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脸谱下的大明 > 第八百五十一章 窥见

随园偏厅里,热气腾腾的火锅边,孙鑨抿了口酒叹道:“可惜如此声望,都归于新郑、瓯宁。”

    陆一鹏也有些惋惜,“展才筹谋良久,最终不得不将这份礼送出去。”

    “你们啊,杞人忧天!”徐渭以一贯的尖酸口吻喷道:“他钱展才什么人,谁能在他身上占便宜?”

    “王义乃曾子重旧部,这等事到如今才说出口,你们以为,他是随随便便说出口的?”

    在场诸人,和钱渊最早相识的自然是华亭同乡陆树德,他好奇的问:“展才,记得你从杭州回乡,王义就已经投入门下?”

    “嘉靖三十二年嘉定大捷。”徐渭瞪了眼,“别打岔!”

    “虽然今日随园无人露脸,但想必很快就有流言传出……王义是钱家护卫头领,又是曾公旧部,今日前去相迎护卫……”

    饶是钱渊脸皮厚,也有点发烫,笑骂道:“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就是了!”

    把王义的身份暴露出去,的确有这方面的心思,钱渊也是没其他办法了啊。

    想想看,从嘉靖三十二年嘉定大捷将王义收归门下,为了这条线,钱渊每年都要派人至少去一趟城固县,若不是怕引人注意,都想在当地给曾家买房置地了。

    花了那么长时间,花了那么多精力,对曾家施恩甚多,甚至许诺让王义亲手复仇劫杀严世蕃……最终被逼的将最大的一份收益拱手让出去,这种吃亏的事,钱渊还真忍不下这口气,今天没让随园士子露面,已经够给李默、高拱面子了。

    吃完火锅,诸大绶、陶大临、吴兑、陈有年等年纪略大或家有妻室的都回去了,徐渭又将冼烔、陆一鹏、陆树德留下来搓麻。

    本还有林烃,可惜这位家有悍妻,不敢逗留太久,在众人的嘲讽中悻悻出门。

    其中仅有两人没有开口嘲讽,一个是满意于妹妹驯夫之术的钱渊,另一个是至今郁郁的陆树德……这货已经连续拒绝三门陆树声给他挑的婚事了。

    林家老宅距离随园不远,林烃很快就回了家,进了小院,迎面撞见妻子,嗅了嗅身上的酒味,赶紧解释道:“今儿是在随园,小酌两杯……舅兄逼的,没办法……”

    钱氏翻了个白眼,顺手沏了杯茶,“醒醒酒吧,刚才公公使人唤你去书房。”

    “不急,不急。”林烃抿了口茶,笑道:“不是井水,又是取的江水?”

    林家在品茶这方面很有渊源,钱氏抿嘴笑道:“巨马河,今日有商贩沿街贩卖,让人买了两桶专用烹茶,你舌头也真灵,如若是二哥,可尝不出来呢。”

    “舅兄是干大事的,这方面自然略逊一筹。”林烃嘿嘿笑道:“他只品得出龙井,还得是明前龙井!”

    这已经是随园趣事了,钱渊其他茶都喝不惯,在东南几年嘴巴被养的叼了。

    “去年小舅任浙江巡抚,自然有明前龙井入京,今年就未必了……”

    “哈哈哈,放心吧,钱龙泉在东南何等地位,年年均有明前龙井,到时候……”

    钱氏嗔怪的瞥了眼,“少不了你的,还有公公和大嫂那边。”

    林烃满意的点点头,“能从舅兄那边占点便宜……啧啧,要不是夫人出面,为夫都不敢收呢!”

    “嗯?”

    “早在镇海就见识过舅兄的手段,今日又牛刀小试。”林烃啧啧道:“舅兄可真有一手,无所不用其极啊,令人叹为观止。”

    钱氏皱眉问:“二哥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没什么。”林烃不想将政事带入闺房,准备去书房,估计父兄都在等着,只随口问:“钱家护卫头领你都认识?”

    “认识啊。”钱氏扯过一个圆凳坐下,扳着手指头说:“最早是张三跟着二哥去杭州,回程后带回来杨文和王义,再之后组建护卫队,刘洪、周泽、洪厚,再后来南下击倭,陆续梁生、彭峰,要么台州人,要么松江人。”

    林烃出入随园,又因为当年得钱家护卫相救,所以和护卫队非常熟悉,“刘洪一直执掌酒楼,杨文、周泽、洪厚、张三先后入军,梁生、彭峰都是南下台州才收入门下的……只有王义一直在舅兄身边,对吧?”

    看妻子迟疑点头,林烃口中啧啧,如果说当年嘉定大捷将王义收入门下是一时激愤,那出仕后一直将王义留在身边……显然别有用意。

    钱氏突然皱眉道:“不对,记得嘉靖三十七年,王义、梁生率护卫队随戚继美南下入闽赣。”

    “然后年末梁生回镇海途中救了我和母亲……”林烃眨眨眼,“王义呢?”

    “好像留在江西了,一直到去年入京才发现他在京城……”

    这句话刚说完,钱氏发现丈夫双目空洞的僵在那儿。

    “怎么了?”

    林烃少见的没有回答,浓黑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精锐甲于东南的钱家护卫,一直被钱渊留在身边的王义却突然长时间都留在外……

    林烃记得梁生返程前随戚继美驻守抚州府,而严世蕃就是在抚州府、建昌府的交界处被劫杀。

    虽然严嵩严世蕃的仇家天下到处都是,但论恨意,何人能与曾铣余部相提并论呢?

    全盘想通后的林烃苦笑着摇头,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能确定,一定是自己那位舅兄动的手。

    林烃轻轻叹息一声,举起茶盏一饮而尽,笑道:“再来一杯。”

    “你怎么和二哥似的,饮茶如饮酒,只知道牛饮!”钱氏嗔怪了句,还是起身去沏茶。

    看着妻子的背影,林烃又陷入了沉思,严世蕃该死吗?

    在随园待了一年了,林烃也曾听钱渊点评过严世蕃此人,南倭北蒙,东旱西乱,其实和严世蕃本人无关,但排除异己,驱逐良臣,的确使朝局日衰。

    当然该死,但不能以这种方式杀了他……为何不明正典刑?

    钱氏捧着茶盏过来,看丈夫还在出神,咳嗽一声问:“想什么呢?”

    接过热茶暖了暖手,林烃笑着说:“还好去年舅兄一力坚持提前迎亲,不然还得拖一段时日呢。”

    钱氏入门后和丈夫如胶似漆,与婆婆叶氏也相处的好,嘴硬道:“正好能陪陪嫂子和小侄儿呢。”

    林烃还要调笑几句,外间下人禀报,父亲林庭机又让人来催促了。

    起身整理了下衣着,林烃举步出门,突然转了回来,附在妻子耳边,低声道:“适才为夫问起王义之事……此事绝不可向他人言及,记住了?”

    钱氏一怔,“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

    “那……二哥呢?”

    “舅兄不会问的。”林烃轻声道:“如果问起,照实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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