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策平安的消息已经传回了铁门关。姜起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若说这放松是因为担心谢神策安危,是没有几个人愿意相信的,包括他们自己。只不过之前王解花拎着玉玺进了中军帐,给了他们太多的假想。
西北历来与晋都不对付,相看两讨厌,晋都方面一直在给西北穿小鞋,西北偶尔也会做出一些让晋都震动的动作。但总体上来说,西北并没有裂土割据的意思,晋都也没有赶尽杀绝。即便是有一些摩擦,也会控制的极为巧妙。这种巧妙一般人根本无法感受的到,只会在晋帝与西北军少数几个大佬之中形成默契。
既然不是真正的老死不相往来,那么就能解释为什么西北军的大部分高层都会在晋都有一处宅子,不管大小,也总之都会有些收藏。
然而不说晋都之中的绝大部分官员,或者是西北军的中低层军官乃至是高级将领,他们都看不清西北与晋都之间的距离,虽然这种距离并不妨碍他们在晋都买房置地——但总有些人,是能够看得清的。
比如说廖奏章,比如说张博尧。
一直以来,他们看得清楚,所以也最能够“揣摩”上意,这个上,不光是谢衣姜起,甚至是晋帝。这份揣摩有多么艰难,背后又是一件多么庞大的工程,包括信息来源、信息渠道、信息分析、局势分析、晋都中的眼线等等,外人不得而知,但总归不会轻松。
于是乎,在王解花拎着传国玉玺走进了中军帐,他们这些人对谢神策的态度就发生了完全的转变。
缇骑司的提督,除了下场凄凉的魏燎的前任,虽然更换频率极高,但基本上都能安享晚年。像魏燎这样做奴才狗腿极为成功的,还能够留任地方,继续发光发热,没道理功劳极大的谢神策一下台,就变得如此凄凉。
既然没道理,那就一定有内幕。
有消息里灵通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谢神策数次请辞晋帝勃然大怒的事情,之后谢神策与晋帝更是不相往来,这样的消息很能让人判定谢神策或者说谢家与晋帝渐行渐远,然而照如今来看,却似乎并非如此。
谢神策的蛰伏,是为了能够不动声色的拿到传国玉玺。
或者说,这才是他与晋帝演这么一出的真正原因。而之后,谢神策从淮扬道进京途中的一系列事情也被挖掘出来,呈送到了一些人的案头。于是所有的一切,似乎就能串成一条线了。
那么,如今谢神策拿到了传国玉玺,西北却将他人弄丢了,而且不管不问?这该怎么解释?
各种原因,个人有个人的揣度,但作为西北军的高层来说,晋帝“昔日”眼中的大红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弄丢,并不是一件好事。
何况此事谢衣还不知道。若是知道,那还得了?
没有人怀疑晋帝与谢神策花这么大的功夫布这样一个局是否值得,是否多余。因为事涉传国玉玺,再怎么兴师动众都不为过。整个天下找了两百多年,几年时间谋划算得了什么?
西北的震动渐渐平息下来,而随着这段时间战况的恶化,西北军也开始了新的动作。之前的调动初见成果,但要完全取得效果,尚需加把力,许多将种子弟也开始奔赴边关。
经过谢神策失踪一事之后,西北军上层对宇文部的信任也开始松动,很多人转而在私下里批评宇文部。这样的情况,在西北官场之中自然是较为隐晦的,但在民间,就是堂而皇之且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诉说的了。
不光是舆?论方面,商业上也有动作。商队开始缩减与宇文部的贸易,以往针对宇文鲜卑的种种优惠,也开始降低以至于消失。这让住在西北的鲜卑人很是吃惊,吃惊之后是上门讨说法,然后因为某些原因一些鲜卑人与西北人发生了冲突,双方力度的控制不是合理,于是事情就渐渐大了起来。
这样的冲突矛盾不是常有,西北人又不像晋都人喜欢看热闹——他们喜欢参与其中直接干,于是这段时间不光是战场上的紧张,民间关系也变得复杂尖锐了。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有谢家的势力在背后推动,王青盐也积极配合。一些人想过阻拦,也做出了姿态,但最终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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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过去,谢神策仍然在黑水郡。
十余名商人在黑水郡边城的旅馆住下,然后紧接着,就又有三支商队的人入住,得到晚上的时候,商队加上散住的,整个旅馆就人满为患了。
老板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骂着伙计一边在心高兴着,紧紧是这一晚的生意,就能抵上一两个月的开销,虽说往年也有这样的景象,但他家生意近年不算好,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这时候一名男子进来,伙计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男子摇头,说是有人介绍过来的,伙计不能做主可以直接找老板。
伙计捧着饭菜正要给一桌客人上饭,那男子说的介绍人又是本城一霸,于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为难。
男子就是谢神策,他要住店。
“娘希匹杵在那儿等生儿子呢!让贵客等急了坏了生意就滚蛋回家看你婆娘生!爱看多久看多久!”
