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浩浩殿堂;饶是夜幕已深,烛火却将这片天地照耀得宛若白昼。
凉风四起,透过门缝往内,大殿空旷,似乎耳畔都有隐隐风声。感受到夏云枫那冷厉眸光,秦栾不由得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他不懂声色地低下头,薄唇不着痕迹地嚅了嚅,喉头滑动间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深吸口气,抬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朝夏云枫举了举,眉眼含笑,小口小口的饮着,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陡然浮上心头的那说不清楚道不明的畏惧。
“夏国主说笑了”良久他才深吸口气,以尽量平缓的语气道。
夏云枫也不拆穿他,这样的人做帝王,手段狠戾有余,可惜却魄力不足,成不了大气候;他冷冷地睨了秦栾一眼,面色未变,连带着语气都似没有丝毫变化般,“本国主可从不开玩笑。”他轻哼一声,也不管秦栾那骤然僵硬的面色,只整整道,“我们来谈谈惜柔的事情吧。”
语气不急不缓,表情不骄不躁,就这么淡淡的开口,轻飘飘的语气,自然而然的;坐在他对面的秦栾甚至有种刚才说出那句话的人不是夏云枫的错觉;元帝宝藏,如果夏氏皇族也早就觊觎元帝宝藏,那他们手上定然也有元帝宝藏的钥匙碎片。他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到夏云枫已经转移了话题。
“夏国主想怎么谈?”秦栾低下头捧着茶杯看似小口小口的饮着,可脸上那疑惑和带着点点焦躁的表情却怎么都掩饰不去。
“我想本国主的要求茜月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夏云枫低下头,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却好似透着点儿什么让人看不透的神采。
立在夏云枫身后的茜月公主闻言,却是低下头;身子似乎还有些微微颤抖着,那模样像是担惊受怕般,顾淮居高临下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这看似慈和安详的夏国主怕是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秦栾闻言,微微抬了抬眼皮看着坐在对面的夏云枫,眼底带着沉凝和思索,既然夏凉国有元帝宝藏的钥匙,那他是不是可以趁机……只是这样的念头刚浮上心头,瞧着坐在对面的夏云枫那老神在在的模样,顿时又有些心虚了,端起茶杯,小口小口不断的饮着,借此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尴尬,他自以为没有人发现,其实他的一颦一笑早就已经落在了潜伏在主梁顾淮以及坐在他对面的夏云枫眼中。
“贵国惜柔公主在我西楚境内,公然袭击我西楚的钦差使队那可是人赃并获,朝野上上下下,尽人皆知。如果朕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惜柔公主,那……”说着,秦栾脸上带着几分为难,瞧着坐在对面的夏云枫,“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怕是难以服众啊。”
“对西楚遭受的损失,我们夏凉国愿意双倍赔偿如何?”夏云枫看着秦栾,眼底漆黑一片。
听到这里,原本蜷缩爬靠在主梁上的顾淮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毕竟顾子齐可是惜柔公主袭击的对象,也是如今唯一一个尚未脱离生命危险的钦差,他倒是想知道夏凉国究竟要怎么赔偿。催命这种毒,拜他之前的身份所赐也知道一点,难道夏凉国还有催命的解药不成?脑子转得飞快,小腹上被撕裂开的伤口越来越疼,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温热的液体不断的往外,因为流血过多,没有人看到此刻顾淮的面色难看到了极致,苍白得好似活死人一般。
秦栾闻言,脑子里转得飞快不断的想着应该怎样从夏云枫嘴里掏出更多关于元帝宝藏的消息,可偏生这夏云枫就是装傻充愣,就好像刚才的话根本不是他说的般;好久没有感到过这般无力了,抬眸凝着夏云枫,“赔偿这件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不过嘛……”
