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夙一路从宫门追出去,可是那人的行动太过迅速,几乎眨眼没了踪迹,他根本不敢想象那是一个人,就算他武功这般高也做不到那样的速度,看着没有任何踪迹的大街,百里夙双目赤红欲裂:“李昭燕九,给我动用所有人,找不到王妃,谁都不要来见本王”
两人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面色凝重:“属下遵命”
韩阙追出来看到百里夙安慰道:“你也别太过激动,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兵马司即刻封城,我也下令人手搜查,他藏不了多久”
百里夙看着韩阙,许久只说了两个字:“多谢”
无数人因为淳王妃的失踪而紧张了起来,新帝登基本该喜气洋洋的皇朝却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气氛,而且一切都是因为失踪的淳王妃,那个一直处在是非之端的传奇贵女鞅。
百里夙没有策马去追,茫茫人海,没有方向,他向哪儿去追?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知道此刻自己该理智该冷静,但还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王爷?”
侍卫唤醒了他,回神之后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淳王府的门口,眼前蓦然浮现出今日清晨她和他一起相携出门的样子,她浅浅一笑握住他的手上了马车,因为起得太早还有些困倦,如同小懒猫一样靠在他的肩头,她说今天突然想吃鱼,他说今晚回来让人给她做旎。
一切画面清晰的在眼前浮现,他记得她的一颦一笑,记得她发髻上的每一朵珠花,他们说要一起回来的,可是如今只剩下他了
一连三日,满城官兵没日没夜的寻找,整座皇城连同周边都被翻了个遍,可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些人仿佛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丝毫的踪迹
百里琅连下三道圣旨,都是有关淳王妃的,因此不知何时一个流言传了开来,说新帝和淳王妃似乎有私情,也有一说,说淳王妃腹中的孩子也是新帝的。等到这个流言传到百里琅耳中的时候已经是满城风雨了,百里琅苦涩一笑,他倒是希望当真如传闻一般呢?
底下两位大臣忐忑的看着百里琅:“微臣知道的时候流言已经不可收拾了,想要抓人却也找不到始作俑者,求皇上赎罪”
百里琅将手中的奏折放下:“如今淳王妃都没有寻到,流言不流言又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情就随它去吧,日子久了也就没人在意了”
两人相视一眼,一时间摸不透这位新帝的意思,若是真的,这可是皇室秘辛,而且还会破坏新帝和淳王的兄弟情,新帝应该勃然大怒极力辟谣才是,若是假的,这可是污蔑帝王的大罪,更应该大力彻查,严加惩罚,以示帝王天威,怎么这位皇上似乎并不在意?
“启禀皇上长公主求见”
两位大臣闻言同时一拜:“微臣告退”
长公主一身盛装走进来了,两位大臣又是一拜:“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挥手让他们下去,等到他们出了门这才朝着百里琅走过去,微微屈膝:“参见皇上”
百里琅揉揉眉心:“皇姐怎么也跟我来这一套?以后没有外人就免了吧”
长公主闻言抬头看他,只见他已经不是刚刚在大臣面前端庄威严的样子,而是一脸的疲惫,眉心紧紧的皱起,眼下也是淤青,就算是皇帝,也是她的弟弟,她心底到底是心疼这个弟弟,长公主一叹:“你这么多天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好好睡过?”
百里琅勉强一笑:“朝堂新立,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有些劳累罢了”
长公主摇摇头:“你这话也只能骗骗其他人,我是你皇姐,我还能不知道么?”
百里琅抬头看着她:“皇姐”
长公主长叹一声:“你说我们百里家做了什么孽啊?百里家子嗣单薄,我也只得你们三个弟弟,好不容易都长大了,一直巴望着你们成家立业,子嗣绵延,让百里家开枝散叶,你们倒好,一个个什么都不学,偏偏学了父皇的痴情,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五弟和锦华能兜兜转转在一起,那是他们的缘分,二弟执念成魔那是心有不甘,可是你呢?你为什么也搅合进去了?”
