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在后世其实已经算不上什么重要节日了,除了超市多了些汤圆之外,对普通人的生活几乎没什么影响。
没办法啊,大家都是要工作赚钱的,一般来说初七左右就要开工了,谁还顾着赏灯……再说了,想赏灯都没地儿去。
但在古代,元宵节是个非常重要的节日,特别是在明朝。
朱元璋这厮是个工作狂,每年就放几天假,但后面的皇帝实在撑不住,到了嘉靖年间,年前三天就放衙,直到元宵节结束才恢复。
所以,元宵节算是明朝官员最长假期中最后的狂欢,从正月十五开始,连续十天的灯市,官员、百姓、女眷都会出门赏灯度节。
不过,今年的元宵节有些特殊。
年前地龙翻身,大年初一的贺表中,大量官员劝诫皇上要节省开支,勿要奢靡,他们倒是没胆子指责嘉靖帝修道炼丹,而将矛头指向了元宵节。
因为每年的元宵节,皇室都要制作庞大的鳌山灯,这玩意不是皇室才能做,但只有皇室才能做这么大的,其他人都不会抢这风头,要知道每一盏都耗费白银好几千两。
于是,今年嘉靖帝下令,灯市照常,但禁鳌山灯。
西苑万寿宫。
嘉靖帝懒散的躺在榻上,边上黄锦念念叨叨,“一盏鳌山灯就算耗银子,又不用户部的银子,真是吃多了撑着。”
“好了,少唠叨几句,下面的闭了嘴,你倒是话多了。”嘉靖帝看向陆炳,“今夜出门赏灯的比往年少了很多?”
“的确少了很多。”陆炳笑道:“但出门的也不仅仅是赏灯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看边上的黄锦捂嘴偷笑,嘉靖帝笑骂道:“别看黄伴在笑,小心回头给你小鞋穿!”
“皇爷,这话儿老奴可不敢担。”黄锦笑道:“还记得当年初至京城,第二年的元宵节,老奴陪皇爷出城赏灯,陆指挥使当时是锦衣卫舍人,也相伴左右。”
“记得,记得。”嘉靖帝陷入沉思,“还撞见好几对……记得还有人拉着朕不放手。”
陆炳笑道:“那是瞧中了陛下,想灯下捉婿呢。”
“哈哈哈哈……”嘉靖帝大笑点头,但笑声渐渐低了下来,“三十五年了,现在朕老了,你们也老了……”
陆炳和黄锦都不敢接话,半响后嘉靖帝笑着问:“可惜懒得出宫,不然可以去看看钱展才会不会被灯下捉婿。”
黄锦凑趣道:“要不老奴让人去问问?”
还没等嘉靖帝说话,陆炳就抢在前面苦笑道:“不用了。”
“今晚钱展才忙的很,怕是没工夫出去赏花灯。”陆炳咂咂嘴,“随园这两个月好大的名声,应试举人都在那扎堆了。”
“好大名声?”
“嗯,陛下,那钱展才在南直隶乡试……好一手厨艺!”陆炳哭笑不得的说:“年节之后更是,入京的士子多了,不少东南的士子天天往随园跑,好吃好喝,还打打麻将……”
陆炳顿了顿,咳嗽道:“据臣了解,已经有朝中御史准备弹劾通政司左参议钱铮了。”
“什么罪名?”
“聚众赌戏。”
“那麻将也是他捣鼓出来的。”黄锦噗嗤笑了,“这是孟尝君啊,他就任由士子来吃喝?”
“怎么可能!”嘉靖帝倒是对钱渊有些认知,“肯定后面还有手尾。”
“陛下英明。”陆炳笑着说:“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让人来试吃,然后调味修改菜肴配方……然后,然后弄了个酒楼,就在今晚开始营业。”
“臣来的路上挤进去看了看,鞋子差点都被踩下来……门庭若市,怕是门槛都被踏破了!”
