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以仅仅百万人口,崛起于17世纪,其下的东印度公司更是一度垄断了全球贸易的一半,这不光依托于当时荷兰领创的高度发达的系列金融业、船运业和船舶制造业,更和它活跃的商业行为背后比之任何一个欧洲国家都要凶残好几倍的冒险好斗精神紧密关联。
为了保护庞大的商船队,控制世界海洋的航运,进行垄断性的世界贸易取得商业霸权,荷兰海军几乎是如用了外挂一样玩火走钢丝,四面出击,又频频得手。
一方面,荷兰用经济和军事手段不断排挤日益衰落的传统殖民帝国葡萄牙。在亚洲,葡萄牙的一连串殖民据点几乎被荷兰连根拔掉,对另一个竞争对手英格兰更是痛下杀手;在南部非洲和南美东海岸,荷兰也与葡萄牙展开争夺,频繁袭击葡萄牙殖民地,甚至直接军事占领,让葡萄牙差点失去了整个巴西。
另一方面,荷兰人如一只狡猾而亢奋的斗牛犬,对着国力远超自己的西班牙王国死缠烂打,抛开国家独立的意识不谈,仅仅以当时欧洲诸国对西班牙王国的眼红程度来看,荷兰是做得最投入的一家。抢了谈,谈了打,然后再谈,把西班牙王国当成了海军陪练刷怪升级,将对手折腾得精疲力尽。在这个过程中,一个个比海盗还要海盗的荷兰海军将领脱颖而出,为荷兰的海上势头不断添柴加油,将荷兰海军送上了一度横行全欧洲的巅峰。
但这种行为所带来的国家繁荣,也仅仅维系了半个多世纪,荷兰肆无忌惮地扩张和挑衅不断接近欧洲大国的底限。荷兰终究不过是一个国土狭窄人口稀少的弹丸小国。欧洲三十年战争后的国土面积也不过4万平方公里,人口一直到19世纪初才增加到200万,没有压倒性的国家生产力。如此小的国力要想长期掌握全球海洋霸权几乎是不可能的。
随着欧洲几大海洋强国合起伙来的连续打压,荷兰在17世纪末的短短10多年间就失去左右世界海洋的力量,外挂被封,数据删档,从此迅速没落,成为近代大国崛起的历史教材让人反省。
……
一场雷雨刚过,这个夏日的阿姆斯特丹出奇的凉爽,虽已是傍晚,但人口超过10万的阿姆斯特丹一如既往的繁忙热闹。盐渍鲱鱼特有的鲜腥气息深入每条街道。荷兰的商人们充斥着街头巷尾,港口的码头搬运工们忙得不可开交,酗酒的水手摊在屋檐下醉生梦死,破产的乞丐蜷在垃圾堆里和猫狗为伴。
阿姆斯特丹西郊的中华美利坚共和国领事馆,年初才正式转任华美国驻荷兰领事的范力。正在家里邀请着荷兰州长联合会的实权人物之一、南荷兰省州长尼德尔森,这个荷兰秃顶权贵是自苏子宁七年前第一次访问荷兰以来,就和华美国接触最密切的荷兰政府高层。
黄铜放唱机上,黑胶唱盘缓缓转动着,一首篇幅缩短控制在4分钟之内的《多瑙河之波》正在播放,悠扬起伏的乐曲让会客大厅里充满了高雅的格调。
“哦!谢谢夫人!”
当一身端庄礼裙的漂亮女子带着甜蜜的微笑为自己端上咖啡的时候,尼德尔森赶紧站起来行礼。长期做客范力家的尼德尔森非常熟悉眼前这个聋哑女人。如今对方已经是范力的妻子,一个据说是范力从难民营里“捡出来”的、在阿姆斯特丹上流社会贵妇圈里让人私下不屑或者说是嫉妒的女人。
“瑟琳娜,我要一杯绿茶。顺便看看,餐厅和厨子们准备好了吗。”范力的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那道伤疤似乎也成为了这一轻松心情的组成部分,形成了一道弯弯的曲线。
虽然无法听见丈夫的声音,但长期生活在一起,瑟琳娜已经能够从对方的表情、手势和嘴唇动作就能辨别出对方的意思。只是轻轻一笑。就点头走出了客厅。
“领事官先生,难道我们现在就一直欣赏音乐?还是说。贵国已经准备开始在荷兰寻求这种唱歌机器的代理销售?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介绍几位最诚实的朋友。”尼德尔森摸了把假发,笑呵呵地指着客厅里的唱盘机,露出一丝贪婪的目光。
“不,还不急,今天主要是有一个重要消息要转达给州长阁下。”
范力朝墙上的挂钟看了下,还差30分钟才到晚上18点,于是又拍了下手,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埃尔森走进了客厅。只见埃尔森的腋下还夹着一个文件袋,看样子内容早就准备好了。
身为曾经的欧洲情报司特工,几年过去,如今的埃尔森已经被提拔为范力的直属助手,担任了领事馆一等书记官。
范力慢慢品着绿茶,眼睛还时不时望向挂钟,似乎时间只要不到规定的刻度,他就可以这样一直悠闲下去。
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两位故意卖弄关子的华美外交官,尼德尔森感觉更加古怪,甚至心里还升起了一丝不秒的感觉。这种感觉是长期浸淫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外交圈的一种直觉。
……
就在范力装逼卖弄的档口,几个时区以外,遥远的加勒比海,古巴北方的马坦萨斯湾海面上,一场海战已经进入了收尾大扫除阶段。
