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凯美瑞奔驰在夜色中,行驶入一处富人区。
二层楼的宅子坐立在那,叶寒声一边将轿车开进院里,一边眼角余光打量着旁边人,一路上灯光斑斓的印在她素净的小脸上,显得神情疲惫憔悴,她始终都抬起一只手的遮住眼睛。
只是哪怕始终遮住,也遮不住红肿的眼眶。
视线收回,叶寒声清朗的眉目间若有所思着什么。
“雁雁,到了!”
车子停稳,叶寒声开口说道。
叶栖雁似乎是这才回神,看了眼面前的二层楼宅子,麻木的打开了车门下车。
她大脑里还是混沌一片的,太多的事情了,直到现在,她还有些消化不掉叶振生的病情,好像就跟突然有人跟她开了个玩笑一般。
叶寒声看着她轻飘飘的脚步下车,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视线低垂间,注意到副驾驶上遗落在垫子上的苹果手机,上面屏幕的玻璃已经破碎。
他伸手拿过来,然后也跟着下了车。
**********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里面很快被人打开。
开门的是蒋淑贤,脸上仍旧画着精致的妆容,只不过看起来苍老了不少,眼睛也红着。
看到叶寒声带着她过来也并没有太过意外,虽能看得出不情愿,但还是侧过身的让他们进来了,很勉强的说着,“雁雁来了……快上楼去吧!”
叶栖雁也点了点头,换鞋跟着叶寒声后面上了二楼。
只亮着盏牀头灯的卧室里,叶振生正躺在那,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露出的手背上也有针管,脸色是孱弱的苍白,连呼吸好像都特别缓慢。
叶栖雁看着,心里面还是有所动容。
其实在她记忆里父亲角色的印象并不深,但叶振生对她并不赖,只不过五年前生下小糖豆让他们产生了隔阂,当时他发了好大的脾气,再加上后来手术的医药费上,让他们之间存在着的隔阂越来越深。
可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辈子就这么一个父亲,虽然让她沦落为私生女的存在,但毕竟这个人还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给了生命的恩情。
她快记不清上次是什么时候见到的,但他的身体一直很好,现在这么突然卧病在牀,让她接受不了。
胃癌,癌细胞已经扩散至中期……
这样可怕的病,叶栖雁重重叹了口气。
躺在牀上的叶振生并没有睡熟,听到动静就已经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她。
那样苍老的一眼看过来,叶栖雁双手不由紧攥在一起,胸腔内又开始囤积出酸涩的情绪来。
“雁雁,你来了?”叶振生明显很高兴的开口,但声音虚弱。
“嗯……”叶栖雁慢慢蹲在牀边。
“大晚上的把你折腾过来,辛苦了啊!”叶振生露出个笑脸,格外落寞的感慨说,“爸就是想要看看你,真是害怕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上眼睛了,所以想要多看看你!”
“以前并不觉得,现在才真是明白什么叫病来如山倒,好像一下子就觉得生命短暂起来!每个人都难免要经历一死,但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爸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觉得对不住你!”
“不仅是对不住你,还有你妈妈!是我骗了她的感情,又给不了她什么,在生下你以后,又无情的将她给抛弃了,现在一想,我真觉得自己罪不可赦啊!我就是真的咽气了,也没脸见她……”
……
或许每个人都是这样,面临生死时,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大彻大悟,意识到自己曾经做错过什么,亏欠了什么,后悔的想要弥补,却已经来不及。
叶栖雁没出声,始终默默的听着,心里面翻江倒海。
叶振生到底是遭受病魔在折磨,又说了好多的话,很快就支撑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叶栖雁又蹲在那好半天,才缓慢的站起来,伸手将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看着他安静且苍老的睡颜,让她有些害怕。
她对这个父亲虽没有恨,但心里是有怨的,可并不想要失去他。
**********
三甲医院,重症监护室。
此时已经是临近深夜了,池北河立身站在监护室外,喉结滑动,严肃的脸廓上隐隐流动的都是疲惫。
里面仪器运作,有刚刚从抢救室送进去的桑珊。
她的左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有些触目惊心,还处于昏迷状态中的,但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在icu观察24小时后就可以转至普通病房。
折腾了一晚上,终于是归于了平静。
“北河,抱歉!我之前是不是有些太过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阿珊情况太过危急,我怕你会选择置之不理,毕竟她那会儿需要你唤起求生意识!不管怎么说,阿珊也都还是我们的朋友。”
郁祁汉这会儿,也是充满了歉意。
池北河沉默的摇了摇头,而是更关心另一件事,伸手说道,“手机借我用一下!”
他的手机,早在他进入抢救室前就没电自动关机了,通话都没有完整的进行,现在所有事情沉淀下来,他只想要听到她的声音,同时也不告知她发生的事情。
他在屏幕上快速按出烂背于心的电话号码,只是那边线路接通后并没有人接起,反而是被挂断了。
并没有多想,以为是她当做陌生号码没有接起,所以又拨打了第二遍,再次被挂断后,他继续耐心的拨打着第三遍。
“雁雁,是我!”
