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艺青的药茶有效还是心里存不住事,顾辞睡醒一觉,感觉山清水秀,跟吃了菠菜一样有斗志。
是的,斗志。
她不想跟古代的后宫女人拉扯纠缠,只需考虑:这事能不能解决?能,那还烦个啥?不能,那愁有用么?
今早东宫议事规模扩大到三位内阁、六部尚书、杨御史、大理寺正卿和衡山郡王这个宗正。顾辞相信他们肯定全都知道宫里死了个皇子,所以没有废话,直接把丧仪说了,问他们意见,没有异议就拟旨。反正乔禝立在一旁,工作日按时来东宫报道,就差和谷策一起入职詹事府。这些仪制问题循的也是旧例,礼部聂尚书发了言,其他人便没什么意见了。衡山郡王出于宗室的考虑,问了下‘停灵五日即下葬’会不会有点仓促。
皇子夭折这种事,可大可小,埋得快了,人家当你做贼心虚,埋得晚了,说不定可做的文章更多。
顾辞转头问甘棠,“汝南郡王那边怎样?”
“回太子妃,郡王爷还在内卫司。”看来查到什么了。
“还是定五日吧。”
衡山郡王尽了职责,也就没别的话,明旨顺利发出。京城小小震荡一下,毕竟只是小皇子夭折,宫里又病着两个大人物,没人觉得这是件骇人听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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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太子看见墙头挂白,和明津笑得云淡风轻,“不晓得中招的是我哪位兄弟。”
这话明津不敢接,“殿下是否开始准备回宫事宜?”
“不急,你去问问,谁愿意跟着镇北军去西边,来跟我说一声,现在向安排这个。”说完又补充一句,“你也一样,还有五率府的人,想去都可以去。”
“殿下?”
“总得给皇上把坑留出来吧。”
“……卑职还是追随殿下左右。”明都已经在北关了,他要是再去了阳关,太子身边就没人可用了。
“无妨,我打算让习家和单家的人进五率府。”
“那卑职愿为国效力!”
“一开始别太抢眼,慢慢来……”
袁懿带他去找三天前来报到的顾翮了解靖西军情况,一边给他面授机宜,一边心里开始盘算,还有几天才能见到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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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伺疾小分队轮到广恩王、修宁侯世子和柯坚,杜vs梁,1v2。
顾辞纠结许久,还是去了趟乾清宫。先派明庭传话,让三人去东偏殿避嫌,然后她在西配殿问甘薇和阿钺有没有发现异常。得知一切都好,才带人进了寝殿。四个小内侍站得稍远,甘菊在门口,甘棠和艺青在她身后。
顾辞坐在床边锦杌上,捏捏皇帝的胳膊,感觉松弛许多,然后blabla一下十皇子的丧仪规格,再给他揉揉眉间额角。虽是快正午,但屋里窗幔床帏垂挂,显得并不亮堂,她起身想走时,犹豫一下,还是让甘棠点个灯过来,准备再照一下。
小内侍想帮忙,甘棠拒绝,亲自拿了一盏灯,点上后顾辞一接过发觉味道隐约不对劲。她吹熄灯,使个眼色给甘棠。
甘棠微微侧身,骤起发难,制住刚才想点灯的内侍。艺青也立刻出手,打晕一个,踢凳子砸倒一个,甘菊冲向最远那个,电光火石间,被砸翻在地的那个内侍爬滚了几圈,往顾辞这里扑来。艺青目疵欲裂,直接跃过来抱住她,肩背后被那人掌中的小刀片划开长长一道口子,血染半身。甘棠跟上制服此人,折断他的手脚,卸下下巴。阿钺和甘薇率先破门而入,和甘菊一起把另外三个也依样断了手脚筋,捆起来。明庭随后冲进来,身后跟着三个惊疑不定的嫌疑犯。他们再后面,是想涌进来又不敢推开这三个贵人的一批御林军。
顾辞扶着艺青在角落坐下,示意明庭先给他包扎,待地上四人搞定,开口吩咐,“甘薇去请师父,让李右统领一起来。甘菊去找甘茗,带上我的印,安排东宫女护卫守住所有的门,我要宫里一个人都不能乱走,违者杀无赦。明庭,让这些御林军各归其位,一会把穆总管、钱统领和汝南郡王都请来。”
“至于三位,”她冷冷地看着广恩王等人,“阿钺,请他们去西偏殿呆着,不许他们踏出一步。”
广恩王激动地开口,“你凭什么……”
阿钺直接劈晕他,让两个目瞪口呆的御林军帮忙抬走,另外两人见状,更不敢违逆。
顾辞担忧地看了一下艺青,他披着明庭的外衣遮住血迹,行动如常走过来,先给皇帝把了下脉,示意人没事,她才让甘棠点燃火折子,到床前照皇帝的瞳孔。这次瞳孔缩小得很慢,说明这是真昏迷,但还没到深度昏迷的程度。
要不要幸灾乐祸一下?
