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怔,随即怒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的人差点将傅家公子打杀了,不肯束手就擒,反倒跑了个没影没踪,平日里你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
“老太太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除了我,没有人可以随意处治他们!”
“你——”
“……”
“好好好,我不跟你扯这些,你赶紧给我将吉祥和绿桑交出来,否则,我马上就派人去府衙请官差来抓人,到时候你可别怨我这个做祖母的不给你情面,实在是你太过心狠手辣,目无法纪,要生生断送傅家……”
“杰儿,我可怜的杰儿啊。”
老太太话都没有说完,傅易氏又开始拍着大腿,号啕大哭起来,狠狠的擤了一把鼻涕继续哀嚎。
“今日你差点被人打死在孟府,若为娘的不给你讨个说法,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为娘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说着,迈着颤巍巍的步子就要朝着柱子撞去,吓得傅言芳哭着拉住了她:“母亲,母亲,哥哥已然这样了,若你再有事,叫女儿怎么活呀!”
她这一哭,直哭的孟祥的心肝儿都跟着疼了,他刚听得本就气愤不已,又兼心疼傅言芳,就更气了,猛地一拍扶手,霍然站起,几乎咆哮着对着孟九思怒喝一声。
“思丫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话时,连胡子都在颤抖,为了在佳人面前表现出强大,能让女人仰望敬佩的一面,他顺手就想抄起桌上一个黑盏砸过去,想想,还是作罢,只愤怒的将黑盏挥到地上,摔的稀碎。
“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晚辈,就是大哥这会子回来了,也得给傅家人一个交待,否则,这事没个了局!”
孟九思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像在看台上的丑角在卖力的表演一样,眼睛里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说话时,声音出奇的平静淡漠。
“二叔,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说着,她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悲痛欲绝的傅言芳一眼,没有停留,视线便重新落到孟祥脸上,“就算二叔想要怜香惜玉,也得把青红皂白弄清楚了才行。”
孟祥不想孟九思竟一眼看穿了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有种被人拆穿后无所遁形的感觉,顿时恼羞成怒,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抖动着嘴唇正欲再搬出长辈的身份训斥她,孟九思轻轻的拍了拍手,随即轻喝一声。
“将人一起带进来吧!”
在众人或是疑惑,或是悲痛,或是愤怒的眼神中,很快,吉祥天宝,绿桑青娥一起过来了,还将被绑得芳玲和巧云一起带了进来。
老太太见芳玲也被绑了进来,疑惑间,心里打了一个咯噔。
芳玲可是二房的人,莫不是这件事还和二房有什么牵扯,是她那糊涂的媳妇,还是芳丫头?
一想到孟婉芳,她的眼皮狠狠一跳。
就连孟祥见到芳玲也怔了一下,满面都是狐疑之色。
芳玲见到孟九思,连忙躲闪了目光,不敢看她,心中暗自后悔不该一时糊涂帮着四姑娘害三姑娘,这下可好,被拿了个现形。
孟九思连看也未看芳玲和巧云,就像在述说着与自已无关的事,淡淡的启口。
“今晚之事很简单,四妹妹想要败坏我的名声,撺掇了傅言杰买了迷药在杏园埋伏我,她还让身边的大丫头抚琴用五两银子买通了大哥屋里的巧云,恰好巧云是五妹妹的人,五妹妹恨毒了我这个姐姐,自然与四妹妹一拍即合……”
“放屁!你放屁!”
傅易氏听她这般诬蔑自己的儿子,什么都顾不得了,跺着脚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起来,骂的唾沫横飞。
“明明是你命人要打杀我儿,这会子反咬一口,说我儿弄了迷药要埋伏你,天杀的,这可真要冤屈死我儿了,原还看在两家是亲戚的面上不去报官,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颠倒是非黑白,我这就去报官,报官!”
说着,脚跺的恨不能将青砖地都能跺出一个大窟窿来。
就在她闹着要报官的时候,傅言芳深觉不好,又见孟九思全然无惧,神色坦然之态,心下对她的话已信了八九份。
连忙拉住了她:“母亲,勿要急躁,这件事还是交给老太太和表姐夫处理吧。”
“哼!交给他们,他们都是蛇鼠一窝,哪会为我们做主啊……”
若放在平时,这样的话她是决计不敢说出口的,可是她家三代单传,傅言杰就是她的命根子,伤了他就是要她的老命,她怎能不拼命。
此话一出,老太太和孟祥都变了脸色,二人双双恼怒的盯了她一眼。
因为是长辈,心里又想着要弄到人家女儿,孟祥不好发作,老太太却忍不住发作了。
“姨太太即使再大的怒气,也不该说出这样没身份的话,你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若你真敢去报官,还在这里吵闹做什么!”