百里琅低头:“皇姐,我”
“罢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了”长公主叹口气:“锦华的人品我最清楚,她不是靠狐媚手段勾引人,而是真的让人无法不喜欢她,你也不过是被她吸引罢了,我只是觉得为什么要有这样一段孽缘啊?如今五弟痛苦不堪,你又唉”
“有时候我都想恨她,可是她从未做错,甚至一直都是别人在伤害她,我怎么恨得起来?”
百里琅闭上眼:“皇姐去看过五弟了么?”
“能没看么?”长公主又是一叹:“整个人跟傻了似的,就坐在锦华的屋子里,一坐就是大半日”
百里琅深吸口气将悲伤之意压下:“瑟莉亚公主已经全力去找了,可是整座皇城都没有他们的踪迹,巫蛊之术都搜寻不到,也许他们已经离开了,我已经秘密派人出京四处去寻找,可是这么多天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到了外面,怕是更加难找了”
“够了别找了”长公主低喝:“如今整个皇城风风雨雨,大街上全是禁卫军和兵马司的人,商铺都没有敢开门做生意,你住手吧”
百里琅摇头:“我不会停止的,她还怀着孩子,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她”
“够了”长公主上前在百里琅的面前一拍桌案,怒视他:“百里琅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皇帝,是我天极新登基的明德帝昭文帝无道,你伐而代之,所有受害的百姓和文武百官都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为朝堂带来新的景象,希望你是一个好皇帝,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再做什么?”
“如今满朝文武熏陶着你和锦华的流言蜚语,你这个皇帝居然成了他们调侃议论的对象,你还如何树立帝王的威严?百姓经历瘟疫百废待兴,如今满城都被你搅得天翻地覆,迟早怨声载道,你想走百里倾的旧路重蹈覆辙么?”
“你这个样子,五弟也没了精神,你们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将百里家几百年的天下至于不顾么?”
长公主激动的上前扯住百里琅的衣领:“在喜欢锦华之前,你首先是一个皇帝,这是你自己选的,你就该做好,我不想我们这一代皇族成为天下的笑柄,你明白么?”
百里琅记得这么大以来,这是皇姐第一次骂他骂得那么激动,他也不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可是他放心不下萧锦华,他一想到她怀着孩子被巫鲜抓了去,就夜不能寐,但是被皇姐这么骂了一顿,他发现自己似乎过分了,伸手将长公主的手拂开,高声道:“来人”
很快有太监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百里琅微微握拳,做了一个最违心的决定:“传令兵马司指挥使”
“是”
长公主知道他到底是听进去了劝说,转身走到龙案下方,整理衣袖,双膝跪地长长一拜:“请皇上降罪”
百里琅微微一叹,起身过去将她扶起来:“皇姐直言怒骂,让朕醍醐灌顶,才不至于一错再错,朕不会降罪与你,不过却要罚你一件事”
长公主低头:“皇上责罚便是”
百里琅放开长公主的手:“皇姐既然能骂醒朕,那朕就罚你去骂醒淳王,他是朕唯一的弟弟,朕早已拟好圣旨加封淳亲王,希望早日能看到他来到朝堂之上领旨”
长公主意外的抬头看着百里琅,真心一笑:“遵命”
萧家------方云舒听到萧锦华被绑架的消息差点哭断了肝肠,萧文儒连忙安慰:“别哭别哭锦华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
方云舒一把将他推开,愤怒无比:“你给我滚,你们萧家这群没良心的混蛋,锦华是萧家嫡女,可是你们却视她如草芥,为一个狗屁的名声将她牺牲,如今她出事了,你们不但不派人去寻找,指不定还偷着乐呢”
萧文儒脸色不好:“你说的什么话?锦华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不担心?只是淳王府已经大力寻找,兵马司也封城了,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方云舒含恨冷笑,一巴掌甩过去,直接将萧文儒的脸打得偏到一边去;萧文儒怒喝:“方云舒你闹够了没有?”