“不过什么?”夏云枫并不着急,语气不急不缓,不骄不躁。
顿时连秦栾也有些把握不住这夏云枫的想法,如果说他有底气可现在明明是在他西楚的地盘上,他别国的皇帝只身踏入敌国能有什么底气;可他从深夜拜会到现在,两人之间从头到尾的主动权分明都在夏云枫的身上。这种认知让他觉得好可怕。想到这里,秦栾低下头,“难道茜月公主没有给你汇报,惜柔公主袭击我西楚的钦差使队这就作罢,偏偏还对我西楚的肱股之臣下了秘毒催命。”说着,抬起头看着夏云枫,眼底透着几分苦涩,只是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罢了,天家素来无情,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真的说得清楚,“原本两国结盟,不敢对皇室还是老百姓都是极好的,可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到秦栾的话,顾淮的眼底也浮上了几抹欣慰。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他坐在那万人欣羡的龙椅之上,手握权柄,掌西楚上上下下数千万人的生杀大权,无时无刻不面临着来自各方的明争暗斗,阴险算计,又怎么可能不变,只是他心里偶尔还能想起自己,还能想起自己的儿子,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夏云枫的脸上第一次染上了几分凝重。
“传闻这催命可是夏凉皇室先祖所研制出来的,如果夏国主能交出解药的话……”秦栾薄唇微微抿着,脸上透着几分淡淡的笑意,“那倒是一切都好说。”
夏云枫薄唇微抿,双眼半眯,透过眼帘瞧着做杂对面的秦栾,“催命无解难道楚皇不清楚?这催命纵然出自我夏氏皇族先祖之手,既然楚皇知晓这一点也应该知道,当年夏氏先祖可正是死在催命上,如果真得有解药,呵呵……”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如果没有解药,那就没有办法了。”秦栾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透着的情真意切,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秦栾是什么性子的人,怕是连夏云枫都要被他骗了。夏云枫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秦栾,等着他后面的话。
果不其然,秦栾怔怔地看了夏云枫好久,直到确认催命是真的没有解药了之后,这才低下头,薄唇微微抿着,眉宇间透着为难,“不过要是夏凉国肯拿一块宝藏钥匙碎片来换,那……”
潜伏在大殿主梁上的顾淮闻言,原本那片刻的欣慰顿时烟消云散;双眼半眯着居高临下,看着秦栾,比起当年容颜已经苍老了不少,可是却仍旧能够看出当年的影子,想到当年一起游走江湖时所说的那些话,突然他嘴角微弯,透着无尽的苦涩;原来所有的人都变了,只有他仍旧站在原地,以为还能和以前一样。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僵硬的脖颈,在心里摇了摇头。
夏云枫半眯的双眼上下打量着秦栾,眼底透着淡淡的了悟,脸上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似深思,可心里却满是不屑,身为帝王就这点儿城府,难怪当初国富民强的西楚在他手上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如果不是碍于西楚护国将军戚氏一族,他早就已经挥兵将西楚并入夏凉的疆土了。
“当然,夏国主你可以考虑。”秦栾瞧着夏云枫那深思的模样,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底气。不过元帝宝藏这种东西实在太过诱人,根本不是那个无用的夏惜柔可以比拟的。如果夏云枫愿意舍一块钥匙残片换夏惜柔的命,他自然是乐得接受;看着夏云枫已经在开始思考了,他又轻飘飘的抛出一句话,“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被朕压下去数日,夏国主最好尽快给朕一个答复才是;这样朕也好给朝廷一个交代,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给顾家一个交代”
夏云枫嘴角斜勾,如此光明正大的用别人来做交换还妄图给人家一个交代,什么交代?顾子齐体内的毒左右是没有解药了,所以厚赐他的爹娘兄妹?