话虽如此,心里已经抖霍了,知道孟九思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她敢笃定傅易氏不敢闹到官府,否则吃亏的肯定是傅言杰。
只是凭白带累了她的芳儿。
芳儿真是太糊涂了。
她心里恨的不行,又痛的不行。
孟九思不想再与这帮人多耗下去,看了一眼吉祥天宝,二人上前从袖囊里掏出了傅言杰和巧云写的供词,孟九思拿过供词打开,往老太太和孟祥面前一展。
“人证物证俱在,姓傅的和巧云都已签字画押,即使你们不报官,我也要去报官。”
她的确想去报官,只是爹爹马上就要回来了,她不想让这件事牵累到爹爹,旁的不说,现在朝廷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爹爹,唯恐揪不到他的错处。
以前,爹爹无错,那些文官还能捏上十个八个错处来弹劾他,现在若将这件事情闹到官府,让旁人知道,光是御史弹劾他的贴子都能满天飞,说他治家不严,纵女犯罪之类的。
这件事可大可小,全在于皇上,现在的皇上可不是先帝,她虽然从未见过皇帝,但前世顾习之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深受皇帝重用,她通过顾习之多多少少也了解到皇帝最是个多疑多思,阴狠毒辣之人。
所以,为了顾全大局,她只能忍耐,自己解决,否则,她根本不可能过来跟他们说这么多。
老太太不太识字,孟祥定眼一看,已呆在那里,嘴角肌肉跟着抽了两抽。
傅易氏也抹了一把鼻涕眼泪,跑过来凑上前瞧,她出自官宦之家,在家中做姑娘也曾读过书,所以认得字,一瞧果然是儿子亲笔书写,当时就接受了不了,眼珠一转,叫嚷起来。
“屈打成招,你们一定是屈打成招!”
孟九思冷笑道:“是不是屈打成招,将你儿子押来对质就知道了。”
傅易氏听她说的如此斩钉截铁,胸有成竹,气矮了几分,又见傅言芳不停的朝她使眼色,她彻底的心虚了,却还强撑着脸面结结巴巴道:“我……我儿伤成那样,不……不可能过……过来和你对质,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吉祥,你带人先去梨苑将傅言杰带来!他身上的迷药怕还未散呢,正好太医也在,将他一并带来。”孟九思未置可否,先将两张供词交给了吉祥,吩咐了他一声,吩咐完之后,又对着天宝道,“你赶紧去长平府报官,这件事需得交给官府来查才行。”
“是!”
“不,不行!”
眼见吉祥天宝一个要去带人,一个要去报官,傅易氏的心防陡然间被打垮了,她吓得脸色惨白,再不复刚才的气势,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在孟九思的脚下。
知儿莫若母,此刻,她已经完全相信孟九思所说的话。
孟九思又是一声冷笑:“闹着要报官的是你,结果我真要去报官,你反倒不依了。”
“我……我……”
傅易氏张口结舌。
“三姑娘,请……不……求……求你不要去报官……”傅言芳害怕大哥吃了官司,咬着牙,滚着泪,向孟九思福了福,可怜巴巴的抬起头看着她,哭求起来,“我哥哥也是受人挑……”
转念一想,挑唆她哥哥的人是孟婉芳,孟祥的亲女儿,她这般说恐让孟祥无地自容,于是她很是体贴的话锋一转。
“我哥哥也是一时糊涂,求求三姑娘看在两家是亲戚的情份上,就饶了我哥哥这一遭吧,言芳给你跪下了。”
说完,她真要下跪告饶。
孟祥大为不忍,想搀扶住傅言芳,又唯恐再落人口舌,正郁结愤懑不已,忽然发现一个漏洞,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连忙提出了质疑。
“思丫头,你说芳丫头和仪丫头合谋害你,挑唆着傅言杰要让你声败名裂,怎么你一点事都没有?”
说着,他狐疑的看了一眼两个被绑了丫头。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一切都是你精心布下的局中之局,你买通了芳玲和巧云两个丫头反诬蔑芳儿和仪丫头,否则,我实在想不通,你是怎么未卜先知,命吉祥和绿桑去拿人的。”
“对,祥儿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倒忽住了。”
被打的措手不及,愣了半晌的老太太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一心只想将孟婉芳摘出来。
“芳儿那样单纯的性子,怎么可能挑唆着傅言杰去害你,必是你嫉恨她,借着此事诬蔑她!“
孟九思脸上半分心虚和失措也没有,依旧平静无澜:“等官差来拿了人,查清了,你们就知道我有没有诬蔑孟婉芳。”
老太太,孟祥,傅易氏三人首度达到历史性的一致。
“不行!不能报官!”
