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懿带着顾辞到崇仪公主府时天已擦黑,半路上把她交给来会合的顾翮,让他俩从后角门进去,自己才现身去正门。两个半大男孩还做好准备怎么忽悠她听话,结果顾辞感觉好有捉奸的feel,很兴奋,配合度前所未有的高。
前面男客的宴席设于水榭,女客们在岸上的花厅,隔着一池灯火遥相呼应。
顾翮兄妹俩就在一条没有点灯的小莲蓬船上自娱自乐,喝着荷花酿,吃着小菜。离两边都是不远不近。
顾辞吃得挺开心,她来过好几次,对崇仪家以花入菜的厨子很是赞赏。
顾翮一旁看得好笑,觉得她真是心宽,“阿鸾一点都不好奇?”
“你们都带我来了,一会肯定知道了嘛。七哥吃这个,蓁姐姐家的厨子做这个荷叶饭一点不腻。”
两人甜甜蜜蜜地吃饱,把膳案往后一推,开始看上面情况。男客那边以袁懿为首,众星捧月,陪客却是不多,顾辞基本上不认识。顾翮在一边给她指,那个宝蓝衣服的方脸中年男是农榜眼,红衣丑胖男是宋玉探花,谷状元学的魏晋之风是青布麻衣,玉冠锦袍的两个是崇仪的儿子,大的叶蔚小的叶蕤,角落里默默喝酒的花白胡子老男人是叶驸马,陪在他旁边的是隋驸马,果然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皮相很好,难怪湘仪姨母一眼看中他。
“七哥,这是给叶姐姐们相亲么?”
“农榜眼已婚。崇仪姨母估计想看看探花。”
“状元呢?”
“那人说是父母去世前有定婚约,尚未解除不便再议。”
“借口?”
“别人若是相信,就是正当理由。”
“这话好有内涵。”
“回头问明秀。”
女眷那边都是顾辞熟人,崇仪湘仪,叶家三姐妹,隋掌珠。
叶蓁蓁最大,尚未定亲,今天可能就是为了她而办的宴,叶萋萋打小定了娃娃亲,会嫁给叶驸马妹妹的儿子,叶莫莫还可以等个两三年。
女眷这边席面撤下,换了景致,香炉纱幔,瑶琴摆上,看来有人要献艺。蓁姐姐擅长笛,萋姐姐爱萧,莫姐姐虽然有练琴,但要现场表演有点勉强,难道是给隋姐姐的?
叶蓁蓁吹了一曲《塞外行》,年轻的男客们应景而作诗词几首,最认真的果然是宋探花,其他人都是敷衍为之。
看来有戏,就是不知道蓁姐姐会不会看上丑胖男……
隋掌珠果然坐下抚琴,她弹的是《静夜思》。此曲颇长,听琴音流畅如落珠,看来她技巧纯熟,下了大功夫。隋驸马手里拿着一支玉萧,在和袁懿说话,不一会就递给袁懿。
这是想琴箫合奏?!
可惜隋驸马你消息闭塞啊,谁说太子会吹箫的?!
不过隋掌珠难道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么?!!
之前她每次见到自己都羞答答的,难道是做戏?!
顾辞紧紧地搂着七哥的胳膊,愤愤地听琴音婉转缠绵。
还是妹妹贴心呀!顾翮老怀甚慰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该你出场了。”
啥?今天她居然也有戏份?
小船荡悠悠地划到女眷那边的泊口,阿钺轻跃而上,接过顾辞,往花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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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惊起一片‘鸥鹭’。
叶家三姐妹惊喜不已,叶莫莫直接过来拉着她说,“我正好无聊,你就来陪我了。”
崇仪也笑得和蔼,“阿鸾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门房没人来报?”