“区区一个大臣换一枚钥匙的残片,楚皇这个算盘打得可是真好啊。”夏云枫薄唇微抿,眼底泛着若有似无的厉芒,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秦栾。同样是觊觎元帝宝藏的皇族,自然比谁都要明白,那些宝藏的钥匙残片能有多为难,不过与秦氏皇族不同,他们夏氏可从来没有灭掉任何一支从当年流传下来的家族,即使明知道他们是与自己想通的拥有元帝宝藏钥匙碎片的家族之后。
他可不是坐在对面的那个傻蛋。千年之前的元帝,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他是何等精明睿智的人物,又怎么可能轻易将自己长眠之地的钥匙留给别人;退一万步将当年的守护八将不知道是何原因不得不将钥匙一分为多份,分别交给不同的人保管,可就算拿到了钥匙又如何,元帝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安排吗?独吞元帝宝藏这样的诱惑固然大,胆也要有命去享。与其将那些家族灭掉,让他们无意义的死去,还不如让他们在探索元帝宝藏的路上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趴在主梁上的古槐自然不知道夏云枫心中的想法,两人之间你来我往隐隐能够听到他们口中的什么元帝宝藏,什么钥匙之类的。难道当年元帝的传说真的是在的吗?
失血过多,此刻顾淮的脑子已经开始晕乎乎的,连眼底似乎都泛着黑色。
秦栾却是不以为意,眉梢浅扬,看着夏云枫,“惜柔公主到底值不值一块钥匙残片,那就要看夏国主您怎么考虑了。您说她值,那定然就是值的。”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他心里比谁都要明白,这夏惜柔如今不过是个废物,就算被夏云枫带回夏凉,怕也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只是死在哪里,死在谁的手中却是很有讲究的。
“本国主倒是监视了,楚皇说的是。”夏云枫看着对面的秦栾,深吸口气,“不过区区一个夏惜柔而已,本国主可不会因为一个夏惜柔就置我夏氏皇族的祖训于不顾的。”
这些年来,夏凉国看起来并没有对大刀阔斧,更从来没有如西楚这般公然对药家出手这般,但他们祖祖辈辈收集到的元帝宝藏钥匙残片竟然已经有了三枚之多,如果能够得到秦氏皇族和谢家的两枚,怕是相差得就算远也不会太多了。
纵然没有非常确切的消息,可是所有的人都在猜测,元帝手下乃八大守护将军,这宝藏的钥匙也应该被他分成了八份才是;还有当年药家那一枚也算上,就已经寻到了绝大部分。
“哦?”秦栾看着状似言不由衷的夏云枫,对他的话并不置可否,只是端着茶,喝了一口又一口,许多才淡笑着,“如果真的是这样,堂堂夏凉国主又何必屈尊将贵,亲自来我西楚跑一趟?”
夏云枫闻言,薄唇轻抿,淡笑着道,“这件事情本国主以为楚皇心知肚明。”如今江湖上元帝宝藏的秘密传得沸沸扬扬,哪里还有任何秘密可言。如果只是那些无聊的文人连笔之作也就算了,可偏偏还说得有板有眼的,甚至还有暗讽当年秦氏皇族翻脸不认人,直接灭掉整个药家的。如果是旁的事情也就算了,涉及到元帝宝藏,饶是素来沉稳如夏云枫也坐不住了。
“呵呵。”秦栾低下头,沉沉地笑了出声。
“如果楚皇执意,那看来这次是本国主多此一举了。”夏云枫说着从软榻上起身,嘴角微微勾着透着几分浅薄的笑意,“如此那本国主就不扰楚皇清净,就此告辞”
凭他的能力想得到谢家的那一块钥匙残片可能性绝对要比秦栾来得大。他能简单粗暴,可秦栾却不得顾着明面儿上的身份,原本以为这秦栾虽然手段狠戾空有城府,可身为帝王最基本的利弊还是会分析的,可到底是他高看了秦栾。
秦栾此刻也有着刹那的慌乱,元帝宝藏,他们秦氏一族自数百年前,不……甚至更早。早在知道当初元帝驾崩留下了一批宝藏开始,他们就已经打上了那批宝藏的主意。后来守护八将之一的主将离开前,将一份东西交给秦氏皇族的先祖,叮嘱他们必须代代守护相传开始,越发坚定了他们得到那批宝藏的决心。秦家祖训有云,只要得到那批宝藏,起码可保秦氏一族再兴盛千年。