嘉靖帝腮帮子鼓了鼓,想笑又忍住,骂道:“堂堂举人,还有一个半月就要会试了,居然操持酒楼,真是没出息!”
“不过真是生财有道。”陆炳苦笑道:“臣的俸禄全都拿出来,怕也吃不了几日……太贵了!”
嘉靖帝骂道:“你兜里的只有俸禄?”
陆炳干笑着不吭声了。
“多贵?”黄锦好奇问。
“出门的时候碰到钦天监的黄主薄,骂骂咧咧的……两个人四盘菜,收了五两银子。”陆炳啧啧道:“就这样还是打了五折的呢。”
黄锦目瞪口呆,“这生意比土匪抢银子还来的快啊!”
想想吧,四盘菜五两银子,这是相当夸张的数据,钦天监又是个清水衙门,不骂娘才怪呢。
“不过人家也认了,货真价实。”陆炳嘴动了动,“据说里面还有隔开的小院,但价格更是高昂。”
黄锦瞄了眼嘉靖帝,他知道那位华亭举人在嘉靖帝心目中是有不低的地位的,年前地龙翻身那次……不夸张的说,只要皇上还在位,钱渊就稳如泰山。
“皇爷,要不咱们去转转?”
嘉靖帝没说话,他已经很久没出过西苑了,上次出去还是前年的元宵节。
陆炳有点紧张,“陛下,外间鱼龙混杂……”
嘉靖帝放下手中的玉如意,笑着说:“记得钱展才第一次面圣,朕还特地赐宴,结果……”
黄锦掩口笑道:“不瞒皇爷,后来他偷偷说……还没吃三成饱,饿着肚子出去的。”
“哈哈哈,好好好,那就去尝尝!”
……
今天晚上想找钱渊的人不少,也不知道他忙不忙得过来。
徐府。
一大家子正在吃晚饭,徐阶老神在在的听着女儿在撒娇,元宵节嘛,本来就是合法的男女幽会的节日。
“好了,别闹了,人家都送了这么多菜过来了,还去做甚?”张氏皱眉道:“送菜的婆子也说了,今晚那酒楼人多的都没地方站。”
徐璨委屈的撇撇嘴,朝徐璠使了个眼色。
“别看我。”徐璠面无表情的说:“今晚我不出门。”
前几天徐璠对送菜的婆子说了句,那酸菜鱼不错……结果连续三天,这道菜再也没出现在徐府的饭桌上了。
张氏瞪了女儿一眼,眼角余光扫了扫小七,这几日倒是挺安分的,就是不知道心里是不是还在打鬼主意。
其实这时候是小七心里最紧张的一刻,食不甘味的数着米粒,已经好一会儿没夹菜了。
“做给谁看!”张氏呵斥了句,“好了,都回去吧。”
小七起身接过湿巾擦擦手,按照往日的习惯,行礼后排在第四位出了正院,径直回了自己院子,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
张氏独独留下女儿,笑着戳戳额头,“你啊,人家赚银子,你去干什么?”
“……”徐璨扁扁嘴不说话。
“想娶徐家女,可不是那么轻松的,钱家早年差点被扫地出门,家底不厚,这才起了酒楼赚银子。”张氏笑道:“你这时候凑上去,难不成想用嫁妆银子补贴人家?”
“母亲!”
母女俩在这说笑,徐阶回了书房,徐府渐渐安静下来,但两个身影悄悄的出现在侧门。
“沈妈妈。”袭人拉着婆子的手,“下午家里递了信进来,说爷爷身子不好,喘不过气来,我回去瞧瞧。”
婆子探头看了看袭人身后,“但是……”
“小姐心善,怕我没钱抓药。”袭人往婆子手里塞了点什么,“很快就回来。”
婆子笑呵呵的打开门,看着两人出去,心里叹息,这都好几次了,七小姐实在是心善,对下人客气,碰到有难的都想着帮一把,可惜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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