年来抗命不尊的事实,甚至拿许多西北独有的政令来说事,攻击西北有不臣之心,想要往西北头上扣造反的大帽子。
朝堂上的风波愈演愈烈,然而却被晋帝以大手段控制在了临界范围之内
谢神策与谢裳相对饮茶。
“师叔他们的做法,有些过激了。虽说一定程度上能够表明西北军还是受到了很多人的拥护,不能裁割。但另一方面,则是更坚定了陛下要分裂它的决心。毕竟西北军得人心哪怕是很少一部分的人心,陛下都不允许。”
谢裳说道:“天子制衡,然而更重要的,是掌控。陛下自诩英主,自然不会让割据的情况出现在西北,出现在他的手中。不管是事实上的,还是形式上的。”
“裁割西北军乃是必然。这件事情,十年前为+父就与你大伯说过了。只是那个时候,鲜卑人并不老实,陛下苦于段部屡屡犯境,也就由着西北军强大,甚至是只要不太多,西北军的一些擅自行动都能够被容忍。”
“然而如今,毕竟时代不同了。段部已灭,贺楼部比之段部弱小了不少,野心也更小,更容易满足,何况与拓跋部联姻,陛下以为西北始固再说了,你与文昭这几年,着实成长的太快了,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
谢神策笑道:“不可否认,从当年回京开始那个时候他就在布置着今天的一切了,真是很**的一个人。”
谢裳皱起眉头,不悦的说道:“莫说脏话!”
谢神策连忙认错。
“然而,父亲,你有没有想过,既然陛下早就想着要对我谢家动手,那为什么当初他会那么重用我?而且也愿意相信我?”
谢裳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因为他从你身上看到了他原来的影子。”
“原来的影子?我跟陛下原来很像么?”
“唔,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有些像了。”
“父亲,您能好好说话么?”
“能的”谢裳笑道:“其实你很小时候,陛下就说你跟他很像的。”
谢神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当然,这不能怪谢神策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只是看着父亲这个有些自豪的表情,又事涉母亲大人,心里有些怪怪的。
谢裳说道:“你的眉眼与陛下很像,那个时候陛下想要为你取一表字,最后还是你祖父拒绝了。”
谢神策越听越不是滋味儿。想着父亲你说话实在是让人别扭。
谢裳似乎不怕被儿子误解,继续说道:“你小时候在淮扬道做的一些事,其实陛下都很关注,虽说王家那边也有意的隐瞒了一些,但是缇骑要是想查,还是能够查到一些的。比如你弄什么烧烤,连锁客栈之类的,陛下都很欣赏。”
“而最让陛下欣赏你的,不是你经商的天赋,也不是你近乎入道的画工虽说你已经不画画了而是你的果断。”
“从王鼎有意的让你接触淮军的一些事务开始,你就展露了很了不起的军事天分,当然,是谋划方面的,战阵方面你根本无法与文昭相比。而在历次剿灭盐枭的过程中,你都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你的天分。因势利导、出其不意、攻心为上等等,都很熟练,非常不错。”
“而你更熟练的是”谢裳看了谢神策一眼,说道:“斩草除根。”
“这就是你的果决了。也是最然陛下欣赏的地方。”
谢神策苦笑道:“父亲大人,您说的这个优点,孩儿可一点都没有觉得应该自豪。陛下一直这么关注我,我可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谢神策说的不假,他确实受宠若惊。不,不是若惊,根本就是惊吓了。
原来小时候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一些东西,经过缇骑的描写之后,就成为了能让晋帝警觉的特质。虽说缇骑知道的不可能太多,但他心狠手辣的特点能被抓住,看来魏燎在他身上也下了很多功夫。
能然魏燎下很多功夫的事,就必然是晋帝极为关注的。
他早就被拉上了黑名单了。
本要低调做人,却不想在一开始就被人注意到了,实在不是一件能让人高兴的事。
“为父只是想告诉你,其实,陛下知道很多事情。”
谢神策有些心虚的说道:“父亲您可别吓我,陛下还能是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当然不是。只是虽然你瞒的好,但毕竟隔墙有耳,有些人不能尽信。”
谢神策点头,说道:“我知道的,父亲王家有些人一直想要我死,只是隐藏的很好罢了。其实姑爷爷也告诉过我的,只是他去的突然,不然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谢裳看着这个几乎很少说话,只是在这段时间才多了些交流的儿子,说道:“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谢神策点头。
然而他刚点到一半,突然就抬头了。
父亲话中有话。
随即深入一想,谢神策便如坠冰窟,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嗬嗬”
口中发出这种声音,谢神策说不出话来。
“惊讶吧?你看,你也能想到的,只是你从来都没有去想过而已。如果你能想的更深入一些,甚至会更吃惊的。你只是从来没有没有用心想而已。”
谢裳为谢神策的茶杯中添了热水。
不知是这种老子给儿子斟茶的举动让谢神策受惊了,还是开水将手烫了,谢神策猛然醒悟。
“然而这、这终究只是猜测,不是么?”