更多的是庆幸和后怕,幸亏发现得早,应该还有救。
心情好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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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人都来了,顾辞直接把人和灯交给汝南郡王带走,让明庭去帮甘菊,甘棠回东宫坐镇,身边留阿钺和甘薇,一直坐在床边看萧律给皇帝诊脉,不过问安防工作,也不再交代东宫之外的人该做什么。至于这些人是想将功赎罪,还是消灭证据,她一概不理会。萧律没多会就提笔写方,顾辞跟着过去,见打头是甘草、绿豆、金银花之类,想来皇帝中的是迷药而已。
这下才真的可以松口气了。
哪知东配殿的十一皇子又出事了,萧律不及安慰孙女,药方给了穆总管和院使,匆匆赶过去。
顾辞疲惫地问一声李右统领,他一直肃穆地站在屋里角落默不作声,“李统领是回慈宁宫,还是守在这?”
“臣守在此处。”
她就不搭理他了,关切地看着艺青,想让他先回去休息,又怕甘薇和阿钺两人不够。艺青安抚地笑笑,除了脸色稍微苍白些,没有异样。穆总管亲自煎药给皇帝服下,不一会,皇帝虚弱地颤动了下眼皮。彻底放下心的顾辞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哗地流下来。
这都什么事嘛!——皇帝装病钓鱼,结果身边有内奸,差点玩脱。要是皇帝真的出事,她良心不安呐!
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东配殿来报,十一皇子也去了。禁卫军的成右使被阮指挥使打发来报讯,一群身着五率府衣饰、自称是太子亲卫的人喊着‘广恩王毒杀皇帝,请太子入宫勤王拨乱反正’的口号,企图冲开西阙门。
都没哭尽兴的顾辞抹把眼泪,询问地看穆总管,“十一皇子那边也照旧吧?”
至于西阙门,她才不担心,太子哥哥自会处理。果然,成右使离开没多久,他的同僚尤左使紧跟着来了,那批人刚踏出西阙门,即刻被一阵箭雨拦在城门口,有个试图踏前一步,当场被直接射杀,现在那批人已经被禁卫军拿下。
顾辞麻木地说,“全交给汝南王叔吧。”
王叔,你要是累死,可别怪我……
精神好些的皇帝似乎完全没被这堆坏消息打击到,他示意李右统领扶他坐起身,招手让顾辞过去。顾辞扁着嘴坐回锦杌上,眼泪汪汪,控诉地看着他。
“吓坏了吧?”
“呜呜呜,我想哥哥了……”
“好,好,朕一会就让他回来。”
“真的?!那我把印玺都给你送回来。”
“当然是真的,不哭了啊。”
“……您真没事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顾辞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皇帝看一眼站在门外的萧律,“这个得问你师父。”
顾辞马上把位置让出来。
萧律很拽地说,“白粥喝三天再说,有事再去崇文馆找我。”
皇帝颌首,向顾辞说,“你也回去歇会。等这边安排好了,朕让万清去找你。”
顾辞本来想说点什么,不过念及艺青的伤势,听话地跟着萧律离开,只留甘薇在西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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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一路缟素,本来稍微放松的心情一下又沉重起来,顾辞本想叫肩舆,让艺青跟着休息会,但看旁边来去的御林军、女护卫、宫女、内侍都神情严肃,萧律也没停下脚步的意思,她立刻拉一下萧律的手说,“师父,你帮艺青看看,他的伤要不要紧。”
萧律转头正眼看了一下艺青,伸手探脉,“身体不错,有点失血,问题不大,补补就好。”两人同时向她安抚一笑。
“那就好!师父你愿意收徒么?”几人缓步而行。
“不是收了你俩了么?”孙女和孙女婿都是他徒弟。
“我是说跟您学医。”
“哪个?”忽然明白过来的萧律再次打量艺青,“他?”
