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天,喝喝酒,唱唱歌,闹到10点左右,大家该问的都问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要表态的也都表态完了。
庞主任叫李兆,温舒琴还有邵承志家里人有事尽管去找他,没事也可以去找他。李兆答应帮庞辉留心工作问题,至于户口,在目前条件下,他解决不了,如果庞公子真打算出国深造,那么一切等他回来后再说。凌苒建议庞主任夫妻带着儿子第二天去新东方咨询一下,然后在新东方门口多收几张名片,每个中介公司都问问看,庞辉这样出国合适不合适(中介肯定会说特别合适,出国太正确了)。总之,多方打听消息,综合评估,再做决定,同时也比较一下各中介公司的服务和价格。
凌苒肚子又饿了,嚷嚷着要吃东西,邵承志把服务员叫进来,凌苒点了一堆点心和一大盆面条,然后埋头猛吃。邵承志好笑,怕她弄脏裙子,把餐巾围在她脖子上。
凌苒喊起来:“干嘛,干嘛,先生,你想给我理发?”
一屋人笑翻。
邵承志把服务员叫进来结账。庞主任跟二哥都要跟邵承志抢。
凌苒笑:“让他付,让他在女朋友面前表现表现。”
邵承志忍不住在凌苒头上敲了个爆栗:“吃这么多,胖得跟猪似的,那我就不要你了。”
凌苒笑着冲邵承志扮了个鬼脸,把一个麻球塞他嘴里。
一行人出门,庞主任一家跟二哥住经济型酒店,他们打的先走。邵承志跟李兆都喝了不少,凌苒说她开车把李兆跟温舒琴送到家,但是这样的话,她就得先开车到朝阳,再送邵承志到海淀,然后自己回望京。
李兆坚决不同意:“折腾啥啊,都几点了。把我们送到地铁口就行。”
李兆把庞主任送来的两瓶五粮液,两条软中华扔进凌苒的车后备箱:“奶奶的,奔驰车啊,啥时候借我开两天,老子也显摆显摆。”
“如果纪委问起了,你至少得写10页的解释汇报。”邵承志不肯收,又把后备箱打开:“东西自己拿回去。我从今晚上起,彻底戒烟,不要诱惑我。”
李兆挡住,不让邵承志拿出来:“别,给她爸的。你每次去她家都不能太寒酸,自己买又太花钱。今后逢年过节,这种东西你都去我那拿,还给我腾地方。咱们不能被她家人看低了。”李兆冲站在街口的凌苒撇撇嘴。
“她爸?她爸抽烟喝酒么?”邵承志低声说:“她爸是一个外科医生,据说有点名气。她妈是个副局长。”
李兆眉头皱紧了:“你会很累的。天下漂亮姑娘有的是,干嘛非得”
邵承志脸一沉。李兆不往下说了:“算了,反正现在这种话你不爱听,也听不进去。今后吃苦头也是你自己的事。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凌苒身边,凌苒把门拉开,招呼温舒琴和李兆:“你们上车吧。”
凌苒掏出100元给司机:“师傅,朝阳区,具体地址我朋友会告诉您的。”
温舒琴急:“哎,这不行,哪能要您掏钱。”
温舒琴要把100元还给凌苒。凌苒不肯,两人推来推去。
李兆走了过来:“行了行了,不打的,他们就要送我们回家,费油还浪费时间。咱们走吧。”李兆招呼老婆上车。
出租车驶里路边,李兆闭着眼睛躺在后座上醒酒。
温舒琴小声嘀咕:“承志新交的这个女朋友,我看人还不错,挺大方的王霞要是知道”
温舒琴跟王霞谈不上有多要好,但是关系还凑合,毕竟是老乡,总比别人亲近点。其实两个女人交心不交心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温舒琴知道,李兆非常注意发展老乡关系,所以温舒琴跟王霞不亲近也得亲切。但是今天,温舒琴一想到王霞发现到手的鸭子飞走了,会是个啥样子,就有点幸灾乐祸——谁叫她平时那么喜欢得瑟来着,其实她有啥好得瑟的,来家里吃了那么多次饭,从来都是空手而来,一根葱都没见她拿进来过。一毛不拔也算了,一副占你家便宜就是给你面子的样子,没得讨嫌;另外就是李兆和温舒琴私人请客的时候,基本都是邵承志买单,温舒琴隐隐有种感觉,如果邵承志娶了王霞哪有今天这个凌苒出手大方。
温舒琴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我这啥心态啊?