池北河在那端终于被接起时,扯唇说道。
抄在裤子口袋里的右手抵在墙壁上,他低沉的嗓音耐心的响起,“睡着了吗?我的手机没电了,我现在在医院,恐怕会晚一些回去!阿珊,阿珊她刚从急救室里出来,现在在icu里,她一时想不开割腕自杀了,性命攸关!雁雁,答应我别乱想……”
“池总。”
线路里,一道男音打断了他。
池北河黑色的瞳孔顿凛,他站直了愈渐僵硬的肩背。
医院走廊里冷色的白光下,池北河高大的身形就像一根紧绷锋利的弦,浑身的肌肉好像都在这个瞬间怒张着,听到话筒里的男音在继续说,“池总,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的那个赌……”
**********
另一边,叶宅。
叶寒声握着屏幕碎掉的手机,听到楼上传来开门声,他转身的大步走上去。
叶栖雁正从卧室里走出来,回手轻带上了门,眼睛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红上一倍,里面还布满着红血丝。
她也是抬眼看到了他,沙哑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最近的事。”叶寒声面色凝重,长叹了口气的说,“前段时间体检报告里检查出来的,随后病情就严重起来,今早上突然昏迷的被送入医院,傍晚的时候才回到家里。”
“那现在的情况……”
“很不好!癌细胞扩散的很快,情况并不乐观!”
叶寒声再次的叹气,“雁雁,爸一直都不配合,不再去做检查,更不肯接受化疗!我和我妈劝了很久,都无法说动他,像是今天这样的昏迷很危险,但他仍旧坚持出院。现在能劝他的人只有你了!”
叶栖雁听着,心里泛起着惊涛,久久无法平静。
隔着层薄薄的门板,叶振生就虚弱的躺在里面,是她的父亲。
太多的事情压在她的身上心上,她有些被压迫的快要支撑不住,伸手轻扶着墙壁,好像这样才能让她站稳一些。
“雁雁,你还好吗?”
叶寒声上前,轻扶住她的肩膀问。
叶栖雁点点头,却也还是躲避开了他的手。
现在的现在,她实在是不需要任何人传递过来的温暖,只渴求一个人的,可是却渴求不到,所以不想让自己太脆弱,要咬牙撑下去。
叶寒声也是始终观察着她的脸色,终于是忍不住问出口,“雁雁,你和池北河……怎么了?”
听到他的话,叶栖雁身子一僵。
“没怎么……”她声音低低的,带着沙哑。
她这样说,就更加让叶寒声肯定,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早在他开车过去找她时,她满脸的眼泪就已经隐隐说明了一切。
叶寒声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将始终背着的右手拿出来,“你的手机落在车上了,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用不用我帮你找充电器充一下?”
叶栖雁抬眼,看着他手里碎掉屏幕的手机。
想到之前回拨过去时,传在耳里没有温度的机械女音,她心头又是一紧。
“不用了。”她伸手拿过手机,无心检查。
“好,那早点休息吧!现在时间太晚了,明早送你回去!”叶寒声点头说道,又不忘补充一句,“爸应该很想要见到你,明天陪他吃个早饭吧!”
闻言,叶栖雁张了张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
楼梯间传来动静,是走上来的蒋淑贤,目光正落在他们身上,叶寒声立即说道,“妈,今晚雁雁会住在家里!”
“嗯……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蒋淑贤语气里有不情愿。
叶栖雁没吭声,已经没有心力和对方多纠缠什么。
在蒋淑贤进入卧室后,叶寒声也带着她去了楼下的客房,临关上门时,叶寒声沉吟了两秒的说道,“雁雁,我希望你能搬过来住,劝说爸去医院接受治疗!”
“搬过来住?”叶栖雁皱眉。
“对!搬过来住!”叶寒声点头,继续说,“你搬过来住能好好劝爸,如果再不尽快接受化疗的话,癌细胞会扩散的更加快,发展成晚期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叶栖雁眉心发疼。
**********
隔天早上,朝阳升起。
叶栖雁昨晚连衣服都没换,直接躺在上面睡了一晚,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了,打开了窗户,昨晚到底还是下了一场大暴雨,空气里仿佛还有青草混杂土地的味道。
她看着那些潮湿的地面,她的心里也经历了场暴雨。
有敲门声响起,是叫她过去吃早餐的叶寒声,洗了把脸的去了餐厅,叶振生已经坐在那笑容满面的等着她,连忙招呼着她坐在自己旁边。
叶栖雁看了眼低头忙碌的蒋淑贤,走过去坐下。
都是些清淡的早餐,叶振生看起来似乎也是很有胃口的样子,可是吃了两口就觉得胃疼,吃不下了。
有些精神不济,被下人搀扶起的叶振生想要回房间休息,临走时,又看向自己的养子说了句,“寒声,你跟我到房间里来一趟!”
“好的爸。”叶寒声点头,也放下筷子起身。
他们这对名义上的父子一走,餐厅里就剩下叶栖雁和蒋淑贤两人,诡异的气氛。
蒋淑贤在接收到儿子起身时使的眼色,忍了忍,终究还是开了口,“雁雁,你暂时搬过来住吧!抛却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爸的病!你快些劝他接受治疗,病情真的不能拖下去了!”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暂时回娘家住两天,只要你能劝的动他!现在希望也只能放在你身上了!”