艺青忍着伤疼想行礼,顾辞连忙拉住他,“回去您再考他。您住东宫吧,不然,这些天崇文馆人来人往,比较烦。”
“行啊,那就让这小子给我打下手吧。”
“他可是病号!”
“用不着你瞎操心。”
回到东宫,甘棠汇报说一切正常,萧律马上赶顾辞去休息,“快去好好睡一觉,睡醒就没事了。看这小脸瘦的,从明天开始得好好补补。”
顾辞笑着应是,在萧律和艺青宠溺的眼光下回寝殿。萧律把艺青拎到他在东宫的小院子里,让个小内侍给他上药更衣,然后两人据说手谈到二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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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东宫议事时,睡了一晚上美容觉的顾辞一身素服,容光焕发地郑重宣布皇帝醒了,奏折、文书和一箱子印玺都已搬回乾清宫,意思是,从这会开始,有事都不用来找我了!
太子妃放权还真是……干脆。
池睿打趣她,“崇文馆弄得这么好,什么时候修修文华、武英啊?”
这话太受用了,顾辞得意地说,“得看皇上打算怎么用奉先殿的银子吧。”
可不,那铺满一地的大银球还在风吹雨淋呢。
李枞可是盯着好久,眼珠子都绿了,不过估计太子不见得愿意让他插手。从太子妃行事风格和算数能力看,目前的户部大概入不了太子的眼,看来他得想想办法,怎么从太子妃这边挖些有用的人。
送走众人的顾辞无事一身轻,看见艺青照常在屋里伺候,很担心地问,“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不用。”气色红润的人用不着休息。
“……补血是不是吃猪血比较好?你有忌口么?”
“师父说,你才该多吃些补气血的牛肉、燕窝和红枣酒酿。”艺青笑得很舒心,递给她一张纸,“这是食单。”
顾辞瞟了一眼,交给甘棠,让她拿去给甘泉安排。看屋里没其他人了,顾辞小小声地和他道谢,“昨天谢谢你。”
“不用和我客气。”
“你的伤真的没事?”
“只是皮外伤,刀很小很薄,看着吓人,但不严重。”
“……都怪我当时太急躁。”
“不会,你处置得很及时。是我不该离开你身边。”他当时真的吓坏了,直到抱着温热馨香的柔软身子,才有活过来的真实感。如果她受一点伤,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其实顾辞觉得自己能躲过,她手里可还拿着个颇为称手的青铜烛台呢。但想到艺青上辈子照顾的她是个哑巴瞎子,所以才会这么紧张,就没说什么。
今晚弄个乌鸡血豆腐汤,给大家一起补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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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清醒后恢复得很快,先依次召见这段时间与太子妃议事的众臣,宣布三日后恢复早朝,京城解禁,再来命钦天监选了个五日后的吉日,届时派东宫五率府出城迎太子回宫。不过太子回折说忧心西线战事,愿为父分忧,请旨让西阙门自愿参战的军士即刻前往阳关。皇帝准了,破军带着镇北军、明津和得意洋洋的容临,还有其他愿意上战场的五率府、护军、辎重兵一起,即时出发去阳关。剩下的人里,不到四百的各地护军拿着‘辛苦费’被太子打发回原地,一百多辎重兵和五率府的人等着城门大开摆驾回宫。
顾辞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兴奋异常,但知道袁懿身边的护卫人数锐减,又有些担心。明庭安慰她,顾翮现在也在太子身边,正是他带着人拦住冲击西阙门的那批人。顾翂、明方和明秀肯定会在城里准备好接驾之事,不会有意外。顾辞一时开心于马上能见到老公和七哥,一时想到外面的娘亲和哥哥们这么久没有得到她的消息,不定担心成什么样,又念及年迈的太后这会还不能见,心里百味杂陈。
最后才记起一事,“你一直都和宫外有联系?这样会不会被发现?”
“宫禁未解之前,奴才没有往外递过消息。”
“那怎么会……”袁懿好像很明了宫里和城里的消息。
“明秀与明方自有办法联系殿下,但宫里的消息他们怎么知道,奴才现在并不十分清楚。”
明庭猜是艺青帮了忙,但这话能跟太子说,不能跟太子妃说。太子妃现在对艺青已经很另眼相看了,他们这些东宫人还是得知道太子的意思才能决定态度。再说了,他能猜到艺青走了净车的路子,这绝对不适合跟娇滴滴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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