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的小脸渐渐地皱成了一枚小白包子。
她不解地盯着他的脸。
分明是竭尽全力强忍眼泪,可眼泪就如同失控决堤一般,源源不断地往脸上流——
大颗大颗滚烫的水珠子排着队从她的眼眶里往外蹦。
翩翩的一双小手捂着眼睛,抑着声音啜泣不止,“你何苦,何苦说这样的话……大不了,我把那些钱都还给你好了!我好端端的要那么多钱做什么,都还给你,一分不差全都还你!我不要了,你就当我自愿净身出户好了!你真是……坏死了!髹”
她心里多难过啊,季绍霆骤然说出这种话,好像她同他在一起多年,就是为了贪图他的财产一般。
而他明知道她不是的,她只是赌气罢了蠹。
她说要把全部财产都归还,季先生的脸色却骤然一沉,黑得渗人,他语气中明显压制着强烈的情绪,“顾翩翩,你多大的人了,这种事情能这么任性吗?给你你就拿着,用不了也要存着,你这个脾气秉性,我看透了,就是楚易那样爱你爱得要死,也不可能忍受你迁就你一辈子,一旦最终无所倚仗,你告诉我,你打算和女儿怎么过?你去考牌照,当事务律师赚钱?你赚的钱够养活自己么?”
翩翩被他劈头盖脸这么一顿,小脸变了颜色,连眼泪都不由得止住了,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倔强地梗着小脖子,小牛犊子一般顶撞他,“你凭什么这么瞧不起我,怎么我自己赚钱就不能养活自己了,我不但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女儿reads();!你……你歧视女性!季绍霆,你放心好了,我和女儿将来必不会拖累你,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季绍霆冷笑,“好,就当你能养活自己,但你不至于不清楚作为一名全职事务律师有多忙碌吧,你一心忙于事业,女儿呢?不管了?交给佣人带么,你觉得孩子的童年有多长?”
翩翩气得大喘粗气,把自己的小脖子都快梗得僵了。
这人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无端这样打击她?
明明是他说话各种伤人,可同时却又落寞神伤地说出那种话,她自然听不去,所以才说要把离婚时分得的财产都物归原主,然后就还来他这一番冷嘲热讽?
所以对这个男人而言,打击别人是可以让自己内心愉悦痛快么?!
……
翩翩在柔软的大沙发里蜷缩起身子,实在再想不出用以反驳他的话。
她甚至都还没考到律师牌照,也没有正式打过官司,她哪里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何况他根本就是刻意为难!
她彻底放弃了在逻辑上有条理讲道理地打败他,她干脆就剩赌气了,声音尖尖地喊道,“不管,反正我改日就让银行的人把我名你给的资产都还你,免得日后我无端给人留话柄。”
季绍霆忽然曲起手指轻敲了她额头,“把你这些混账话都给我收回去!几时我给了你的东西还有拿回来的道理?顾翩翩,你既然和我离了婚,又拖着个肚子,拜托你现实一点,目光长远些,你觉得自己现在父亲健在衣食无忧,你可知这一辈子还长,谁知会发生怎样的变故,你给我安生点,别没事找事折腾。”
翩翩被他突然粗暴地敲了额头,疼了,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开始崩了。
“你干嘛打人啊?!季绍霆,你欺负人!你实在太过分了!”
小孕妇喊了一嗓子,紧接着便伏在膝盖上,嘤嘤嘤嘤,泣不成声。
季绍霆气结无语,拳头重重揉了眉心,坐在沙发上,渐渐觉得被她气得胃又隐隐作痛起来。
以为她自己在国外也算经受了历练,何况是当了准妈妈的人,多少也该成熟一点,哪成想,想让她改变?那简直是白日发梦!
顾翩翩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争不过人就只会哭只会撒泼。
她半点不识好歹,这世上,他是少数几个真正全心全意为她着想为她半生担忧的人。
他叫她乖乖的不要闹,不要再说什么把财产还给他这种话,难道不是为了她的未来考虑?