其实,势力是人最基本的本能,高智商灵长类杂食动物区别于其他低智商食草类动物的本质特征。
李兆却把眼睛睁开了,看了老婆一眼:“不许在王霞面前提这件事,现在不许提,今后也不许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王霞最好永远不知道。”
温舒琴惊奇:“这怎么可能?你看见的,邵承志带着这个,到处招摇。”
李兆冷冷的说:“看他能招摇几天,一个月够了吧,最多三个月,肯定得分。王霞那,只要咱们不把他们叫到一块,他们有什么机会碰到。就算王霞偶然给承志打个电话,难道承志能无缘无故跟王霞说‘我有女朋友了,你今后别再找我,别给我打电话了’?你只用管好你自己的嘴就是了。”
温舒琴不满:“我有什么好管住自己嘴的。王霞,邵承志,他们两个,关我屁事,我搀和啥啊,我吃饱了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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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他们走后,凌苒开车,邵承志坐副驾上,两人却吵了起来。
邵承志指责凌苒不应该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老家那边很贫困,2-30万都够买套商品房了。别看庞主任在县里呼风唤雨的样子,其实能有多少钱啊,否则,他早去吃牢饭了。你这么瞎忽悠一通,要是他们真听你的,把儿子送出国,花了30万,结果儿子海归回来变海待,或者一月挣2000块,你怎么面对人家?”
凌苒眼皮都不抬一下:“什么面对不面对。我认识他么?”
邵承志急:“你不认识他,可是温舒琴二哥认识他啊。我们都是同一县城出来的,我们今后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又不是你们忽悠他的,关你们屁事啊。”凌苒不以为然。
邵承志几乎噎死;“所以我们都没责任啦??不行,你不应该这么忽悠人家,太过分了。”
“怎么啦!我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瞎说一通,不可以么?□□规定了么:面对陌生人,不得随便说话?嘴长我身上,我想说啥就说啥,只要不是反-共言论,谁管得着。”凌苒不高兴。
邵承志吐血:“你这啥话啊,你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凌苒莫名其妙:“我做啥了?我要负啥责任?我忽悠人,你就应该被我忽悠啊,你这样轻信啊,你自己没判断力啊。你在马路上,听见一个闲人在那显摆说,花100万买这个公司的股票发财了。你难道查也不查一下,也去花30万买这支股票啊?那你赔了,你怨谁啊。”
“好吧,你是因为听我的话,把你儿子送出国的。你儿子如果出国后,摇身一变,成名成家了,你会感谢我100万人民币么?你不会吧。因为那是你自己用你的财力为你儿子的前途做出的英明抉择。那你儿子回国变海待了,白花了你30万人民币,你就要我来负责啊。你投资稳赚不赔啊,想得美你。”
邵承志这下真火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你误导人家也罢了,你还推卸责任。”
凌苒也生气了:“我哪里有误导他。我说出国留学好,是因为我自己镀了层金回来。我出国一趟,花了100万人民币,回来就是部门总监,50万年薪。如果我不出国,哪有这等好事,肯定现在还在证券公司里对大户们点头哈腰呢。这些难道不是事实么?我在说我自己的事,我不可以说么,我怎么就误导他了。”
“庞主任跟他老婆,都4-50岁的人了吧,他们儿子也成年了吧。庞主任能够爬到一县父母官,也应该有点见识吧。他儿子在北京念了三年大学,也应该有点常识吧。我跟他认识有三小时么?他们会听一个认识不到三小时的人的话,做30万的家庭重大决定吗?如果他们听了,只能说,不是他们早有这个想法,就是他们全家幼稚到了极点。他们全家的智商问题,关我屁事。”
邵承志几乎要跳起来了:“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你不负责任,也算了,你还推卸责任,你推卸责任也算了,你还嘲笑人家智商。你,你,你太缺德了。”