千秋万代,那是每个家族都无比希望看到的结果,自己的血脉绵长永传谁不愿意看到,更何况当初的守护八将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还有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或者已经寻到了隔着宽阔海洋的另一片大陆,既然这么久他们都没有回来,这些东西,他们凭什么不能去拿来用。
最初只是一丁点儿这样的想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直到后来,家族接手守护任务的人已经彻底没有了要忠于主将忠于元帝的想法;转而却是为自己打算得更多。如何在别的家族动手之前更快地找到那批宝藏,就成了他们所思考的问题。
自然,当初秦栾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无疑心里也是同样的雀跃,只是空知道有这么一份宝藏,可是却怎么都寻不到的感觉实在不好。所以才会知晓当年药家祖先是参与元帝长生不老药研制的太医之一时,就急切地将药家给灭了,得到药家所守护的钥匙残片,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吸了大麻一般;药家之后又将矛头指向了同样拥有千年底蕴家族的顾家和谢家,只是这两家人素来低调隐晦,他根本不确定他们是否也是当年守护八将的属下之一;所以这些年,他用尽各种办法,让这两家不得安生,企图寻找那个东西,可偏偏这么多年了,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眼瞧着好不容易能够有个彻底摸清楚谢家的机会,可偏偏给人搅和黄了不说,还引来了这个人。
夏氏皇族,那可是个劲敌;纵然他算不上是个英明的帝王,但却非常有自知之明,如果跟夏氏皇族正面对上,他们秦氏皇族的赢面甚至不到五分。
“夏国主留步”脑子了飞快地转动着,就在秦栾思索的时候,夏云枫已经又恢复了来时的打扮,身着一袭黑衣,跟在茜月公主的身后,俨然一副夏凉使臣的模样。
听到秦栾的声音,茜月公主的脚步顿时怔了下,悬着的心总算是稍微放下来了一点。夏惜柔的事情一日不解决,在她的心头都始终是块刺,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催命这种毒药,以皇姑姑的身份根本是不可能拿到的。可显然,自己的父王对皇姑姑手上出现的催命并没有任何的诧异,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那毒药根本就是父王给她的可是父王为什么要给皇姑姑催命,催命真的没有解药吗?
夏云枫薄唇微勾,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了悟,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对秦栾的突然开口好似信心满满一般。不过在他转身再次面对秦栾的时候,却又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丝毫波澜,“楚皇还有事?”
“我们,谈谈吧”秦栾朝夏云枫举杯,俨然有示好的意思。
“哦?”夏云枫不解地看向秦栾,“如果是要谈刚才的事情,那就不必了。正所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惜柔她既然做出这种糊涂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我夏氏皇族可没有孬种。”夏凉国皇族虽然子嗣不丰,但却不缺夏惜柔那一个公主。而他自己,纵然因为当初大皇子失踪的事情,让他着实萎靡了好一阵,而后,后宫妃嫔尽出女子,这么多年一直找寻却始终没有消息,当初那偷走自己皇儿的秀女,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不由得沉了沉,不过所幸夏凉不是西楚,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公主也不是不可以继承皇位。
秦栾闻言,薄唇微微抿着,看着夏云枫,心里真的非常疑惑,到底这夏云枫是从哪里来的底气,竟然能在西楚的地盘甚至是西楚的皇宫中跟自己这样说话。
“……”
顿时整个大殿中,两国皇帝四目相对,彼此无话。