……
翩翩并非嚎啕大哭,而是闷闷的声音伏在自己膝盖上,断断续续,听得他心烦意乱reads();。
可这个作天作地的孕妇,骂不得训斥不得,连一根手指头也碰不得。
……
翩翩小声啜泣着,哭了不到五分钟,情绪却自然地渐渐平静了。
不哭,不能老是哭,万一女儿生出来也是个小哭包可怎么好。
单是为了她的宝宝,她也不能这样情绪波动太大。
眼泪说止就止住了。
她抬起小脸,眼睛微微有些重,伸手拽了几张纸巾,乖乖地自己擦干了眼泪,顺便把鼻涕也擦干净了。
……
沙发另一端的男人阴沉着脸,好像定了型一般,一动不动。
翩翩没料到自己今日主动示好却闹得这样僵,心里正在纠结是干脆一走了之,还是再对他说几句软化稍微缓和关系。
“季,季绍霆……”
她垂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望他。
她唤了他的名字,他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翩翩皱着鼻子,“季绍霆!你……”
她这才觉得似乎不妥,他的脸色一直是阴沉的,可是现在似乎比方才更白了些。虽然他皮肤本来就白皙,可总归该不至于这样惨白。
她定睛细看,发现他唇色都没了,和脸色一样的惨白。
方才同他赌气较劲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她急了起来,“你是不是胃又疼了啊?季绍霆,你说话啊,别吓唬我行么?”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却一声不吭。
翩翩沉心,伸手要把他从沙发上搀起来,“不行,这样不是办法,我早就觉得你那个脆弱的胃,随时都有胃出血的可能,咱们去医院!”
“不用,”他摁住她胳膊,总算有了点反应,“没那么严重,不用去医院。”
“不行,必须去!”小孕妇急得小脸胀红。
顾翩翩固执起来的确叫人难以敷衍。
他于是缓和了语气,“真的不用去医院,我心里有数,楼上主卧有个药箱,你上楼去,拿来给我就行。”
“……”翩翩纠结地咬着唇瓣。
上回是半夜,只能急救,没能做全面检查。她本意是觉得,季绍霆这样脆弱的胃,非得做个全面检查她才能心安。
可他这样坚持,而现实上,他这样人高马大的,若是他不肯配合,她也没力气强行拖曳他去医院。
翩翩吸了吸鼻子,“那好吧,我去给你拿药。”
她心急,起身就走,差点被季绍霆的脚绊倒,好在他眼疾手快紧紧搂住她身子,她才不至于栽倒去reads();。
他头疼,欲裂,无可奈何地开口,“稳点,慢点走,你是个孕妇。”
……
翩翩上楼进了主卧,把他说的那个药箱拿来了。
药箱里基本的药物都有,他常吃的胃药,还有胃疼的紧急特效药他也一并吃了。
她静悄悄地在一旁看着,心里万般纠结,可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从前她生病的时候,季绍霆总是那么耐心细致地照顾她,还给她喂饭,哄她睡觉。
但是她知道,他并非熟能生巧,那些伺候人的事情,他也是从第一次做,渐渐才习惯的。
她是他这辈子第一个伺候的人,或许也会是唯一的那个人。
所以他胃病犯了的时候,翩翩心里特别想好好照顾他,把自己从前为人妻子时没做好的事情,一点一点弥补上。
她想了想,那日他胃病发作,没有按时吃晚餐就是一个原因。
药应当是与饭食同吃的,如果没吃饭,药自然也忘了吃,所以才会突发急症,那么严重。
而今天……想必也是类似的状况。
她清晨突然来访,他自从起床必然就没有吃过东西,那么日常的药自然也是没吃。
所以……这时候才会胃疼的吧。
至少翩翩不愿意把他胃疼归结为被自己气的。
她才是被气的那个好吧!
