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爷要这么说,妾身就真的要找机会来来京师走一遭了,沈家姐姐妾是没见过,但宝妹妹妾身是见过的,林家妹妹听说也是个亚赛貂蝉昭君的,妾身也好去拜会一下。」
甄宝琛本身就不是一个不太怕事的性子,而且她现在也是无欲则刚,既然没有考虑入冯府,那就没那么多忌讳和担心了,只要有冯紫英的信任和宠爱,其他一切她都不在乎。
而且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她越发觉得冯紫英的性子和其他男人的不同,别的官员做事之前都是思前想后考虑周全,而且尤为担心对自己的仕途造成影响,可冯紫英却不一样,一些明显可能会有影响或者不利的事情和传闻,他都满不在乎。
之前甄宝琛还觉得是不是冯紫英强装硬充大个,但后来发现冯紫英是真不在意,就算是自己提醒他,他也是漫不经心,或者说安之若素。
那份淡定和泰然,真的不是一般官员能有的。
既然冯紫英都这么洒脱,自己一个被休了的妇人,身份也就是他的外室,自己的一切也就完全寄托在他个人好恶上,自己也不会在京师那边呆着,和冯府那几位也不会有太多交织,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而且她也感觉得到,冯紫英并没有想要让自己和府里那几位有太多交织的意思,这也正合甄宝琛的心意。
「你要拜会也由得你,凤姐儿那边也一样,我还是那句话,宝琛,你无须太过在意别人,活出你自己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去做事儿,我和你既然已经结缘,我画出的图卷,你也感兴趣,甚至我觉得你也有这方面的天赋,那何不就洒脱地做下去呢?」
冯紫英站在甄宝琛身后,揽着甄宝琛的蜂腰,嗅着甄宝琛鬓间发香,「爷喜欢你这率性大胆的性子,没必要去因为别人而约束自己。」
「那妾身可就真的就信爷的这番话了啊。」甄宝琛笑吟吟地侧首把脸贴在冯紫英肩头,「其实妾身这段时间都一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跟着爷这一段时间里就像是比妾身在丁家八年所经历和见识的东西还要多,每天心里边都是装得满满的,甚至做梦都觉得五花八门,层出不穷,有时候人这一辈子活着图个什么,不就是图个精彩愉悦么?所以妾身觉得跟着爷一辈子,无论怎么,都值了!」
这番话倒是说到冯紫英心坎上去了,人活一辈子就是一个精彩和舒服,其他想那么多干啥,精彩就是自己觉得值得做得事情去做,舒服就是做事之后心情愉悦,成就感十足,就这么简单。
他觉得自己和甄宝琛在这一点上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也罢,宝琛,扬州你就放心大胆去吧,甄家那边下人,或者外边的人,你有信得过的,也选一二,总归你一个女人在外边还是有些不方便,有一二贴心可靠的,男女不论,你自己掂量。」
冯紫英宽解甄宝琛,甄宝琛也是感动献吻,不是哪个男人都能如此大度的,还能同意自己在甄家选人。
甄宝琛带着甄宝毓去了扬州,冯紫英还要留几日。主要是等贺逢圣、范景文以及王应熊仨人。
贺逢圣和范景文分别担任徐州和广德知州,王应熊却是因为在播州之战中的突出表现,出任宁波同知。
三人已经联袂南下,先要到南京拜见顾秉谦和柴恪以及杨涟,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任前谈话。徐州和广德都属于南直隶管辖,顾秉谦是江南巡抚,他们二人来拜会也正常。
王应熊出任宁波同知,宁波属于浙江,论理和江南巡抚没关系了,但顾秉谦是以内阁阁臣身份来江南处理一应事宜,而这个江南就是指大江南,包括南直、浙江、江西和福建,加上柴恪和杨涟分别代表吏部和都察院也在南京,所以来拜会也是情理之中。
正因为三人都要南来,所以冯紫英
干脆就在南京等他们,尤其是贺逢圣所在的徐州,紧邻山东,白莲蔓延也很突出,冯紫英也要和其交待,而王应熊出任宁波同知,冯紫英也要提醒其加强海防,以防倭寇的卷土重来。
三人是在甄宝琛去扬州三日后才到的。
「来得够快啊,去见了顾阁老和柴侍郎、杨副都御使他们几位了?」冯紫英看到三人来,也是心情大畅,亲自迎出去,把三人迎进门来。
「啧啧,这宅子,紫英,你也不怕杨大人奏你一本?」王应熊看着这幢豪宅,忍不住摇头叹息,「钦差大臣的身份的确不同凡响啊,这小日子过的舒坦啊。」
「哼,非熊,你去了宁波,只怕日子比我过得还要舒坦,宁波海商巨富如过江之鲫,到时候他们来登门得把你的门槛踢破,我现在也就是暂时借助今日,等你们来了之后,我就该北上了。」冯紫英拍着王应熊的肩头,乐呵呵地道。
「紫英,你要走了这么快?」范景文讶然问道:「柴侍郎和杨副都御使好像都还要等一段时间啊。」「他们有他们的活儿,我是兵部侍郎,军务上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就该回去了。」
冯紫英引着二人入内,进了花厅,玉钏儿把茶端了出来。
「西北军怎么处理?令尊呢?」王应熊是兵部出来的,对这一块最敏感。「非熊,听到什么消息了?」冯紫英笑着问道。
「听说孙侍郎向朝廷建议令尊出任宣大总督兼宣府总兵,麻承勋调任榆林总兵。」王应熊也不隐瞒。「哦?那贺世贤呢,接任甘宁总兵?那祁炳忠呢?」冯紫英皱眉,甘肃宁夏二镇合并,祁炳忠应该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麻承勋去了榆林,贺世贤能去哪儿,只能去合并之后的甘宁,问题是祁炳忠又去哪儿?