顾辞天真地笑道:“哥哥带我来的。”
原本还算镇定的湘仪立刻吓得茶盏碎了一地,裙裾湿了一大块。
隋掌珠琴断弦崩,手指划出一道血痕,惊恐万分地看着她,活似见了鬼。
顾辞努力向八公主学习,泪珠闪闪地说,“是我吓着湘仪姨母和隋姐姐了?对不住,我只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叶蓁蓁马上安慰道:“哪有,湘仪姨母是不小心失手,掌珠妹妹是受伤了才吓到的。”
叶萋萋接口,“是呀,不怪阿鸾。来,和莫莫一起喝荷叶露去。”
席嬷嬷连忙把湘仪和隋掌珠都带去净房。顾辞开开心心地和崇仪母女谈天说地,似乎对湘仪母女再没回来一事毫无所知。期间,她还再次友情贡献了‘卖身葬父’小故事一则,让崇仪母女对宋玉的了解多了几分。
叶萋萋很是感叹,“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有人愿意随便认个死人做爹。”
“宋探花倒是个好人。”叶莫莫挺善良,“不晓得以后他再遇上这种事,还会不会出手。”
顾辞说,“甘雨说他一直挺淡定,完全没生气。许是见多了?把救人当个爱好,也没指望别人回报什么的。”
“派人去梨云班打听打听。”崇仪直接交代贴身嬷嬷。
叶蓁蓁含羞不语。
顾辞想了想,补充一句,“哥哥说,其实这次宋探花的文章最好,但主选官是马祭酒,就喜欢平实无华文风稳厚,不对皇上脾气,所以皇上没宣人来看,见他名字好,就把他定了探花。”
崇仪哈哈大笑,“是顾十二说的吧?这男人又不靠脸吃饭,驸马看完你们丹青阁出的那本集子,也觉得宋探花的文写得好。”
叶莫莫快人快语,“也不知道他爹怎么想的,起这个名字。”
叶萋萋道:“说不定人家小时候长得不错。”
顾辞捣乱,“别人不好看没关系啊,看我就行啦。我多好看啊!”
叶蓁蓁也忍不住笑了,刮刮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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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宴后,顾辞还是坐的太子銮驾。
她不住地揉着眼睛,袁懿不由心疼地晃拍着她,想哄她入睡。
她忍住困意,打个呵欠问起顾翮。
“他去和湘仪母女偶遇。”
“娘亲知道了么?”
“明天一早就该知道了。睡吧。”
顾辞:zzzzzz……
另一边,偷偷溜走的湘仪和隋掌珠母子迎面碰上悠然打马而行的顾翮。
“姨母,隋表妹,这是准备去哪?可需要我派人护送一程?”
湘仪坐在车里急得满头大汗,帕子绞得不成样子,蠕动半天嘴皮子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隋掌珠更是死死捂住嘴鼻,涕泪纵横,脸上青白交加。席嬷嬷无法,主动出面回了话,“七郎君,我们公主正准备回府,并不远,多谢你美意。”
“那小侄先去崇仪姨母府上接阿鸾,请!”言罢一挥马鞭就率众离开。
隋掌珠看着未满十五的少年劲瘦而挺拔的背影潇洒远去,哭得更是不可自抑,扑倒在软枕上抽噎不已,险些背过气去。
她自从知道会和顾翮定亲,已经歇了对顾翱的心思。两人断断续续见面这许多次,对他也有几分感情,逢年过节各种绣品织物她没少送,他给顾辞送的各种小玩意,也没少过自己的份。今日她本不愿意当众做抚琴求萧之事,可母亲架不住父亲数月来的缠磨,劝她应承下来。说太子的婚事太后看不上高门大户的女孩,不想再出个尾大不掉的外戚,打算找不在仕途的女孩,优选宗亲一派,既是姑表亲,与皇室亲近,又都是虚职,两全其美。
细数下来,崇仪家三个女孩都不合适,大的大小的小,年纪合适的又定亲了,所以太后才拜托崇仪来相看。柯芳思虽然芳心暗许,但她家定然没可能。牛檀风花雪月眼里不掺沙的性子根本不能母仪天下。刘楚楚和刘梦梦不论相貌还是父族的尊贵程度都不能与自己比。顾辞的家世更是过于显赫,即便再大一倍,也不符合太后的要求,何况才七岁。其他长公主连个封号都没有,她们的女儿恐怕连皇宫门都没再进过。若此言当真,还就只有自己最合适。而且母亲还告诉她,今天的宴,来人都会以为是为了叶蓁蓁而办,她只不过是碰巧和太子琴箫合奏而已,不会有外人知道。崇仪之前已这样独自宴请过其他适龄女孩好多次了,外面一点风声没有,肯定没问题。若她真入了太子的眼,和顾翮退亲也不会是难事,若没这个缘法,顾家向来重诺守言,顾翮这边不需要担心。让她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用心弹一曲,她父亲已打听清楚太子的喜好,到时自会敲边鼓。她思前想后,这才委委屈屈不甘不愿地答应了。
哪知道顾辞会来!