凌苒气坏了:“邵承志,你太过分了。不就是一场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之间的闲聊嘛。难道他家真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这么两句屁话,既不去打听一下实际情况,也不做一下就业调查,也不考虑儿子实际情况,出国留学到底能得到哪些收益。就这么砸下去30万,加他儿子一两年的青春?他全家就这么没长脑子?你说我不负责任,我不跟你计较,因为我本来就是没事干说废话,几句闲聊的废话我要付什么责任,我付的过来么我。但是你说我不道德,我什么地方不道德了。你说,我什么地方不道德了。”
邵承志不擅长辩论,被凌苒这么兜兜转转,头晕眼花:“既然你不认识他,那你跟他闲聊啥啊。你不负责任可以,你也别忽悠人家嘛。”想到自己刚才的指责过于严厉,邵承志口气软了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看你喝那么多酒,李兆那么为难,你以为我愿意浪费那吐沫啊。我说那么多话,尤其是说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很累的,知道不知道。你还应该付我茶钱呢。”凌苒委屈,“我不就是因为看庞主任和那个二哥,逼得太紧了么,好心给你们缓冲点气氛,转移点注意力,随便找个他们感兴趣的话题瞎侃。”
邵承志啼笑皆非:“哎,这有啥为难的,李兆一天到晚不知道要拒绝多少找他办事的人,让他拒绝去好了。你现在这么一忽悠,我看他们还真有点心动,如果他们真的因此心动,送儿子出国留学,花了30万,回国来,又没个好前途,他们找你算账是不会的,但是你心里不内疚么?”
“不内疚。”凌苒毫不犹豫的说,“我是出国中介吗,我是就业指导吗?我挣他钱了么?我既不从事这个职业,又不挣这个钱,就一个随口瞎掰。他听我那是他脑子有问题,我有什么好心理愧疚。”
邵承志头疼欲裂:“哎,你今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你这样做不厚道的。人应该有点责任心,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是做人应该有的基本道德底线。”
“呸,我既没道德,又没底线,好了吧。”凌苒已经把车开进了邵承志小区,当下“几噶”一声在他楼下刹住了车:“到了,下去。”
邵承志一愣,没想到凌苒会态度这么生硬的赶他走,不由的脾气也上来了。
下去就下去,邵承志跳下车;“再见。”把车门“匡几”一关,头也不回的就往楼里走。
这下凌苒愣住了,她倒也没想到邵承志真会这么一走了之,这下面如何收场???凌苒过去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特招生,齐骏逸,白哥哥那几个,都由着她搓,要圆就圆要扁就扁,叶翎那,都是彼此挑逗,各种吊胃口,各种压制征服,但是从没真正发过脾气吵过架。像邵承志这样,脾气又臭又硬的男人,凌苒过去还真没遇到过。
凌苒脑子转得飞快:我不能这么让他走掉啊,他走了,我怎么收拾他?总不能等他来赔礼道歉吧,看这小子这幅吊样,估计是决不会来的。他要是不来,那我岂不是得去主动找他,那我岂不是要处于下风了。
凌苒赶紧把车窗放下:“喂,姓邵的,回来。”
邵承志一呆,回过头来:“怎么?”
“把你东西拿走。”
邵承志确实把自己手包忘车上了,于是转身回来取。
凌苒眼睛直视前方,看也不看他:“还有。”
邵承志已经把自己包抓手里了:“还有啥。”
“你的头发,掉座位上了。”凌苒没好气。
“嗯。”邵承志掸掸皮椅子。
“还有。”凌苒冷着脸说。
“还有啥?”邵承志奇怪。
“车里的空气,你呼吸过的。”凌苒说完这句,忽然“扑哧”一笑,嘴角往上弯。
“哈哈哈。”邵承志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那咋办啊。我把车里空气抽干。”
凌苒转过头来,冲他一笑,然后,又白了他一眼,下巴一抬,嘴巴一撅,又把头转了回去。
邵承志心中一动,车厢内幽暗的光线下,凌苒肤白如脂,侧脸是一味的清丽脱俗,现在撅着嘴,一脸娇憨的样子。邵承志看得发呆,心头恋恋不舍,过了两秒,小声说:“你不下来了么,你不去我那坐坐。”
凌苒赶紧骑驴下坡,把脸转回来,却翘着下巴,挺胸,两手叉腰,摆谱:“你叫我下车我就下车啊,你叫我去坐坐我就去坐坐啊。太没面子了。得我说了算才行。”
“行啊,你说了算。”邵承志好笑:“那你说,咋办。”
“我说嘛。”凌苒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走,下车,去你那坐坐。”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凌苒把车泊好,下车,把车窗车门都锁好,然后跟邵承志并肩往里走,故意手一伸□□他的臂弯,人半靠在他身上,发嗲:“你还没向我赔礼道歉呢。”
邵承志莫名其妙:“我向你赔礼道歉,我哪里错啦。我为什么要向你赔礼道歉?”