潜伏在大殿主梁上的顾淮原本只是想要问问秦栾到底为什么,可现在却是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想要悄然离开,可因为小腹的伤口开列,失血过多,脑子晕乎乎的全都都有些酸麻,让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秦栾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心胸开阔的秦栾了,如果真的被他发现自己,怕是一个刺客之名就足以要了他的命了。他死不足惜,但如果因此连累了自己的妻儿,那就得不偿失了。
殿中,许久。
看着夏云枫的脸上面无表情,他只是淡淡的笑着却并不说话的模样,秦栾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凉,心里甚至不由得有些懊恼,如果刚才自己大度一点直接退一步,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如今夏凉国的国力虽然名义上说是跟西楚旗鼓相当,但别忘了夏凉国内还有个大名鼎鼎的楚家,如果楚家出手,西楚必败无疑。如果夏云枫想要夺他们秦氏皇族手上两块钥匙残片并不是不可能,再联想到刚才夏云枫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他可就成了秦氏皇族的千古罪人了。与其最后一点儿好处都不得还不得不赔上秦氏一族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还不与各退一步,两国皇室手中的钥匙残片加在一起兴许还能找到点儿其他的线索也未可知。
高手对决,从来都是谁先动,谁就输了。而两国谈判,自然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无关其他,底气而已。别看现在两人所在的地方是西楚的地盘甚至是西楚的皇宫之中,但如果真的要说起来,夏云枫的底气比起秦栾来说不知道要足多少倍。
秦栾终于忍不住了,“关于元帝宝藏的事情。”说着他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的急切和担忧,“难道夏国主就不想找到宝藏的秘密?”
“嗯哼。”夏云枫只轻轻地冷哼了一声,看着秦栾。直到现在他才总算是正眼看了秦栾一眼,能够如此快速的分清楚得失利弊,到底还不是太差劲。
“夏国主坐下说。”秦栾并没有起身,只是做了个请的姿势。
夏云枫既然会因为江湖上那元帝宝藏的传言只身前来西楚,自然不会因为一时之气,淡笑着坐回了软榻上,看着坐在对面的秦栾,“楚皇既然要谈就拿点诚意出来。”
“一码归一码,惜柔公主的事情涉嫌太广,就算朕有心也无力。想必这一点夏国主也深有体会。”纵然是皇上,看似手握权柄掌天下人生杀大权,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坐上那个位置之后有多少的无可奈何。
夏云枫点点头,他此来本也不是专程为了夏惜柔而言,只是怔怔地看着秦栾。
“夏氏皇族既然也在寻找元帝宝藏,不如……咱们联手如何?”秦栾思索许久,这样的做法已经是他现在能够想出来最好的办法了。强强联手,打开宝藏的几率又大了几分。
夏云枫本来也有此意,只是既然秦栾主动提出来了他万万没有轻易答应的道理,至少得争取一点有利自己的条件,“如果寻到,那如何分配?”说着,看着对面面带难色的秦栾,“难道楚皇还想五五分成不成?”
“……”秦栾闻言,眉宇微微颦蹙着,不解地看向夏云枫,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宝藏的一半已经是他能够接受的最大限度了,再多,那他可就接受不了了。
夏云枫嘴角斜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现在元帝宝藏的传闻在整个江湖闹得沸沸扬扬,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道楚皇以为这么大一笔财富,那些江湖人士不会动心?”看着秦栾的面色微变,他顿了下接着道,“别以为那些江湖人士都是散兵游勇,在一致对外,尤其是对抗朝廷的时候,他们可是比谁都要团结的。”更何况那些人多得是内家高手,以一当十,一旦全部团结起来,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军队可以抵挡的。