中午开始的海战在短短一个小时内结束,9艘荷兰战舰此时早已化为了海面的一堆堆漂浮晃动的木屑垃圾,一团团火焰还在船只焦黑的残骸中摇曳不停,然后被海浪打翻卷沉。一具具或烧焦或溺毙的尸体在海浪的作用下起起伏伏,鲜血染红了大片的海水,血腥的味道正以极快速度朝四周发出“聚餐”的信号,相信最多一个小时后,就会有大批的鲨鱼围拢,把这些被炮火撕碎的人们吞入鱼腹。
以宪法号轻巡洋舰为旗舰的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加勒比海舰队,共拥有6艘轻巡洋舰和4艘护卫舰的强大实力。此次的海战现场,仅仅只出动了2艘轻巡洋舰和2艘护卫舰,就在一个小时内打爆了9艘荷兰战舰,上千荷兰水手死伤过半。
远方,几艘挂着西班牙王国旗帜的风帆盖伦船正在捞着落水的荷兰倒霉蛋,而在海湾深处,另有几艘西班牙大肚子风帆盖伦船正在小心翼翼地开出海湾。
“向西班牙王国海军的弗雷迪将军致敬,这是一次完美的联合反海盗战斗。给海军司令部发报,提前一个小时解决战斗。没有伤亡。”
华美国海军加勒比海舰队总指挥孙阳中校笑嘻嘻地对着副官下达了指示,不多时,一艘蒸汽小艇就离开宪法号轻巡洋舰,朝远方的西班牙船队而去,同时。一封电报发给了正在国内等待消息的海军司令王铁锤中将。
“尊敬的皮特海因将军,我真得很惊讶,直到把您捞上来,我才知道刚才的对手是荷兰海军。您十分勇敢,但您的部下却很愚蠢,一开始就应该选择投降,而不是反抗或者逃跑。这种海盗行为将是您一生的污点。所以,您将不能享受战俘的资格,而是作为海盗首领接受本国法庭的审判。”
孙阳回过头,对着落汤鸡般的荷兰海军上将皮特海因露出一种奇特的微笑。仿佛此时就像看着一个赌输了全部家当的败家子。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这不可能,我注意西班牙人已经好几个月了……”皮特海因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一个小时前的海战场景刺痛着他的神经。
退下风帆的华美战舰喷着黑烟,就能以至少8节的速度追上逃逸的荷兰船只。密集的炮火追逐着慢吞吞的风帆战舰。任何勇
敢的水手都无法抵挡那种呼啸而来的高爆炮弹。在战舰内部火药殉爆中瞬间毙命,也许就是当时最幸福的事。而大多数荷兰水手都在炙热的爆炎和冲击波中和战舰一起化成了焦炭,凄惨的喊叫至今还在脑海里回旋。
“在我们东方,有句名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孙阳笑嘻嘻地说完,几个水兵就把荷兰海军将领皮特海因带出了舰长室。
“苏子宁可真毒,居然早就算计了荷兰人会在今年袭击马坦萨斯湾的西班牙黄金船队,还让我们扮演中途路过的角色。要以我说,应该把他们两家都一锅端了,整整3艘船的黄金白银啊,啧啧……”
望着远方马坦萨斯湾的西班牙船队,孙阳是满眼冒星星,恨不得升起自己今天才换上的黑色裤衩,直接把这些“盟友”给缴械了。
远远的,西班牙加勒比海军旗舰“圣弗朗斯”号上,那位曾经运送过东方移民前往百慕大岛的弗雷迪将军此时也暗暗庆幸。如果这次被荷兰人偷袭成功,几艘装满黄金白银的货船铁定会被荷兰人吞下,到时自己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过去几年里,西班牙和华美国的海军每年都会象征性的在古巴沿海举行反海盗演习,但真正看到华美海军出手海战的机会,今天还是第一次。不到一个小时,平时在西班牙海军看来比豺狼还凶狠的荷兰战舰就一一爆炸沉没,简直就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来最让人吃惊的事了,大西洋两岸流传的华美黑白恶魔果然是真的。
“这群美国佬……感谢上帝,也许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船上都装了些什么。”弗雷迪擦着额头的冷汗,喃喃自语。
……
“战斗一个小时前结束,皮特海因率领的荷兰舰队全军覆没,皮特海因被生俘,西班牙人避免了一次灾难,我方伤亡为零。”
国防部的办公室房门开了,海军司令王铁锤中将带着微笑走了进来,一边坐下,一边轻描淡写地丢出了一份电报。
“小苏,我们插手荷兰和西班牙的战争,是否妥当?”郑泉翻了遍战报电文,脸色十分严肃。
这场从年初开始就调动大半个欧洲情报据点进行“定位”的海战,就来自于苏子宁的策划。历史上,1628年荷兰海军上将皮特海因偷袭马坦萨斯湾西班牙黄金船队,是荷兰海军埋葬西班牙海上霸权的若干重要节点事件之一,如今一场全歼战打碎了荷兰海军的美梦,恐怕带来的外交风波不会比去年开辟南非开普敦海外领小。