伙计欲言又止。
“还不快滚!等着老子帮你送啊!”
伙计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男子,然后落荒而逃,脚下飞快,手上却丝毫不颤,一丝油水都没洒出来。
这是熟能生巧才能有的技术活儿。谢神策在心里这样想到。
“咱们家住满了!客官您还是去别......喂喂!客官!客官我说我们家住满了!”
谢神策将视线从伙计身上收回,然后说道:“我要一间上房,清净点的。”
老板被这种目中无人气笑了,说道:“客官怕是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吧?小店啊,住满了,您移尊步,去别家吧!”
谢神策笑道:“是齐四爷的话,说你家有清净上房。一切费用花销他出。”
“齐四爷的话了不......”老板一怔,随后想起这个齐四爷的身份,脸上瞬间变了颜色,很是精彩。
谢神策笑道:“还有房么?”
老板红着脸,内心显然在做激烈的斗争。
有一间上房住着一对主仆,跟眼前的男子一样,是外地散客,老板若是能不赚他的钱,跑几步路,倒也是能将房间腾出来,让给眼前的男子,以不交恶与齐四爷。
齐四爷可是一条虎枪啊!年轻的时候是游骑兵!家中巨富,后来转了民籍,就变成了城中一霸。以他以往的经历以及游骑兵转籍之后享受的待遇,很多势力都不敢动他,他倒是能动很多人。
然而老板转念一想,觉得事情有古怪。若真是齐四爷说的,必然是与齐四爷有些关系的,那么为什么不直接住在齐四爷府上?偏生要到这里来?可见这个人很可能是拉大旗扯虎皮想要白住白吃的。
一咬牙,老板说道:“四爷的话,本不该不从,然而确实已经没有空房了,客官不妨去齐四爷家中住一晚?”
谢神策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候,一个商队的汉子从旁边桌上站起来,说道:“这位兄弟!齐四爷于我有恩,你既然与他相识,或许只是点面之缘,但他既然发话了,兄弟我愿意帮你这个忙!我这有一间上房,清净!要是不嫌弃,就让你了!”
谢神策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这里先谢过了,兄弟今晚的花销,我来出。”
“哈哈,爽快人,过来喝酒!”
“恭敬不如从命。”
老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自然是愿意有这种“深明大义”的人站出来说话,但事情有人站出来了,就是他没做好,他的口碑就下去了,更岂的是,若是这人真跟齐四爷有关系,难保齐四爷他老人家心里不会有芥蒂。
小小的风波就这样过去,有些常走这条道的商人?大多知道齐四爷的名号,本以为能看场好戏,却不想是这样的结局,于是略微失望,但在下一刻,谁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兄弟哪里来?身边怎么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孤身游历,前些日子去了南方,现在打算再走一遍西北。”
“......兄弟好酒量......”
“哪里哪里。”
西北人好客热情,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看你顺眼便是兄弟,这很正常。
觥筹交错,与一楼的其他客人一样,在出城之前好好的吃喝一顿,根本不关心其他。
谢神策的相貌做了些许的改变,加粗的眉毛与略黑的肤色都让他粗糙了很多,但总得来说更有男人味了。
身上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就剩下调养,应该说是不沾酒的,但为了此次的行动,谢神策也就豁出去了,并没有什么忌讳,因此很放得开。很快的,谢神策与这个商队的十几号人两大桌子的都认识了。
晚上,谢神敷上毛巾,让小二上了解酒汤,迅速恢复清醒,打开了窗子,有意无意观察着后街。
开始下了毛毛雨,远处的灯光都上了一层晕,很是好看。不久之后雨就下大了,除了偶尔奔跑而过的狗与野猫,就没有半个人影。
这件上房确实是个情景所在,开了窗户,即便是下着大雨,谢神策也能够很清楚听到后街打骂小孩的声音,甚至能够看见远处一座酒楼中的灯火。
今晚的住房事件,不过是早就谋划好了的,齐四爷自然是发话了的,但是态度与旅馆老板想的不一样,齐四爷是近乎狂热的拍胸脯保证报他的名字准能得房。现在看来,当年给大伯当了半年亲卫的齐四爷也不是他说的那样,在本地一手遮天。
至于那支主动让房的商队,自然也是谢神策早早安排下的线人,之后的寒暄也不过是做戏。
这处戏做的足够真实,所以任何人都没有发觉异样。就算是那个隐藏在第三支进入旅馆的商队中的高手,也没能发现。
之所以花这么大的心思布这个局,不过是因为那个高手手中有一张藏宝图。
皇朝阁的藏宝图。而那张藏宝图,就要送到谢神策此时正在看着的酒楼里。
就像西北军中某些人想的一样,有些东西,天下已经找了两百多年了,再怎么兴师动众仔细谋划都不为过。
(ps:明天中秋,大家嗨皮!
月圆之夜,有谁准备对月当歌变身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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