回到公主府后,湘仪派人在门上等着隋驸马,母女俩对坐抹泪,全无章法。
“这可怎么办?阿鸾年纪这么小,根本藏不住话,明日姐姐肯定知道了!”湘仪恨不得拿起湿得透透的帕子来咬。
“娘……能不能……让……阿鸾妹妹……别……乱说话?”隋掌珠抽抽噎噎地哀求。
席嬷嬷摒退下人,身心俱疲地站在一旁陪着叹气。之前她就劝过公主和姑娘,可两人压根听不进去。
“公主,依老奴愚见,明日还是去跟十八公主道个歉。若事有不谐,恐怕只能退亲了。”
“那怎么成!太子那边也没准信……”
“呜哇……”隋掌珠哭得更凶了。
隋子都进了门,见到的就是眼肿如桃的母女俩。
“哟,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弹得不好,至于么?”隋驸马笑靥满满地说。
这几日他为了哄住湘仪,与嫡女相处的时间多了,也觉得公主之女确实比姨娘的孩子拿得出手,很给他涨面子,何况文姨娘之前怀的孩子还流掉了,他仍然只有这一个女儿可以联姻。今天太子与他把酒言欢,若是再有个分量十足的媒人,女儿先生下儿子,将来他当上国丈也不是不可能。
湘仪支走女儿,磨磨蹭蹭地把今晚顾辞不请自来的事说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我还当什么大事呢。”隋子都毫不在意地说,“太子与我很是投契,我已经请他不日到府上来做客。长公主那边,本就连定亲书都没有,退了也罢。”
湘仪又开始左右为难,“若是太子这边不成……”
“等太子到了府上,掌珠有的是机会,”随即压低声音说,“即便再差也是侧妃。”
“你!怎敢让掌珠去当妾!”湘仪顿时跳了起来,厉声质问。
“蠢妇!太子的妾是一般的妾么?那得看下一任太子从谁肚子里爬出来!”隋子都怒喝之后,立刻按捺下火气好言好语地劝,“你别忘了,你已经得罪了中山王一家,若是靠不上太子,咱们都得不到好处。顾家是不错,但太子眼里的顾家将来是顾二和顾三,一个国公爷一个镇北将军,有顾七什么事?后面两个儿子只有混吃等死的份。”
“那……可是……”湘仪一向吃他这套,怒气如炉火边的雪一下就消了。
“你得这么考虑,若是掌珠直接跟了太子,顾家以后只是皇亲而已。太子那么多女人,有谁能比掌珠和顾家更亲近?顾家自然而然会帮扶我们掌珠,再生下儿子,做皇后有何难?这不比嫁给现在什么都没有的顾七强上许多?”
“……这太冒险!若不成,掌珠以后……”
“事情只在自己家里做,不会影响掌珠的声誉。我文昌伯就这么个女儿,还是金枝玉叶,哪里愁嫁?若是顾二,我当然不作他想,可是顾七,终究不美。我这也是为了女儿的将来着想……”
隋子都一边说一边轻抚湘仪腰背,很快就说服妻子明日去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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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顾辞早早守在毓仪身边寸步不离,看她理事算账,不晓得该怎么说,纠结地和八戒一起绕圈圈。
昨晚之事胡妈妈已全盘告知,毓仪知晓女儿经的事少,本就没反对顾翮和袁懿带她去,这会眼看她百爪挠心满腹心事的样子,好笑之余也为了逗她,假装没注意,一直在忙碌。谁知这个呆女儿还真就乖乖地不打扰,等在一边。
手上事了,正想玩会亲子游戏,湘仪来了。就看顾辞脸色一变,小脸气愤地皱成一团。毓仪直接把她送进小梢间的落地屏风后,再叫人进来。
寒暄落座,毓仪表现得一如往常,对面的湘仪却是坐立不安。
“怎么今天没带掌珠过来?”