凌苒开始不依不饶了,撅着嘴,把他手臂晃来晃去:“我说你错了,你就错了,我叫你赔礼道歉,你就得赔礼道歉。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快说,你不说我就不上去了。你说了,我就给你一个奖励。”
邵承志哭笑不得,过去他别说没跟凌苒这样的女孩打过交道,就是见都没见过,真是岂有此理竟有此事:“什么奖励。”
“你先道歉。”
“我没错啊,没错我道啥歉啊。”
凌苒“哼”的一声把邵承志手甩开。
邵承志无奈:“好吧,好吧。我道歉,行了吧。我的大小姐。可是我为啥道歉啊?我哪里错了。”
“既然已经道歉了,就说明你错了。”凌苒得意,又挽住了邵承志的手臂,忽然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个奖励你。”
邵承志心头一甜,也就不再跟凌苒辩论对错了。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邵承志套间的大门外,邵承志掏钥匙开门。
凌苒却不进去:“既然你错了,你也道歉了,我就原谅你了。但是你得满足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邵承志好奇。
“先答应,答应了再说。”凌苒得寸进尺。
邵承志有点怀疑,有点担心:“你要我答应啥?先说明白。”
“你先答应。”
“你先说。”
“你先答应嘛,你答应不答应。”凌苒又开始晃邵承志胳膊,像扭牛皮糖。
“好吧,好吧。答应你。”邵承志头疼,女人怎么可以这样,蛮不讲理,“你要想要嘛?”
其实凌苒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先进去再说吧。”凌苒吧邵承志拖进屋里,脑子里在想着,提什么要求让这混账东西好好为难为难,一定要整得他苦苦哀求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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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为庞主任而吵的这次架,到此刻是烟消云散了。其实无论邵承志还是凌苒,心里都是有点不舒服的,邵承志觉得凌苒说话不付责任,乱忽悠别人也算了,还不知错,不认错,不改正,这才是大问题,是人品上的大问题;而凌苒则认为邵承志小题大做,上纲上线,莫名其妙,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些,邵承志态度不好,不会哄人,倒要自己去哄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这毕竟是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庞主任的家务事,两人刚确定恋爱关系,自然不愿意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吵架,于是就心照不宣的一致把这事丢在了脑后。
两人当时还没意识到,这种关于道德的辩论,竟然是他们永不休止的争执之源,其实是因为他们两人有观念上的区别。
凌苒是那种人人应该为自我负责的小资阶层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下,每个人都是理性的,都有判断决策的能力,所有的错误都是自己判断失误造成的,人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决策买单,如果你上当受骗,那不是因为你自己贪就是因为你自己蠢;而邵承志认为,人人都应该对自己引导别人的言行买单,邵承志这种思维的假设是人分优势地位和弱势群体,优势地位者起指导作用,弱势地位者是信息的被动接受着,无判断能力,所以前者必须对后者负责,就像牧师带领着上帝的羔羊,就像政府指挥农民抗旱排涝。
另外就是,凌苒在他们第一场吵架时,还没意识到,他们的吵架也会一直一直遵循这样的处理模式——两人吵架,邵承志气得摔门而去,凌苒各种花言巧语,各种手段媚态,哄老公。
凌苒回顾自己的婚姻时,苦笑着说:别人家里,都是男人哄女人,老公哄老婆。我肯定是人品不行,遇到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极品。我这个女人做的太没面子,我这个老婆当得窝囊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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