“我没闹够”方云舒大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有派人去找锦华,可是你却和同僚再想办法,希望上书将列宫中的妃子放出来,不想着锦华,却为了那个贱人生的庶女操碎了心,萧文儒,你当我是死的么?”
萧文儒心中一怵,但是他觉得自己没做亏心事,所有不至于当真怂了:“新帝登基,废帝的后宫自然是要处理的,这件事情不是我发起的,这是朝堂之事,我只是跟大家商议一下”
“是么?”方云舒冷笑:“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朝堂之事,如今锦华不在,我在你们萧家也待不下去了,我这些年受够了你爹的迂腐死板,受够了你后娘的尖酸刻薄,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要跟你和离”
萧文儒向来怕方云舒,但是怕归怕,任何时候都可以忍让,但是独独有一点坚决不能退步,那就是和离。若不是真心爱这个女人,他何必受那么多窝囊气,对她处处忍让?如果连和离都忍了,他真的就不是人了
“方云舒”萧文儒一把将方云舒扯到怀中:“你想跟我闹,我由着你,但是想要和离,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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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走进木棉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木棉树下的人,他记得今天早上他出去的时候百里夙就是这个姿势,不用问都知道,又是整整一天没有动过了。
李昭走过去:“王爷皇上已经下令撤销了禁令,只命兵马司副指挥使继续寻找王妃下落”
百里夙回神缓缓看过来,张嘴之后声音沙哑:“李霄那边有消息了么?”
李昭面色难看的摇摇头:“整座皇城都快被翻个底朝天了,就连皇宫的到处密道也带人去看了,没有任何发现,大哥利用风云山庄的力量四处搜寻,却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带着王妃逃过重重关卡的?”
百里夙看着天际:“谁都做不到带着一个人在这样的封查之下离开皇城,他们一定还在这附近”
李昭皱眉:“可是兵马都已经撤了,他们如果趁机出城,我们不知道岂不是更麻烦?”
“你错了”百里夙垂眸:“正因为守卫松懈了,给了对方离开的机会,只要他们敢出城,我们就有机会捉住他们”
“王爷王爷”燕九疾风一般冲进来,一脸着急:“王爷大事不好我们在城西一处民房发现了一条地道,直通城外小河”
百里夙和李昭脸色同时一变:“这么说他们早就已经出城了?”
燕九面色凝重:“南疆巫师的蛊虫找到哪儿我们才看见地道的,应该不会错,他们早就利用这条地道将王妃带出去了”
百里夙双手因为愤怒紧紧握拳,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却仿佛没有感觉:“他们已经将她带离了这里,天大地大,如果他们不主动暴露出来,我们怎么找到他们?”
百里夙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百里夙病了,这场病来势汹汹,让他整个人高烧不止,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昏昏沉沉,好似清醒不过来,百里琅派了几位太医来专门医治他,最终只得到一个结论,百里夙因为几天几夜担心王妃不曾合眼,劳累至极加上伤心过度,损耗了身体。
虽然是病,但是重病在心,心病还需心药医,再好的大夫也只能吊着他的命而已。
长公主来的时候百里夙正昏迷着,双目紧闭,面具依旧戴在脸上,她倒是想骂他,可是估计他这个样子也听不见了,在床边坐了许久,长公主长叹一声:“锦华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你,她如今凶吉未知,生死未卜,你如果倒下了,谁去救他?你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锦华和她腹中的孩子赶紧好起来吧,她们都等着你去救他呢”
大概是长公主的话起效了,第二天百里夙睁眼醒来,可是这已经是萧锦华被绑架的第十九天,前面那么久都找不到人,如今过了大半个月,希望更加的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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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大半年过去,淳王百里夙半年前接受加封成为淳亲王,天极皇朝如今唯一的一个尊一品亲王,皇上唯一的弟弟,尊荣至极。