老太太接着又道:“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事在家里解决就好了,何必报官,到时闹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孟祥抹了一把冷汗道:“老太太说的很是,思丫头,家丑不可外扬,你也得顾忌着大哥的名声。”
孟九思冷笑道:“是你们不想好好解决的。”
说完,抬抬手,青娥从袖囊里掏出一纸书信,孟九思接过打开看了看。
“这是孟婉芳命芳玲偷偷塞在我枕头底下的情诗,跟傅言杰所写的供词笔迹一样,只等他们的计谋得逞了,便拿出此情诗来作证诬蔑我,幸好我发现了芳玲的异常,命青娥盯着她,这才识破了她们的奸计,人罪俱获,将芳玲拿了个现形。”
说完,转过头盯了一眼芳玲。
“芳玲,你还不招吗?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芳玲吓得一缩,两眼惊惶的直转,哭道:“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芳玲在说话的时候,在一旁跪着的巧云再度瑟瑟发抖,这一屋子除了孟九思都是二房的人,有谁会维护她一个大房的大丫头,她铁定是要完了,说不定小命就此也断送了。
孟九思眼中一片森然:“芳玲,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你不肯说,那你就去官府说吧。”
“奴婢……奴婢……”
芳玲声音越来越低,甚至连抬头再看一眼孟九思的勇气都没有。
“思丫头……”
孟祥眼珠又是滴溜溜一转。
“她不过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罢了,你何必用官府来吓唬她,这件事我也算看清楚了,说到底不过是你们大房自己窝里斗,是仪丫头要害你,与芳儿有何关系,你不能因为芳儿几次三番出言得罪了你,你就借机威逼利诱芳玲公报私仇,来诬陷芳儿吧?”
反正不管怎么样,打死也不能承认是他的女儿孟婉芳做的。
“对,思丫头,你的心不能如此歹毒,除了芳玲你没有别的证据能证明是芳儿设局害你。”老太太反应迅速的附合,“芳玲已经了你屋里的人,她的话不可信,巧云的话就更不可信了,她可是你大哥屋里的丫头,芳儿她是无……”
一个“辜”字将将要说出口,忽然门帘一动,响起另外一个女人温和却又不失力量的声音。
“如果再加一个我做证呢?”
当老太太和孟祥听到这个声音时,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产生了幻听时,人已经走了过来。
孟九思不想她竟亲自来了,看了她一眼,二人相视一眼,脸上俱露出会心一笑。
二人双双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来人,一瞬间怔愣住了,怔愣之后,孟祥眼中闪过一丝欲求不得的阴狠,还夹杂着一丝心虚。
很快,老太太就反应过来:“老四媳妇,这里又有你什么事,你瞎掺合什么?”
白氏按奈住突突跳的心脏,欠身道:“老太太,媳妇来并非想掺合什么,只是想说说媳妇看到的知道的。”
老太太狠狠剜了她一眼,恨得咬牙切齿道:“你能看到什么知道什么?”
她这样的眼神让白氏有些头皮发麻,却还是稳定了心神道:“今儿一早从老太太这里请安回去,想去杏园摘几枝杏花插在屋里,不想瞧见芳丫头和表少爷站在杏园,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表少爷还拿了一包东西给芳丫头,媳妇不敢打扰,就带着阿雾绕道离开了。”
“……”
“到了晚间,阿雾脸上的桃花癣作痒的厉害,我便让她去陶怡阁找思丫头拿些蔷薇硝擦擦,可巧阿雾就撞见了陶怡阁在拿人。”
“……”
“这些就是媳妇看到的,知道的,若不信,阿雾在外面等着,她也可进来作证。”
因为她一向明哲保身惯了,难得仗义执言一回,心里难免有些紧张,说话时声音带着丝许颤抖。
当时,因为隔的远,她并没有听清楚孟婉芳和傅言杰在说什么,但根据这几日傅言杰在府里的言行,以及孟婉芳对孟九思的嫉恨,她敢断定这二人商议之事八层和孟九思脱不了干系。
这原也不关她的事,只是心里到底存了一份良善,始终难以安心,熬到晚上,终归还是忍耐不住,派了身边的丫头阿雾去看看情况,没想到孟九思动作倒快,已经将人拿了。
刚刚陶怡阁的小丫头来请她,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权衡了利弊才过来的。
她肯过来为孟九思作证,除了心中暗暗为孟九思抱不平,也不是没有私心,孟九思能轻而易举的识破孟婉芳的诡计,并以雷霆手段将这些魑魅魍魉一并拿了,可见她是极有沉府,手段凌厉的姑娘。
她在府里只知一唯的隐忍,不管老太太如何冷漠,二房如何欺压四房,她也不会哼一声,甚至于连三房都要强压她一头。
她心里早就厌恶透了这些尔虞我诈,暗中争斗,却又无法摆脱,只一心想着能求个平安就行,可是平安岂是她想求就能求来的。
二伯哥几次三番调戏她,她根本不敢说,即使说了也没有用,到时说不定还会被大伯哥反咬一口,所有人哪怕是夫君都会认定是她不知检点钩引二伯哥,这种事,总是女子吃亏,她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因为她的隐忍,二伯哥益发肆无忌惮,前些日子竟然将她堵在园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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