“那依夏国主而言……”秦栾压低嗓音,眉宇微微颦蹙着。
“既然元帝宝藏已经不是秘密,那何不广放消息,最后寻到宝藏凭手中钥匙残片的数量分成如何?”夏云枫在来之前早就已经想好了,元帝宝藏的东西千千万万,他并不贪心,只需要得到一小份就足够了;太多,也未必能够保得住。
秦栾闻言,薄唇微微抿了抿沉默了。现在的秦氏皇族手中只有两枚钥匙残片,如果是凭这个分成,得到的虽然不少却也不多。
“钥匙残片数量不知几何,一旦这个消息放出,那些有钥匙残片的家族必然会蠢蠢欲动,总比咱们现在这样大海捞针来得强。”夏云枫看着秦栾,再次开口道。
“……”秦栾沉默了好久才点了点头,“也行,不过钥匙残片的数量,如何取得,咱们各凭本事,谁都不许在背后放冷箭”
夏云枫点点头,“既然是盟友,这是自然的。”
“口说无凭,歃血为证。”秦栾眼尾轻挑,干脆利落。
“请”夏云枫也不含糊,茜月公主早已经非常有眼力价地取了两个茶杯,到了白水;夏凉国风开放,随身都带着的精致小匕首交给夏云枫。
“此处无酒,咱们就以水相代了”
夏云枫同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着直接拔出匕首,左手两只划破,血液飞溅直接落在两个茶杯中;秦栾见状,只觉得自己心尖尖都在疼痛,可偏偏是自己提出来的,不得不硬着头皮学着夏云枫的模样在两个茶杯中都各滴了一滴血,然后端起其中一杯举向夏云枫,“夏国主,请”
“请”夏云枫嘴角微勾,只是在茶杯端起来的瞬间,猛然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原本只有两滴血液的清水中,又多了另外一滴鲜红的血迹,那滴血迹太过明显,夏云枫的眸不懂生涩地往正对面的主梁上瞟了眼儿,清楚地看到在角落处一个黑色的衣角;垂眸刚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在看到那杯中那刚从天儿降的血液竟然跟自己的那滴血液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时,顿时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上。
茜月公主看着正在当场的父王,顿时有些着急,“父王,父王”
“啊?”夏云枫刚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却只看到面带焦急的夏茜月和面带疑惑的秦栾;他抬起头抱歉一笑,“刚才突然想到点儿其他事情,请”说着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以此代表彼此血液相融,不得反悔的意思。
秦栾见状,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是沉了下来,此刻哈哈大笑着,“本来还有点话想对夏国主说说,不过现在时辰不早了,咱们改日再聊如何?”
“也好,我也有些乏了。”夏云枫此刻哪里还有心思跟秦栾谈什么元帝宝藏,宝藏再好也是死物,现在他满心满眼都在刚才所看到的那从天而降的那滴血上,难道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提示,在他以为自己的皇儿再也找不到的时候,就这么突如其来的。
可猛然像是想到什么,他薄唇微微抿着,眉宇间又透着一抹担忧,这里可是西楚的皇宫,他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去楚皇的寝宫做什么?这些年他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难道是……刺客?
其实也不怪他多想,这么晚了身穿夜行衣出现在皇宫中的人,身为帝王第一反应肯定是刺客。
似乎是觉察到了自己父王的不对,茜月公主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父王,您……没事吧?”