「嗯,贺世贤接任合并之后的甘宁总兵,祁炳忠南下接任荆襄总兵。」王应熊回答道:「这只是一个说法,现在恐怕还没定下来,你这个右侍郎还没有回去嘛。」
「祁炳忠去荆襄镇不合适,荆襄镇在西南战事告一段落之后保留意义都不大了,祁炳忠就耽误了。」冯紫英摇头,「不能因人设位,荆襄镇存在价值甚至还不如固原镇,固原镇都裁撤了,荆襄镇还保留着做什么?」
「我也是这个观点,固原都撤了,荆襄留着有多大价值?现在朝廷天天喊没银子,西北军还还卧在中原没去处,这边荆襄镇这样的平庸军队还留着,岂不是自己抽自己耳光?」王应熊也不以为然:「若是真要保留,那就让西北军会西北,保留固原镇恐怕还好一些。」
「非熊,现在西北军再让其会固原,恐怕就难了。」范景文看了一眼冯紫英,摇摇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固原啥情况,谁还不清楚,这又要让这帮在中原打生打死的西北汉子回去吃土,他们能答应?便是冯大人在也未必能压得住啊。」
范景文说的是大实话。
如果是去西北打仗,没说的,有功立,有粮饷发,都有盼头。
可你这是让他们重新回去变成戍守边军,那就让这些吃够了被冷落和拖欠的这帮西北汉子难以接受了,而且冯唐还不再担任他们的总兵了,谁能压得住?没准儿就又是一场宁夏叛乱重演。
气氛一时间又有些凝重起来。
一支没有仗打却又没有安排的军队始终是一个问题,要么就是日渐松弛腐化沦为废物,要么就是滋生野心意图不轨,这都很危险。
冯紫英摆摆手「好了,这事儿暂时轮不到咱们插嘴,虽然我也很想知道朝廷的考量,但是现在还说不上,说说你们自己的打算吧,这样骤然南来,恐怕都没想到吧?」
「刚才我们在路上就在讨论,柴侍郎言外之意也透露出来是紫英你推荐的,虽说我们都觉得升迁了,但为何非要来江南呢?」
贺逢圣忍不住问道。
「多熟悉一下南北情况,感受一下南北的不同,可能会对你们日后大有裨益,克繇,你那里最麻烦我到时候过徐州还得和你好好谈谈,白莲教猖獗程度恐怕不亚于北直隶,而且徐州白莲和山东白莲沆瀣一气,很有可能会在近期起事。」
冯紫英直接把话挑明,把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贺逢圣和范景文在顺天府这边两年也早就觉察到了白莲教在活动的频繁,也和顺天府那边反馈过,但顺天府那边似乎有些不在状态,反倒是刑部那边经常和顺天府下边州县有往来。
现在骤然提及徐州和山东白莲教都很猖獗,就让几人都意识到问题严重性。「那西北军一直驻留在凤阳,可是为了应对白莲教?」王应熊也问道。
「也许有这个原因,但白莲教牵扯很宽,连山西那边都一样根深蒂固,真要蔓延开来,四面开花,西北军也够呛。」
冯紫英苦笑摇头,刑部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容乐观,这也是催着他赶紧回京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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