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夜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尖啸,旋即杀声震天,如雷鸣般滚滚而过。
动静之间的转变,是如此突兀,就像有人一直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直到此时此刻,方才骤然狂吼出声。
河谷南口,战斗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十几名“血蔷薇”密探,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值守的哨兵,随后,隐藏在暗处的安蓝战士们一拥而上,刀剑齐举,猝不及防的哨卡守军,顿时血流成河。
虽然他们中,有很多熟悉的面孔,虽然就在不久之前,双方还曾在同一块场地上训练,甚至互相打过招呼。可如今,狂热的安蓝战士们,只是赤红着双眼冲进去,将遇到的所有人,都砍倒在地。
一个小队的剑士营,平日里负责的是设卡收税,例行检查的工作,又如何是这群虎狼的对手。仅仅半刻钟之后,河谷南口便宣告易手。
与此同时,一支兵马自魔法工坊行出,领头者,正是满身血污的卡尔德拉伯爵。他随口吩咐几句,三三两两的骑兵分头离开,而其余部队,则簇拥着几辆马车,拐上驿道,向河谷北端赶去。
而那里,也是迄今为止最惨烈的战场。
山坡之上,图兰泽高声吟唱,劲风席卷而下。浓郁的风系魔力,在半空中,幻化出一只只淡青色的巨鹰,双翼张开,锋锐如刀,同时发射出千万片翎羽,每一片的威力,都相当于中阶法术,“疾风之刃”。
只是瞬息之间,护卫队营地就被风刃犁了一遍,刚刚冲出营帐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又遭受了巨鹰的第二轮打击,死伤惨重,几乎人人挂彩。
图兰泽将手一压。巨鹰们俯冲直下,将自己的躯体,当成了最后一轮攻击的武器。当纷飞的风刃逐渐散去,激昂的喊杀声随之响起。埋伏在旁的安蓝战士们一跃而上,发起了迅猛的冲锋。
“应该都得手了,准备架设法阵,”范?辛克尔负手远望,开口说道。“要抓紧时间,阿莱格里手下,至少还有近万人的部队,不过那个蠢货,将他们分派到了领地各处驻守……他或许觉得,只要敌军无法突破外围防线,就威胁不到赫尔修斯河谷吧。”
“难道不是吗?”图兰泽随口问道。为了尽可能的保存法力,他的法术只维持了几十秒,就将战场交还给了友军。
“唔,如果没有内应的话。确实比较棘手。”老公爵轻声一笑,他摊开手掌,一只血色的蝙蝠降落下来,倒挂在他的小指上。
“魔宠?”图兰泽讶异的瞥了一眼,他从未听说过,范?辛克尔公爵,还拥有魔法师的身份。
“一只小宠物而已,”老公爵若无其事的答道,他侧耳倾听片刻,点了点头。“走,咱们下去吧,战斗结束了,卡尔德拉也马上就到。”
******
布鲁克骤然惊醒。从床上坐起身来,表情迷茫。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但很快,老魔法师就察觉到,那喊杀声不是幻觉。而是切实存在的。
发生什么了?布鲁克有些诧异,内外皆无忧患,大军横列南北,又有谁,能越过重重险阻,杀到赫尔修斯河谷来呢?
