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那姐弟俩是沿着石板路过来的呀,”穆红裳指了指之前郑瑛和郑瑾站着的角落答道:“信王和仪王从那边过来,直接去了花树下的角落,从石板路这边看过去,刚好亭子和花墙挡住,他们站在路上看不见,就算是坐在亭子里,也只有我刚刚坐的那个位置可以看到信王的衣袖。所以我怀疑信王是故意露出衣袖,让我知道他们在那边。”
“故意的?”谢淑柔微微蹙起眉:“你确定?”
“我猜的呀,”穆红裳嘻嘻一笑:“因为我看到信王的衣袖之后,他又突然动了一下,站到了仪王身后,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来仪王也在那边。”
“这样吗?”谢淑柔一听这话,就有些警惕。她立刻朝穆红裳笑笑,开始转移话题:“真是的,这俩人突然跑过来也不知想干嘛。不管他们,反正也走了。”
“大概是对我不放心吧?”穆红裳倒没多想,反而就事论事地答道:“怕我弹压不住戎狄人,白费了皇上和皇后的一番安排吧?就像你和大嫂,都担心我不会与人争执。”
“说真的红裳,你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谢淑柔一提这个就兴奋:“刚刚你收拾那姐弟俩的样子,真是A爆了!太帅!都快把姐掰弯了!”
“什么?”穆红裳直接从桌上拿起一碗红豆汤塞到了谢淑柔手里:“诶什么……是什么?掰弯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谢淑柔装傻地眨眨眼:“哎呀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简直太厉害啦!”
“我就说你们不用操心我的。”穆红裳小脑瓜一扬,也是十分得意的模样:“不会与人拌嘴有什么了不起,我可以动手呀。再说,我觉得我虽然不擅长与人斗嘴,但说道理还是能说清楚的,戎狄人常年袭扰我大周边境,又凭什么在我面前如此理直气壮。”
“很对!”谢淑柔忍不住点头如捣蒜:“他们是侵略者。对侵略者,不用那么客气。眼下他们虽然摆了个低姿态想要议和,只不过是因为戎狄内战,无暇顾及边境战场,权宜之计而已,咱们可不能上当。依我说,谈什么谈,趁火打劫直接灭了他们才好呢。”
谢淑柔当然对于北境形势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她也不是军事专家,对于军事战略的意见也只是主观臆断而已,全都是一条线的逻辑判断,完全不顾忌现实情况。
她是真的认为眼下就不该和谈,就该趁着戎狄内乱一鼓作气将他们灭掉,或者至少努力削弱戎狄人的军事实力,让他们在短时间之内无力侵略大周边境。
谢淑柔是依靠生活经验以及战争相关的电视剧、电影里看来的那些简单逻辑来判断现实,其实北境形势的两难之处她完全不了解,也没有考虑过。因此她这话说得倒是十分理直气壮,但是穆红裳听了却只低着头沉默不语。
“怎么了?”谢淑柔有些奇怪地看了穆红裳一眼:“怎地突然不说话。”
“不是那么容易的。”穆红裳低声答道:“战争没有那么简单。爹爹他们也想一鼓作气将戎狄人打退,但其实很难做到。眼下天鹰部已经吃掉了戎狄第二大部族,实力其实比之前更强。现在开战,就算他们担心小部族趁火打劫,不会将全部精英战力投入北境战场,那也不是容易对付的。算了,跟谢姐姐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无论如何,咱们穆氏一族一定竭尽全力镇守北境。”
“红裳。”谢淑柔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她伸手握住了穆红裳的手,快速说道:“对不起,我说话没过脑子,你别听我胡说八道。这些事吧……我也不太懂,也就是瞎说,实在是对不起了,我不该对我自己不懂的事乱发表意见。整个大周都知道,穆氏将军们个个都是北境战神,与戎狄是打是和,旁人说了都不作数,只有你爹爹他们才最明白。红裳,是姐姐不好,你能原谅我吗?”
“谢姐姐别这样。”看到谢淑柔紧张的神色,穆红裳赶紧摇摇头:“咱们姐妹之间还不是有什么说什么,当着我,你的任何想法都可以坦坦荡荡说出来,藏用不着如此小心翼翼的。你这样一句话都要道个歉,倒是太见外了。况且谢姐姐,你其实也并没有说错什么。若是真能趁着戎狄内乱一鼓作气将戎狄赶回漠北草原就好了,爹爹他们也想如此的。其实爹爹知道,眼下与戎狄议和无异于养虎为患,可是没办法,眼下北境军力有限,无法做到速战速决。若是战事拖得太久,那就更糟了,咱们耗不起的。”
谢淑柔睁大眼睛望着神色抑郁的穆红裳,再没随便开口发表意见。其实关于军事方面的知识,她实在是很缺乏,穆红裳说的那些,她基本都没懂。关于没办法立刻开战的理由,她就听懂了军力有限这一条。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速战速决,也不懂为什么穆红裳会说战事拖得久会糟糕,耗不起。
依照她的原本理解,大周耗不起,戎狄也应该差不多吧?但她没将这句话问出口就知道,这一定是一句非常外行的傻话。关于北境形势,穆氏一族一定比她懂得更多。
她不理解穆红裳的那些话,但是这不妨碍她理解穆红裳脸上抑郁又担忧的神色。在谢淑柔的心里,穆红裳一直像是明亮的太阳一样,温暖又耀眼,脸上总是挂着琉璃般透明的笑容。
在她的心里,穆红裳就是光,这世界唯一的光。
谢淑柔还从未见过穆红裳这样黯然的模样,就像是有乌云遮蔽了明亮的太阳一般。这样的穆红裳,让她焦躁又恐惧,她甚至恨不得伸手想要擦去穆红裳脸上的阴霾,就像害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阳光一样。
因此谢淑柔虽然并不理解穆红裳刚刚说的关于战争的那些话,但光看穆红裳的脸,就足以让她毫不怀疑地认定一个事实:北境形势的确不容乐观,开战亦或者议和都不会很顺利。
小红裳都露出这样的表情了,那北境形势的确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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