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且在野外露营的裴铃钰刚刚加了柴火,突然朝密林一旁大喝:“是谁?滚出来!”
树叶被一双嫩白的手拨开,庞观一脸淡然的走了出来。
“庞观?”裴铃钰惊讶道。
“杀掉了吗?”裴铃钰再问。
庞观嘴角露出笑容:“不杀掉我怎么会这么快回来?这次去可算是将他们一网打尽了,不光童千斤被我打死,就连那个易容的老七以及布阵的小十二我都没放过,哦!还多了个射箭的小十一,这家伙,箭法是真不错。”
听到庞观像是说今晚吃的什么一般的语气说出这种话,裴铃钰心中一窒,这般的狠辣果断,实在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所能相比。
“你连小孩子也没放过?”裴铃钰问道。
庞观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小十二,但他也只是淡定的坐在篝火旁,扯下一块肉,一边囫囵吞枣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都是要杀你的人了,你还管这个?没见你是个仁慈心善的活菩萨啊。”
裴铃钰无话可说。
两人之间一时冷噤,旁边的几人也都不敢插话。
裴铃钰良久之后又问出一句话:“你杀了他们是要嫁祸给慕容华吗?”
庞观诧异的抬眼看了看她:“你居然能猜到?”
裴铃钰白眼一翻,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猜?
“可是拓拔不一定会相信。”裴铃钰道。
庞观摸摸吃的差不多的肚子,从背后抽出烟杆,这饭后一袋烟,快活似神仙啊!
“不管他确不确定,他都只能信。阿福杀老三老四是在明处,我杀童千斤是在暗处,拓拔只能将这笔账算在慕容华的头上。”庞观道。
裴铃钰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着庞观,直看的庞观头皮发麻。
“你看着我干嘛?”庞观有些不自在。
裴铃钰嘴里吐出两个字:“阴险!”
……
纵观大陆版图,东南尽是离阳十六州,占据江南秀美之地,龙气升腾,华盖当世。
离阳皇都却是毗邻北莽,夹在北凉与东海之间,再往北去,便是十三州的苍茫北莽。
离阳人称呼北莽为蛮子,言辞书写之间尽是鄙夷之意,就是离阳江湖,也素来不将北莽五大派放在同等地位。
归根结底,不过是离阳人自以为是的骄傲。
一路走,一路看,庞观越发觉得离阳人实在是坐井观天,明显芒刺在背,北上大敌在侧,江南道却是风花雪月盛行,游船花桥多见。
风流才子终日间写些淫词艳语,不堪入目!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莽这般苍茫的地理气势,养出的民风自然不是江南道娘们一般的才子所能相比的。
连普通民众都是这般的风气,庞观可以想见北莽军队又是何等威势?
在他看来,或许能与北莽一战的除了顾剑棠的二十万大军,也就徐骁手下的大雪龙骑兵了。
煌煌帝都见雄峙,四四方方显大气。
一辆马车停步在北莽帝都门前,靠在马车门口的庞观嘴里叼着烟杆,抬眼望着头上威武的“北莽”二字,良久不语。
裴铃钰坐在黑龙背上,同样心生感叹,一路下来的紧张之色也略带消减。
“你在想什么?”庞观问道。
裴铃钰没有回头,终于来到帝都,此时的她想尽快抵达庆国公府。
“你又在想什么?”裴铃钰问道。
庞观嘴里吐出青烟,将他的脸色挡住,朦胧间说道:“感叹一下罢了。”
裴铃钰不明白,这有什么感叹的?难道像他这样的高手也会有像她一样的担惊受怕吗?
“你不懂。”庞观摇摇头。
挥动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驾着马车缓缓进城。
别说门将阻拦,裴铃钰于腰间扔出一块令牌,门将只是一见,便态度恭敬,又将令牌躬身送回。
不说庞观等人直往庆国公府,位于北莽帝都西边的一座大宅,此时也收到了消息。
这座大宅偏居城西,占地颇大,外表看去,气势磅礴,威武不凡,必是贵胄之所。
但进得大门,双眼所见却能惊掉人一地的下巴。
这里厢房甚少,庞大一座将军府,就两座还看得过去的议事厅,东西两排平房,当是下人居所。
而地面之上,不铺青石,不挖池塘,更无假山雕栋。过道不设花卉,不种观赏树,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直通正中的大厅。
而在两旁空旷的地方,却是一拢拢的菜地,瓜果蔬菜长得绿油油,藤蔓架子插的整整齐齐,旁边的小水沟是活水,估计是花了大代价接引的护城河的河水。
不光前堂是一拢拢的菜地,就是后院也依旧如此。
整座将军府,外表看上去豪迈大气,不落将军威武,但进到里面,简直就是一个大的菜园子。
此时一个庄家汉子带着草帽,衣袖卷到手腕,裤脚卷到膝盖,光着泥腿子,拿着锄头正在给秧苗松土。
恰在这时,一位白衣中年人手里拿着一张白纸走进,布鞋踩在菜地里,粘上了一脚的泥土。
“裴家的丫头回来了。”白衣中年人站在农家汉子身旁说道。
锄头停下,汉子抬头,草帽下一张朴素的农人大众脸,只听他语气平稳,说话不急不缓:“回来了好啊,也省得我再派人去了。怎么?就这件事?”
白衣中年人始终冷着脸,似乎很不爱笑。
“探子来报,逍遥王于昨日已然回府,并且昨晚深夜进了皇宫。”
“嗯?”农家汉子抬头,一双不怒自威的双眼盯着中年人:“为什么现在才报?”
“因为刚刚才知道。逍遥王府今早开中门,才见逍遥王回府,宫里暗线才将消息传出来。
逍遥王沉不住气,有仇当场就要报,昨晚深夜进宫,想必是在陛下面前参了你一本。”
拓拔菩萨回身继续松土,毫不在意的说道:“不妨事,陛下自有分寸,在这种事情上面,陛下的长姐如母的心态不会占上风。”
中年白衣男子点头,他也明白这点。
“可逍遥王一日在帝都,少不了要给你下绊子,终归是个麻烦,要不要我……”
拓拔手脚不停,松土极为有节奏:“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先动便先落下风,随他去吧。”
中年人点头,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拓拔:“呼延大观来了三人,都是金刚,道德宗来了两人,其一指玄,公主坟就一人,实力不知,其余两宗没有回信,看来是不打算参与。”
挥动的锄头一停,杀气瞬放即收,再次松土。
拓拔菩萨道:“该给的给,该送的送,其余两派,我事后再找他们算账,还有……给我代笔,给麒麟真人那个老顽固一封信,相信在这件事上面,他不会跟我作对。”
中年人再次点头,但又摇头:“可是我们尚未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
拓拔菩萨草帽下的嘴角微微一翘:“何必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就看他怎么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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