他披上外袍,急匆匆的走出卧房,站在走廊上向南望去,但见火光冲天,其中夹杂着哭声喊声,乱糟糟的一片。
失火了?布鲁克稍一思忖,摇了摇头。下雪天,怎么可能会发生火灾,一定是有人预谋闹事,而且与治安军起了冲突。
真是不让人省心啊,老魔法师一边穿衣,一边向门外走去,既然醒了,那便过去看看吧,也免得事态失控,给老师添堵。
直到此时此刻,布鲁克依旧认为,这只是小规模的摩擦,这也是河谷内外,大多数人的想法。没有足够的引火物,又是风雪天,邻近的民众相互帮助,很快就控制住了火势,更多的人爬起身来,三五成群,议论着这场蹊跷的火灾。他们并不知道,始作俑者的“血蔷薇”密探,正躲在暗处冷笑,火灾的目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以尽可能的争取些时间。
卢比昂缩在廊道的阴影中,手中倒扣着一柄淬毒短刀,恰如一条等待猎物上门的毒蛇。脚步声逐渐靠近,毛毛躁躁,大步流星,应该就是外号为“爆球”的高阶火法布鲁克。
他悄无声息的上前一步,背部紧贴在墙壁上,保持着随时能够刺出的姿势。
不过,脚下怎么有点松动的感觉呢?卢比昂有些纳闷,向旁边挪了半步,他可不想弄出什么动静,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可正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给他留下了永生不忘的教训。巨大的爆炸声中,一道火光,腾地从他身下冒出来,直冲他的裆部。
下一刻,卢比昂惨叫一声,双手捂裆,拍打着裤子上燃起的火焰。纵使他向来谨慎,也没料到,居然有人,会在自家的走廊上设置魔法陷阱,这种古怪的爱好,真不愧是疯狂的魔法师啊。
“谁?”布鲁克心中一凛,高声喝问道。他先给自己加持了一个“法力护盾”,然后才挥手施放“火球术”,将阴暗的走廊照亮。
可是,并没有人。触发陷阱之后,卢比昂毫不犹豫,立即抽身而退。等到老魔法师,小心翼翼的走出客厅之时,卢比昂早已翻墙逃走,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检查着自己焦糊的裆部。
“发生什么了?”巨响惊动了府中的护卫,见他们匆匆赶来,布鲁克皱眉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两名年轻的剑士,同时摇了摇头。
“走,去执政厅。”布鲁克一招手,刚刚走出府门,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小城的火灾,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可他没记错的话,惊醒他的喊杀声,应该是从河谷北方传来的吧。
“快,快去召集部队!还。还有法师们!”他停下脚步,厉声命令道,同时扬手一挥,一道火光直冲天际。在高空中爆裂开出,形成了一朵火红色的紫罗兰。
这是赫尔修斯河谷,最高等级的警示信号,只有他与阿莱格里才有权力发出。这是告急的信号,也是进入战时体制的命令。所有能战斗之人,都必须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园。
可这声爆响,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因为小镇各处,一连串猛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三人一组的骑兵,鞍袋中塞满了鼓鼓囊囊的魔法阵盘。三人之中,必有一人,拥有魔法学徒的身份。他们或是“血蔷薇”的密探,或是安蓝的士兵,都有能力激发魔法阵盘,然后将它们远远抛开,然后策马赶赴下一个地点。
“炸弹”阵盘的延迟时间,少则三分钟,多则一刻钟,这些骑兵携带的,都是比较短的类型。随着他们一路前进,背后不断有爆炸声响起。于是小镇之内,房屋倒塌,血肉横飞,不少魔法师还在睡梦之中。就被炸死在床上。
“是‘炸弹’阵盘……”对于这熟悉无比的声音,布鲁克绝对不会认错。他的目光中,掠过了一丝慌乱,这件事代表着什么,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跟我来。”他怒喝一声,率领着府中七八名护卫。向街口冲去,恰好有一队骑兵路过,随手将一枚魔法阵盘扔了过来。
“混蛋!”他大踏步走过去,同时示意护卫们加快速度,以免被爆炸波及。那队骑兵还停在数十步外,激活下一个阵盘,布鲁克吟唱几句,挥手施放出一串十个火球,在接触到的瞬间,将对方连人带马炸为焦炭。