“维持加勒比海地区正常贸易秩序是我们公开的立场。在没有收到任何官方通告的情况下,任何企图以武力破坏加勒比海地区航线安全的行为,都和海盗行为画等号。而且就‘日常规律’而言,西班牙的加勒比船队往返欧洲都会前往百慕大岛补给,所以也属于我国海军的航线保护对象,我想阿姆斯特丹的荷兰人也应该清楚他们的冒险行为在整个大西洋都是不得人心的……”
苏子宁笑呵呵地说着外交辞令般的解释,国防部会议室里的人们情绪为之一松。
“更重要的是,我们要遏制荷兰人肆无忌惮的海上扩张行为,给他们发出警告。我们不仅仅只会做生意。这些西班牙船上的黄金白银与其说是西班牙王国的命根子,又何尝不是我们的贵金属储备银行?西班牙王国一天不倒下,我们在大西洋两岸的地位就越有保障。”
苏子宁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件,只见上面一行行一列列写满了数字。
“去年一整年。在加勒比、南美、西非同西班牙、葡萄牙的贸易进出口总额已经高达600万美元,是我们唯一保持贸易逆差的地区,他们活得越滋润,我们的原料进口就越有保障,来自欧洲的进口压力就越小。而且古巴的合作才刚刚开始,我们需要西班牙和葡萄牙人把他们的美洲殖民地盘弄得更好一些。”
文件一一传递下去,就连并不懂海外进出口贸易的海军司令王铁锤中将都忍不住微微点头。
“你个小苏啊。算计荷兰人的本事一套又一套。”正说着,总理齐建军出现在国防部会议室的门前,脸上带着微笑,“等会处理完这些事。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哦,好……”见总理亲自来找自己,苏子宁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如乖宝宝一样赶紧收拾桌面的文件。
苏子宁表情和动作。在会议室里顿时引发了一阵欢笑。
……
阿姆斯特丹城,晚上18点。华美国领事馆会客厅的挂钟终于敲响了。
“不好意思,其实刚才应该再换一首音乐。”范力猛然睁开双眼,仿佛刚才不小心做了一个梦,此时的表情居然还很愧疚。
“不,刚才很安静,这种感觉让人很轻松。”尼德尔森赶紧坐直了身体,目光开始移动到那个被对方夹在腋下的文件袋上。
埃尔森得到示意,走上几步,打开了文件袋,取出了一封文件,然后恭敬地递到了尼德尔森的手上。
慢慢掠过这封用拉丁文书写的外交文书,才看到一半,尼德尔森就猛然站了起来,脸色苍白。
“我其实一直很犹豫是否提前告诉您,但我也不确定这份情报是否准确,所以还是按照规矩,在我国外交部指定的时间给予您结果。”范力礼貌地走到尼德尔森的面前,指了指对方捏在手里还在微微发颤的外交文件,“我们的海军很早就发现一支奇怪的船队在加勒比海游荡,我们不确定是否是荷兰的船队,但从他们的行为来看,和海盗无限接近。因为他们在一直在试探处于我国贸易航线的古巴海域。如果没有什么误差,应该在今天发生海战,您知道,没有什么船能够抵挡中华美利坚共和国海军的炮火。具体的结果分析,我会在几天后再给您一次更详细的答复。”
这些疯子,西班牙的加勒比航线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保护对象……尼德尔森沮丧的垂下手中的文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别人也许不知道,但荷兰海军上将皮特海因的舰队出航安排,就是他亲自过问的。
此时,领事官夫人瑟琳娜走了进来,礼貌地对着在场的外交官们提裙行礼,然后对着丈夫笔画了个手势。
“晚宴准备好了,尊敬的州长先生,现在让我们丢开一切猜忌,享用的时刻到了。我这里还有几份商务部和外交部的文件需要和您交流一下,我可以保证,绝对是您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才遭受了重创的荷兰州长,此时浑浊而迷茫的眼里突然又亮起了光彩,知道这个华美外交官肯定是指授权一套美式21b燧发步枪组装线,以及开放南非好望角某座华美港口的事。对这些“商业合作”,两国之间已经反复折腾了很久,各种博弈手段都用尽了,几乎荷兰州长联合会的所有权贵们都翘首以待。
“哦,当然!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在宴会上解决!”尼德尔森赶紧站起来,按着腹部微微行礼,看来一个噩耗换来一个好消息,今天的运气也不是那么糟糕,而且也不见得海战结果就是荷兰输吧?
“瑟琳娜,一起同席吧,和尼德尔森州长先生喝上一小杯葡萄酒没事。”
范力咧嘴笑着,说话的同时,目光无意中还在妻子的小腹部流转着。瑟琳娜似乎感受到了丈夫的目光,也害羞的轻轻摸着腹部,这是他们的孩子,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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