……
小孕妇白嫩的小手笨拙地抬起来,轻轻摸他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呢。
他吃了药,正在喝水。
翩翩从沙发上站起来,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和他置气,尤其上门讨好,确实不该再挑衅他才是。
她悄悄地走到玄关处,从鞋柜里寻了一双白色的毛拖,把自己脚上黑色的小皮鞋脱了。
她没眼看那两行印在雪白的地毯上,被她踩的浅黑脚印……
……
换了拖鞋,她走进就位于客厅侧面的开放式厨房,打开双门冰箱,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各种新鲜食材一应俱全,看来……他家里虽然现在貌似没人,但也是有人伺候的。
纽约这边很时兴半日制的菲佣,午买了生活用品和水果蔬菜等等送进来,然后打扫卫生,再给主人准备一顿晚餐,然后班这样的。
翩翩取了几样食材出来,放在水清洗reads();。
……
季绍霆正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胃自然还是疼的,只是吃了药渐渐有了效果,缓解了一些。
他听见厨房传来的水声,“你干什么呢?”
翩翩吸了吸鼻子,小声回答,“你这儿厨具也有,食材也有,我煲个粥吧,现在都十一点半了,该吃午餐了,我也饿了。”
男人没有声音。
翩翩就把米洗净,备好了红枣牛肚粳米,牛肚以胃养胃,这粥是再好不过的。
……
因为怕时间太慢,翩翩把锅的火候调到了高档,很快就煲好了。
她拿了大大的一只碗,给季绍霆撑了一大碗,自己则用一只小碗。
……
两人在餐桌上面对面坐着,他吃东西虽然不紧不慢,但最终却是都吃了去。
翩翩看了自然心情好,简直已经忘了方才和他爆发的冲突了。
季绍霆的心态也在这一碗小公举亲手煮的养胃粥之中,悄然变化。
在他与翩翩的关系中,翩翩几乎从来都不是妥协的那一个。
她向来不会做示好和低头的事情,而这一次,于她而言,应该也算是破例吧。
顾小公举难得这样伏低做小地示好,想必她心里并不是一点想法没有的。
如果他继续拿乔,吊着她,恐怕会错过这种百年难遇的好时机。
可是她……虽然态度上表示的已经足够明显,然而,她并没有任何许诺。
也就是说,哪怕他与她真的重修旧好,像普通情侣一样一起过日子,她却依然保留着说走就走的权利。
女儿还未出生,一旦他又因着什么招惹到她,她随便一张机票,抬脚便能蹬了他,甩袖就走。
女儿生来,一旦他令她不悦,她这样我行我素的脾气,随时可能抱走孩子一起消失。
……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或许近十年都不会感受到自己正在一天一天渐渐走向苍老。
他三十出头,对男人而言,正是踌躇满志的年龄,然而和翩翩相比,他确定……三十多岁与二十多岁的差距实在太大。
翩翩或许还能闹,再闹十几年二十年她都有力气。
可是他却不可能再经受一次离婚的沉重打击。
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可以一次再一次地接受心爱的小姑娘逃离自己。
有一次,就足够了。
如果翩翩的心还是飘忽不定,他不敢再把她像从前那样养在家里reads();。
……
翩翩是那样熟悉他的神态举止,单只看他的眼神,就能觉察他欲言又止。
她以为他终于心情好转,肯态度好些对待她,她也不急,默默等着他主动说话。
终于,他轻咳一声,开口道,“翩翩,既然今日你主动找我,又是叫我给你辅导功课,又是为我煮粥,我想问你,你自己明不明白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翩翩心里没由来地紧张起来,她神色慌张,匆匆地摇了摇头。
他皱眉,语气却是温和,“那你慢慢想吧,如果始终难以想清,暂时就不要来见我了。有些话,我一定要听你亲口说。”
……
翩翩回到自己的公寓,姜姨见她沮丧的小模样,不仅心疼,“怎么了,你和先生……又吵了么?”