可爆炸还在继续,曾经用来对付敌人的秘密武器,如今用在了己方身上,以他命名的小镇,在“炸弹”阵盘的蹂躏下,发出了痛苦的**。
******
局势混乱无比,没人指挥,就算有人,命令也传达不下去。
几乎没有作战经验的魔法师们,惊慌失措的逃出家门。他们中的一些人,很快就被埋伏在旁边的“血蔷薇”密探刺杀,血腥的杀戮,引发了更大的慌乱,就算布鲁克试图召集他们,也收效甚微。
林间小道,达尔尼昂依旧在与马斯图尔苦战。他不得不承认,对方在武技上的造诣,绝对在自己之上,即使他用尽浑身解数,也没法赢得一招半式。
喊杀声传来,火光亮起,随即是连绵的爆炸,每一个,都让达尔尼昂心思散乱。不祥的预感终于变为了现实,来的如此之快,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很着急吗?”马斯图尔知道对方现在,必然心乱如麻,急着脱身离去,所以他换了一套剑法,一边绕着达尔尼昂转圈,一边劈出长剑,看似漫不经心,却每每挡住了其去路。
“滚开!”达尔尼昂纵身跃起,符文冰刃一分为二,形成了一对旋转的双刃。他如疾风骤雨般攻上去,试图冲出一条去路,可马斯图尔的剑势,却变得绵密柔韧,形成了一片剑气网,将他困在了其中,难以挣脱。
“再这样下去,我会杀了你哦。”疯狂的攻势,意味着防守的缺陷,马斯图尔长剑斜掠,挑飞了达尔尼昂侧肩的一片皮肉,鲜血缓缓渗出。
达尔尼昂知道他是对的,在这种高水平的战斗中,被对方看透意图,往往意味着彻底的被动。
冰刃翻转,达尔尼昂沉心静气,专注应对眼前的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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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蹑光者之路”的南端出入口,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除了双方战死的士兵,也有被殃及池鱼的商队,由于大雪封路,南来北往的车队不算太多,可还是有百十人,被卷入战场之中,无辜的死在了这里。
图兰泽手持仪盘,测量着山道的角度,以确定架设法阵的位置。驻守此地的护卫队全军覆没,再没有人能干扰他。
“公爵大人?”卡尔德拉率部赶来,见红袍老者站在最前方,便上前见礼道。
“伯爵阁下。”范?辛克尔一眼扫过,对方身后的拖车上,盛放着魔法阵盘的木箱,排列的整整齐齐。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阵盘的数目,约为多少?”
“三百枚左右,”卡尔德拉答道,“还有一部分,已经投入使用了。”
“很好。”听着远处传来的爆炸声,老公爵微微一笑,似乎嗅到了无尽的血腥味。
另外一边,图兰泽开始布阵,伪装成车队护卫的“血蔷薇”密探,早已将魔法材料搬到了旁边的山坳中,足足有十几个大箱子,皆是来自于布亚达帝国的国库。
“尚需多久?”卡尔德拉注视片刻,问了一句。
“半个时辰吧,只要拖过这半个时辰,胜利女神就会向咱们招手了。”范?辛克尔笑道,他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如此顺利,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
“那么,什么时候,我们可以炸毁‘蹑光者之路’?”卡尔德拉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丝毫喜色。
“法阵激活之时,你们便可以开始行动了。”老公爵回答道。
卡尔德拉点了点头,招呼部下将魔法阵盘卸下,做好最后的准备。战斗结束之后,数十名“血蔷薇”密探,已经进入“蹑光者之路”,清扫巡逻的护卫队,已经不幸撞上来的商人。
凄惨的叫声,在山道中回荡,卡尔德拉充耳不闻,他将事先安排好的战士们召集起来,共有一百人,其中三分之一,拥有激活魔法阵盘的能力。
“成败,在此一举了。”他看着他们,他们同样看着他,眼神坚定不移。
“法阵激活之时,你们将携带阵盘,进入‘蹑光者之路’,”卡尔德拉沉声命令道,“赶到指定位置之后,你们开凿孔洞,同时激活魔法阵盘,然后快马加鞭,争取赶回来……”
他顿了顿,暗叹了一口气。外围的还好说,进入“蹑光者之路”最深处的战士,又怎么可能赶得回来。
他们,是注定要与这条南北通道,一同毁灭的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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