能看得出来,蒋淑贤说上这一番话,非常的勉为其难。
但似乎也是因为走投无路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委曲求全。
叶栖雁看向楼梯方向,想起刚刚叶振生每吃一口饭就皱眉的样子,以及被人搀扶着慢慢走动的背影,权衡再三后,她最终心软的点了点头,“好吧……”
**********
银色的凯美瑞停在老住宅小区里。
楼道间,有女人落在台阶上很轻的脚步声往下走着。
叶栖雁抱紧怀里的小行李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并没有太多的东西,因为她会答应,确实是出于叶振生的病情,只想要劝说他接受治疗后,便不再叶宅多待一秒。
她似乎应该跟他说一声,可又似乎没有必要。
手指在包袋上攥的更用力了些。
叶栖雁昨晚上住在了叶宅,而他也同样的,一宿未归。
他一宿未归和谁在一起,她真的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的阿珊……
在她的心中有一个解不开的枷锁,是池北河赐予她的枷锁。
叶栖雁为自己苦笑了两声,迈着脚步出了楼门洞,那边的叶寒声已经跑下车的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她快步过去,然后弯身坐进去。
车门一关上,银色凯美瑞立即行驶离开,半个小时后,停在了池氏写字楼门口。
“雁雁,晚上我过来接你下班吧?”
叶寒声手握着方向盘,对着她询问着说道。
“不必了,我先去私立医院看女儿,然后再自己过去!”叶栖雁摇头,解开了安全带,临打开车门下车时,不忘客套的说了句,“寒声,谢谢你送我上班!”
她的客套让叶寒声心里一刺,握着方向盘的手攥紧,很快又放松下来。
清朗的眉目一直注视着她的身影进入写字楼里,他才抬眼,看向中间的倒车镜,里面有一辆白色的陆巡停在后方不远处,且跟随了一路。
这一幕太过似曾相识,只不过风水轮流转而已。
叶寒声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也打开车门下车。
挺拔的身形直接大步走向那辆白色的陆巡,帅气的脸上终于一扫以往面对他时的阴霾。
他直接敲在了驾驶席的车窗玻璃上,在玻璃下降“嗡”的声响起,因眼皮内双而狭长的黑眸露出时,他扬起了意味深长的笑。
“我之前说过的,你只是现在拥有她而已,并不代表你以后都会!还有我说的那个堵,在她心里永远都会有我的位置!现在不如让雁雁自己做选择,看看是选择继续跟你,还是回来跟我?”
“哦对了!”叶寒声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顿了顿,才慢条斯理道,“雁雁打算搬回叶宅住,毕竟她始终都是叶家的人。”
**********
池氏,写字楼。
这个时间都是赶来上班的白领们,大厅里聚集着很多人,尤其是电梯口。
叶栖雁排队打卡了半天,也跟着挤在了电梯口,等着下降很慢人很多的电梯,听着其他职员们七嘴八舌的闲聊声。
和曾经经历过很多次的场景一样,走进来的领导人,齐刷刷的问好声。
“池总好!”
叶栖雁也是看过去。
可是不知为何,不过一晚的时间而已,她却觉得那样陌生。
池北河穿着昨天的那身,依旧身姿高大,没有惯常那样双手抄着口袋,只是迈着长腿的走进来,内双的黑眸凝睇间,也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脚步微动,是要朝着她走过去的,视线里是她手里抱着的小行李包。
耳边响起什么,致使他的脚步硬生生停下。
“栖雁,你还跟我们在这里挤什么呀,赶快和池总去乘坐专属电梯呀!”
“不会是害羞了吧?怕什么的呀,你们早就公开了,咱们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你是咱们总裁的女人!快给我们秀秀恩爱吧!”
旁边有同在一个部门的同事,忍不住打趣说道,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没错,他们的事情公司上下几乎都知道。
叶栖雁都还清楚的记得,之前他面不改色的一把牵住她的手进入专属电梯,也更清楚的记得,在庆祝酒会时那么多人的面前,他那样牢牢的牵着她走进去……
可是现在想起来,都只觉得涩然。
“叮——”
提示音响起,却是专属电梯的到达。
池北河视线收回,迈着长腿走进去,然后转过身,视线直直的看向她,跟在后面的陈秘书伸手在按着楼层,也是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
叶栖雁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目光却停留在他裤子口袋突起的地方。
是他从来都随身携带的东西。
心里有什么在悄然的聚起,再无声无息的散开,没有了踪迹,只剩下空荡荡。
“栖雁,快去快去,你看池总不正在那等你呐!”
“就是就是!”
旁观者等不及的催促,有的甚至在推着她。
叶栖雁像是磐石一样屹立不动,瞥着众人暧昧的眼神,她蠕动着双唇,低低的五字一句,“……我们分手了!”
一瞬间,众人无不意外的震惊住。
池北河内双的黑眸猛缩的望向她,惊诧之色一闪而过,眸光幽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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