湘仪支支吾吾许久才说,“掌珠早起身子不舒服,改日再来给你请安。”
其实是隋掌珠觉得颜面无光,哭得脸肿眼浮见不了人。
“阿鸾这小丫头昨晚也回得晚,这会怕是还没醒。”
提起顾辞,湘仪更是如被针扎的僵直了身体,嗫嚅着说,“昨晚我们在崇仪那没多呆,倒是不知道阿鸾何时离去的……”
“哦?你和掌珠也在?”
湘仪惊诧的脱口而出,“阿鸾什么也没跟你说?!”
“阿鸾应该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昨晚热闹,阿鸾应该回来就和你说个不停……”
毓仪沉默不语,端茶慢饮,湘仪一时也茫然的发起呆来。
许久,湘仪才想突然醒过来似的,垂头低语,“……那,我先告辞了,府里还有些事……”
毓仪慢条斯理地整整袖口,顾辞在屏风后面看到,就知道娘亲生气了。每次要教训七哥时,都是这样的开场动作,就跟导演喊‘action’一样。
“这就走了?我还以为昨晚的事,你有话要跟我交代呢。”
湘仪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地瘫软在椅子上,泪眼朦胧地看着毓仪。
席嬷嬷挺身而出跪倒在地,“还请十八公主开恩,我们公主……”
毓仪一个眼风,谢嬷嬷和采星手脚麻利地捂嘴拖人。
屋里除了当道具的顾辞,就剩下姐妹二人。
毓仪愤怒地指着湘仪,“你若直接来跟我说退亲,我倒赞你一句有决断。这会当着我的面,想玩脚踩两条船,十九,你真当我是你姐姐?!”
湘仪的动作一顿,开始嚎啕大哭,“我没有退亲的意思!不是我!我不过是被逼无奈,只能让掌珠去应付!姐姐知道我历来胆小爱胡思乱想,子都那个儿子和修宁侯家婚事不成,惹恼了中山王一家子,子都才要想尽法子靠上太子……”
“所以你就拿我儿子当踏板?!别以为我不知道隋子都是怎么和太子搭上话的!”
还不是只要看见顾翮和太子在一起,隋子都就过去摆老丈人的谱。
“我,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姐姐你教教我,求求你!”湘仪哭得差点晕厥,跪坐地上梨花带雨地看着毓仪。
毓仪无动于衷地说,“亲事自然要退,我的儿子我自己心疼。你愿意跟着隋家一条道走到死,你们就自己去。”
“子都会出事?”湘仪被吓了一跳,又嘤嘤哭起来,“掌珠以后可怎么办?”
“现在没事,以后也好不了。”毓仪被她哭得烦了,一拍桌子,“我这只有两条道给你,一是和隋子都和离,掌珠还是我侄女,她的婚事我会给你瞧几个人。二是你听隋子都的话,爱干嘛就干嘛去,以后顾家和你们老死不相往来。”
湘仪哭得更厉害了,只会哭,一个劲在那哭,毓仪再说什么,她也答不出个章程来。最终毓仪被弄得满心疲惫,也懒得管了,直接让人把席嬷嬷带来给湘仪收拾,交代了一句,‘不与隋子都和离,别想再进我的门’。把两人塞马车里扫走。
顾辞出来后,好好的安慰了一把娘亲,不过毓仪并未和女儿多说什么,只是让她以后有时间就时不时想想这事。再把顾翮叫来,告诉他退亲之事,放兄妹俩出去撒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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