不过比起他的尊贵身份,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那个被废帝百里倾劫持去了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淳王妃,如今应该说是淳亲王妃了,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是皇帝加封的时候是连王妃一起加封了。
淳亲王进入朝堂,只用了三个月就手握实权,年纪轻轻位高权重,但是却让人心服口服,也有人觉得他位高权重,担心他图谋不轨,可是不管是谁说的,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也不过被他一笑置之而已,因此众人也明白皇上对这个弟弟是真的信任,所以没人敢对他嚼舌根。
“王爷留步”
时出云快步追上百里夙,待得百里夙转身,他才行了一礼:“下官有一事不明,希望王爷能为下官解惑”
一身官服的百里夙停下脚步转身,他在朝堂好些日子,那张面具虽然怪异,但是如今也不会让人觉得吓人,看习惯了就好,只是他那双眼睛深邃睿智,仿佛能洞穿人心,让人不敢直视。
百里夙看着时出云:“时大人请说”
时出云如今已经是大理寺少卿,官居三品,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从一介穷酸书生变成了朝堂重臣,这也许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会觉得他走了后门,或者别的什么。可是时出云的官位怎么升上来的,满朝文武都清楚,那可是滚过刀流过血的。
礼部尚书之女杨莲爱慕时出云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杨尚书本来也有意结亲,可是偏偏时出云就是个石头做的,怎么都不愿意开窍,不管杨尚书威逼利诱就是不愿意与杨莲成亲,甚至扬言终生不娶。
时出云得罪了杨尚书,也得罪了爱慕杨莲的那些公子哥,不用想都知道时出云的路会有多坎坷;走在半路会被打一顿,第二天裹着绷带去做事;时不时都是一身青紫,身上的钱财被抢得精光,甚至有几次差点送了命,可是他明知是为何却死都不松口。
明德帝废昭文帝之后清理朝堂,他被人诬陷入狱,严刑拷打差点送了命,可是却熬了下来,熬到终有一日明德帝前往牢房一位废臣,才喊出了自己的第一声冤屈。
时出云得明德帝赏识,知道他是当年的榜眼,文采出众,惜他虽然文弱,但是刚直不屈,所以将他派遣到大理寺当掌事文书,然而时出云上任之后却出了一次大事,有人为了掩饰罪行,烧毁了大理寺所有的卷宗档案,大理寺卿将所有责任推给了时出云,时出云差点就被斩首了,可是他却向明德帝祈求,以一个月为期,他亲自破了此案赎罪。
一个月之后,时出云翻出一个尘封了多年的大案,震惊了朝堂,也证明了他的能力,从此才终于算是扬眉吐气,平步青云。
对于时出云百里夙也是很欣赏的,为官清廉,刚直不阿,是朝堂上少有的好官。
时出云站好:“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刚刚朝议之事,江南水患本该由工部派遣官员前往主理,大理寺是负责刑事破案的,王爷为何向皇上举荐下官去治水?”
百里夙看着他:“谁说本王是举荐时大人去治水的?”
时出云疑惑:“可是王爷刚刚不是”
百里夙点头:“我确实举荐你做江南临时总督,可是不是还有工部两位侍郎随行么?他们去治水,时大人治水不在行,查案就行”
时出云更是不明了:“这其中有什么案子查?”
百里夙看着身后的金銮殿:“时大人可记得皇上拨了多少银子去治理这次水患?”
“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百里夙看向时出云:“时大人为官多些年就知道,这一百五十两最多有五十万两能到百姓手里,其余的多半进了官员的口袋,等时大人到了江南你就知道查什么案子了”
时出云不傻,官员阳奉阴违,私吞公款的事情他也懂,百里夙让他去治理水患,其实是让他监督那些官员,不让他们贪污百姓的救命钱。心中明了,对百里夙一拜:“下官多谢王爷指点”
百里夙点点头,没有多说一言就转身离开,时出云看着他的背影,挺直高大,傲然立于天地间,别人看到的是他的尊贵无双,可是他看到的却是他的孤寂,自从淳亲王上朝至今,他似乎没有看到他笑过,一次都没有。
锦儿他是爱你的可是,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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