谢裳淡然笑道:“有什么只是的?你能想到,难道别人就做不出来么?你向来能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为什么这一次不往最坏的方面想呢?”
谢神策苦笑道:“终究还是不愿意啊。”
谢裳闭眼摇头,说道:“他是英主,但英主向来与明君没有必然联系,你为什么不愿意?”
谢神策没有说话。
“难道就是因为为父与你大伯一直以来都很信任他,所以你也信任他?”
谢神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算是从小到大谢裳第一次批评他了。
虽然说起来谢裳与他这样说话说很久的情况真的没有几次。
谢神策突然觉得很幸福。
真是犯贱头一次觉得被人批评是好的。谢神策这样想着。
“我们相信是我们的事。与你信不信没有关系。在性情薄凉上,你终究还是差了一筹。”
“你祖父应该跟你说过,遇事要冷静,你做的不错。但是他也说过,要往大的方面想,这一点,你做的并不好。虽然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甚至是超出了为父的预期,但是你做的仍旧不够好。至少如果家里还是你祖父主事的话,你就不过关。”
听着谢裳这么说,谢神策突然有点怨怼。
你说的这么轻巧,就好像你知道一切一样。然而既然你知道一切,那你为什么不指导我?为什么从来都是我一个人在做?
谢裳没有注意到谢神策情绪的变化,继续说道:“所谓大局观,并不局限于总的局势变化,你还要考虑身处局势之中的人的变化。毕竟局势是因人而异,因人而生的。”
“你只是看到了段部覆灭、奚人内乱等局势的变化,能够以此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决定,这已经很不错。但按照我们的要求来说,还不够。”
“你忘了分析一些人。因为这些局势的变化,很可能就是某些人刻意为之的。”
“就如同,陛下与拓跋锐策划了段部覆灭的事实,然后双双获利,进而能进行更多的动作,以达到各自的目的。这个过程中,不在于各方能够获得多少好处,不在于陛下怎么处理军功之类,而在于陛下能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他计划的顺畅才是最重要的。”
“凤之啊,你看的仍旧短了。虽然你站的足够高,但你起点太高,没有足够的经历,那些细枝末节,有时候会遮蔽你的眼睛。”
谢裳很少跟自己的子女说这么多话。谢神威性子高傲,跟生性淡然的谢裳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而谢神裴算了,就是谢神策几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这算是点拨么?
谢神策反省,发现谢裳说的虽然不客气,但他确实做得不够好。
就比如虽然自己做了很多事,但如今看来,却还是逃不过“鹰犬”的评价。而最为让人无奈的,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西北军只是一个开端。凤之,陛下做了这么多的铺垫,是不会收手的,你要做好准备。”
谢神策感受着谢裳拍在自己肩膀上手,觉得那就是一座大山,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像是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往他身上压了过来。
谢裳仿佛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什么都不做,而他可能也真的什么都做不了。那么所有的事情,就只能是谢神策来做。
从一开始谢神策就没有发现自己的快速崛起会给家族带来麻烦。他想的一直是尽快强大,然后支撑起这个家。那么既然这样,虽说如今晋帝开始动手并没有太多他的原因,他也得负责。
(ps:第一章!第二章老规矩,还是十一点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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