她摇摇头,“没有,姜姨,你别担心,我自己能处理。我现在困了,我去睡一会儿。”
……
晚餐过后林姒登门,两个小女人躲进房里,许久都不出来。
林姒逼问她对季绍霆突然袭击效果如何。
翩翩掐头去尾地说了,末了,她摊手,“我真的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啊,什么话要听我亲口说?难道要我道歉?”
林姒一脸醉人的表情,嫌弃脸,“顾翩翩,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装傻,没想到……你是真的情商低啊!”
翩翩瘪瘪嘴,“呵呵呵,就你聪明,就你情商高!”
林姒捧腹,“如果你没表达失误,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前夫先生……应该是想听你主动开口提复婚吧,因为之前他开口,被你拒绝了,所以这一回,当然要你来开口咯。”
翩翩惊愕,一脸大写的囧。
“不,不是吧……姒姒,你是不是理解错了。”
“不可能,顾翩翩,你不会根本不打算复婚吧,那你这么上赶着去求他又是何必啊,闹着玩儿么。”
翩翩咬了咬唇,小手缓缓抚着肚子,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
“唉……我真的,还没想好啊,姒姒,怎么办呢。”
林姒叹气,她也并非不知道翩翩那个纠结的性格,她一旦钻起牛角尖,绝不是常人可比。
她摸了摸翩翩的头发,“这是你的感情和婚姻,何况又是离过婚的关系,你的确应该慎重考虑啊,”她笑眯眯地,“不过翩翩,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季绍霆在所有名媛圈里都是香饽饽吧,你们离婚那么轰动,江城里那些待嫁名媛各个虎视眈眈。你可知道沈氏的沈卿卿,有一场慈善晚会,她简直是对你前夫投怀送抱啊。还有南家的,齐家的,你一定也有所耳闻吧。总之,你和他离了婚,大把女人等着当接盘侠,所以你……还是尽快决定吧。”
翩翩内心惆怅reads();。
季绍霆那个混蛋,还说她如果考虑不好就不要见他了。
这简直……简直就是逼人么,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再不会逼她……
……
之后的几日,翩翩依然没能考虑好,所以和季绍霆就断了联系。
等她觉得应该和他说几句话时,打他的电话,却是转接语音信箱。
她找ivy打探,威逼利诱,总算得到了他今日飞华盛顿的消息。
……
季先生今日心情不佳,虽然没有适飞的私人飞机,却也安排了头等舱的清场。
可他登机时,却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然坐着一个人,那人看起来身形娇小,薄毯从头盖到脚,一点缝隙都不留。,
他眉头紧锁,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顾翩翩,你打算在飞机上把自己闷死?”
那团在他座位上的小女人纹丝不动。
他气结,伸手,一把掀了她蒙住了脑袋的毯子。
小孕妇忽然见光,似是被吵醒一般,一时间不大适应光线,粉拳揉了揉眼睛,肉嘟嘟的唇瓣噘地老高,娇声娇气地抱怨道,“你干什么呀!”
男人拧眉,“这话应当我问你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翩翩彻底掀了毯子,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道,“噢,是这样的。我今日要飞去华盛顿公干,只有这一班飞机而已,可方才买票的时候,工作人员说头等舱被客人包了。我还在想呢,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居然还这样,之后打听了,居然是季先生你。既然如此……季先生不会介意与我乘吧,你应该……不大忍心赶我一个孕妇去坐经济舱吧,嗯?”
“……”季绍霆整张脸,难以言喻的神色。
他面无表情地看她,翩翩却朝着他调皮地眨眼。
气氛凝结,良久,他骤然转身欲走。
翩翩没想到他会来一这招,登时急了,站起身便朝他扑去——
可没扑着他的身,却是扑到了他的公事包。
包也好啊!
翩翩灵机一动,抱紧了他的包不肯松手。
他皱眉,“顾翩翩,松手。”
他施力去拽,翩翩死不撒手,小身板一扭一扭同他对抗。
她坐回座位里,季绍霆俯身与她争夺,翩翩眯着眼睛,扬起巴,“吧唧”一声,竟然在他侧脸上重重啃了一口——
---题外话---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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