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二人今日受公子大恩,实在无以为报。”一直没有说话的陆舫忽然走上前,施施然躬身,旋即说道,“日后若有用得到我二人的地方,必定刀山火海,无所不惧。”
果然和前世一样,宁远清高耿直,眼光独到,陆舫圆滑细腻,才思敏捷,宁远更为坦率直白,而陆舫则是谋定而后动者,便是两人互补,才有了后来的‘诸葛双’的名号。
这时候的陆舫,大抵已经猜到楚遥的身份不简单,才会这般示好。
想来也是,他们初到京城,便得罪了卓家公子,这时候除了攀上一座更大的靠山,实在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二位其实不必如此,我不过是刚才在人群里听说你们千里迢迢来京城打算投考百川书院,一时惜才罢了,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楚遥摆摆手,面上依然是一片风轻云淡。
陆舫越是看着楚遥这般随意的样子,本已微微浮起的心思便越发确定下来。
“实不相瞒,我二人如今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是公子方便,可否借我们十两银子,待我们考取书院之后双倍奉还,我们可以立下字据为证。”陆舫的话让他身侧的宁远微微皱眉,不过两人一路而来,他心知陆舫虑事周全,既然他开口借银子,就一定有非借不可的理由。
楚遥半低着头,像在沉思什么,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手心,视线落在两人原先摆着的字画摊上。
“反正这件事我也插手了……”楚遥终于抬起头,看向陆舫,笑着说道,“我在鹤巷那儿有一个小宅子,里面还有几间空房,二位不如去那儿住几日,免得客栈人来人往地扰了你们温书。”
宁远面露惊喜,陆舫的眼中却是多了一抹深思。
他原先说要借银子就已是多了几分试探,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翩翩少年竟如此慷慨,这几日在京城里他们受尽白眼,京城贵胄们谁人不是眼高于顶,实在不能怪他怀疑楚遥的用心。
“若是陆兄尚有疑虑,那我便如你所言借你们十两银子便是,双倍奉还倒也不用,纵然是地下钱庄也不用还那么多的。”楚遥轻笑着说道,仿佛丝毫不介意自己被人怀疑似的。
“这位公子不要在意,我们只是不想太过麻烦公子罢了。”宁远是个直肠子,见楚遥这般友善,面上多有几番过意不去,觉得他们颇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公孙易锱铢必较,若是你们住在客栈,难免被他寻仇,不若去我那儿,位置偏僻些,不容易被寻到。”楚遥见陆舫似乎仍没有放下戒备,心里倒是对他越发欣赏起来,防备心越重的人才会越忠诚。
陆舫犹豫道:“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
“二位既然是要投考百川书院,就该是打听过百川书院了吧?百川书院是京城除了国子监以外最出名的书院,规矩甚多,制度严明,但凡在学期间闹事者一律开除,更别提是那些尚未参加考试的学生了。”楚遥似笑非笑,“公孙易凭着卓家,纵然不去百川书院,日后也是不愁吃穿的二世祖,但是两位若在京城闹出了什么事,必定会被取消资格。”
这些并不是危言耸听,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百川书院学风严谨,老院长从前是先皇的辅臣,因而百川书院才能有如今这般高人一等的地位,不论世家子弟还是权臣之子,但凡进入了百川书院,便都要按着规矩来。
“如此……就麻烦公子了。”陆舫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虽然心中对楚遥始终存有几分疑惑,但还是被她说服了。
“对了,说了那么多还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宁远忽然道。
楚遥一怔,旋即淡然一笑:“在下姓言。”
谨,慎也。
那人从前曾对她说:“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他原本并不叫谨轩,他的祖父本为他取名谨言,便是希望他是个修身慎行之人,后来出了些许变故,才叫做了谨轩。
不过却给了他字,言。
宁远和陆舫回客栈简单收拾了行装,楚遥留了清欢和阿大安排他们的住处,自己便带着阿展往虞巷那儿走去。
没想到刚走到巷口,便遇到了故人。
虞巷巷口是一家药铺,卖的皆是罕见的药材,虽不如鹿茸人参贵重,但是对于有需要的人来说又是极其珍贵的。
这儿离京城的几条主巷有些远,因而人并不多,有些个什么吵嚷便听得特别清楚。
楚遥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路过医馆听到里头有些个吵闹连头都没转,却是在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时,脚步微微顿住。
她转过头看向医馆,果然看到那一个熟悉的身影,双眸微微眯起。
阿大跟在楚遥身边,敏锐地察觉到主子的不对劲,他随着主子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两个身着绣花云烟衫的女子背对着他们在同谁理论什么,掌柜的一脸无奈地相劝。
“我几天前就来订了松葵草,不过是晚了三天过来罢了,你就卖给了旁人?”黄衣女子似是怒极,说话也是咄咄逼人。
“这……松葵草本是罕见,摘下之后也只能存放五六日,姑娘没有按预先说好的时间来取,我们自然是要卖给别人的了。”掌柜皱眉,在商言商,他总不能为了一句空口的承诺让这松葵草白白地浪费了吧?
“本姑娘定金都付了,自然是要来取的,再说就算我不来取,这松葵草也断没有卖给别人的道理,怎么着,怕我付不出银子吗?”黄衣女子得理不饶人地说道,随即又转过头对着边上一个被挡住身影的人说道,“把我的松葵草放下,本姑娘要的东西还没有谁敢抢的。”
“姑娘,我妹妹身子不好,需要这些松葵草下药,还请姑娘高抬贵手……”少年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沉稳,又透着几分青涩。
“凭什么?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人,竟然敢同本姑娘抢东西?”黄衣女子打断了男子的话,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笑着,“瞧着你一脸的穷酸相,也不知道是哪里偷来的银子吧,这松葵草可是价值百两银子,你以为是你这种人能用得起的么?”
这时候,楚遥已经看清楚说话的少年是谁了。
果然是容修,楚遥勾唇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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