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是担心;夏云枫闭上眼深吸口气,转头看着面带担忧的茜月,刚走到暗处时,身子顿了下嘱咐茜月,“你先回驿站,父王还有点儿事,去去就回”
“不,父王,您……”茜月公主心里着急,刚想开口,可夏云枫已经足尖轻点,朝着承乾殿的方向飞快地掠过去,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还没有找回来就丧生在了西楚皇宫守卫的剑下,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茜月公主见状,只能瘪瘪嘴。
“公主,国主素来有分寸,想必是有要紧事,咱们还是先回驿站吧。”开口的是夏云枫的贴身侍卫夜歌;平日里寸步不离地跟在夏云枫的身边,地位堪比夏凉皇宫的太监总管。
茜月公主点点头,“也好。”
潜伏在承乾殿主梁上的顾淮瞧着夏云枫茜月公主一行终于离开,秦栾唤了杜长海近来,心情似乎不错,朝他嘱咐了几句什么,他这才大松了口气,微微动了动因为蜷缩而酸麻的身子,匍匐着,揭开头顶的瓦片,动作极快,强忍着小腹传来撕扯的疼痛,飞快地从承乾殿中出来,躺在房顶上甚至没有力气将瓦片给盖回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手轻轻地陇上小腹,触手尽是湿热,血已经将衣衫给浸透了,不用想也知道,小腹的伤口定然已经全部撕扯开了,想到顾瑾汐知道后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却只是苦涩的笑,现在那丫头昏迷着,哪里还能看到。他闭上眼深吸口气,透过解开的窗户往下,几名太监抬着一床被子裹着的飞快地放到龙床上,皇帝也已经沐浴更衣完毕,看着床上的人儿,双眼都放着光,只是在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猛然一滴液体落到他的额前,抬手一抹,尽是鲜红。抬头往上,诺大的窟窿,秦栾顿时面色大怒,“来人呐,有刺客”
“有刺客”顿时整个承乾殿乃至皇宫都陷入了沸腾,顾淮无力地躺在承乾殿的房顶上,嘴角微勾,带着一丝苦涩,以他现在的情况想要逃脱太难了,还不如彻彻底底的死了省得拖累妻儿。
他闭上眼深吸口气,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秦栾的人抓住。如果真的落到那个人的手上,以他对顾谢两家的忌惮,到时候就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能够快速恢复人的体力,只是药效过后,整个人会彻彻底底的虚脱甚至不能动弹,以他现在的情况,怕是会直接死去也未可知,可是他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了。
“抓刺客,抓刺客”原本就灯火通明的皇宫,此刻被照耀得宛若白昼。
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把,整个承乾殿被团团包围了起来,御林军,护卫,层层叠叠。顾淮闭上眼深吸口气,抬手刚想服下药丸却猛然被人抓住手,他心里一惊刚想反抗却听到那个人压低嗓音在他耳畔,“别挣扎,跟我走。”
“……”几乎是瞬间顾淮就听出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夏凉国主夏云枫,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他帮自己是为了什么,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整个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当顾淮再次醒来,身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整理包扎过了,连身上的衣衫都已经换过,屋子非常的陌生,可是进进出出的人他却是认识的,茜月公主的贴身侍婢秋若,可是坐在床榻不远处,面色慈祥却透着端严的男子,夏云枫,是了,昨夜是他救了自己。
强撑着身子起来,顾淮眉宇微微颦蹙着,自己昨天彻夜未归,如果被苏苏发现是该担心了,不行他得尽快赶回去,想着就要下床,却惊动了刚才手中撑着俯首眯会儿的夏云枫,在看到顾淮的时候,赶紧过来,面带关切,“你感觉怎么样了?”
“……多谢夏国主救命之恩。”顾淮朝夏云枫拱了拱手,“时辰不早了,顾淮该回去了。”
“可是你身上的伤?”夏云枫眉宇微微颦蹙着,眼底带着点点不赞同。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小伤不碍事的。”顾淮只是淡淡一笑,经过彻夜休养,夏云枫又是不计成本的让人给他治伤,此刻顾淮的精神头不错,“国主救命之恩,顾淮感激在心,但咱们各为其主,有些事情……”
“我明白。”夏云枫深深地凝着顾淮的眉眼,甚至连眼底都放着光,自己的儿子,这就是自己的儿子,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儿子了;只是任他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就是他,顾国公的独苗顾淮。
顾淮离开之后,看着坐在椅子上,眼眶盈着热泪的夏云枫,茜月公主眉宇微微颦蹙着,撅着嘴,“父王您为什么要救他?”对顾淮,茜月公主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好像有股没由来的亲近,可这种亲近又带着几分排斥。还有如果不是因为顾瑾汐,夏凉国又怎么会遇上这么多的糟心事,自己在国内的威严又怎么会受到怀疑,父王又怎么会以身犯险,只身前来。
只是夏云枫此刻却没有心思去猜测茜月公主的想法,他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和感激。
“国主,您累了,先回房休息吧。来日方长。”夜歌低下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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